「黃巢的勢力,是在不斷打仗的過程中變強的。」
「在黃巢抵達洛陽城下之前,是有很多鎮戍投降黃巢的。」
「黃巢的勢力,也算是滾雪球一般的膨脹。」
「不得不說,黃巢還算是運氣好,最先起義的王仙芝都死了,而黃巢,還在搞事情。」
「甚至,從876年開始起義,到880年抵達洛陽城下,也就用了四年時間而已。」
「黃巢不是不敗軍神,也不是勇猛無敵的神將。」
「但是,就這麼一個私鹽販子黃巢,竟硬是一路流竄,勢力越來越大,甚至,都有官兵來降。」
「最最關鍵的是,黃巢抵達洛陽城下後,都不需要他攻,而是東都留守劉允章率分司官出城迎接黃巢入城。」
「是的,黃巢就是被迎入城的。」
「占領洛陽之後,沒過多久,黃巢就繼續向長安殺去。」
「一路上,先攻潼關,過華州,一路抵達長安城下。」
「不得不說,當王朝末年的時候,模板都是一樣的。」
「起義軍並不是百戰百勝,在朝廷大軍面前,真的就相當於不堪一擊了。」
「但是,這起義軍就是無法徹底剿滅,以至於,讓他們逐漸累積起豐厚的經驗,然後,越挫越勇。」
「到了後來,甚至朝廷的軍隊,都開始投降義軍。」
「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那就不得不說糧食,軍餉的問題了。」
「很巧的是,黃巢起義這個時期,朝廷,也的確有些發不起糧,發不起餉了。」
「就比如潼關這裡。」
「朝廷大軍鎮守,然而,糧草卻只有三天的糧,根本不能吃飽,導致兵無鬥志。」
「潼關被攻克之後,唐軍潰退,本來的正規軍,在這一刻全都成了亂軍,以至於,亂軍入長安,開始自己劫掠了。」
「是不是很眼熟?」
「好像在宋朝,明朝,都發生過類似的情況。」
「只能說,這天下,就是一個輪迴。」
「這就是王朝周期律。」
「當朝中開始貪污腐敗,欺上瞞下的時候,王朝,自然就進入了末年。」
「軍隊吃不飽,可不就轉頭義軍了麼?」
「李自成不就是這樣麼?」
「起初,誰也沒有把李自成當回事,但時間長了,忽然發現,李自成,真的成勢了!」
「為什麼?」
「不還是因為朝廷腐敗,讓百姓們沒了活路,吃不飽飯了。」
「當有人起義,開始喊口號,說什麼『闖王來了不納糧』,說什麼『打世家,打土豪,分田地,分黃金』,當口號喊出來的那一刻,勢力不就越滾越大麼?」
「甚至還會出現官兵士投降的情況。」
「效命這朝廷,分逼沒有,轉頭義軍,卻能混的風生水起,轉頭義軍怎麼了?不是人之常情麼?」
「李自成是這樣,黃巢也是這樣。」
「黃巢是發檄文,喊口號之後,勢力才開始膨脹的。」
「李自成也是,在喊出口號之前,被朝廷打的如同傻逼一樣,被打的只剩下十多人,被打的逃竄到山林之中。」
「而當他開始喊口號的時候,勢力就開始空前強大。」
「這就是所謂的,得民心者得天下。」
「沒喊口號之前,就算起義,那也只是反賊,是造反的反賊。」
「當喊出口號之後,那你就成了義軍,成了可以為天下百姓做事,改變這不公世道的義軍。」
「那些鬱郁不得志的,那些過得不好的,都會擁立你,因為,他們願意去相信,當你推翻這個腐朽的統治之後,一定會還一個太平盛世!」
「不說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吃飽飯。」
「那些追隨黃巢,追隨李自成的,壓根想的就不是這些。」
「他們只會想著,跟著黃巢,跟著李自成,自己有飯吃,這就夠了。」
「而當所有人都這麼想的時候,那勢力就如同燎原之勢,開始席捲天下。」
「當手下的義軍暴漲之後,官軍知道打不過,自然就投降了!」
「而就連官軍都投降了,那官員,也就投降了!」
「反正,負隅頑抗就是死,轉頭擁立,還能活。」
「再說了,打下天下之後,新朝要用人吧?那這些人從哪來?不還是他們這些前朝舊臣麼?」
「而且,打下天下,只有皇帝是百分百會死的,而他們這些前朝舊臣,只要與義軍沒有恩怨,那大概率就能活。」
「正所謂,流水的皇帝,鐵打的世家。」
「不過就是轉頭新皇,擁立新帝罷了。」
「說他們是二五仔也好,說他們是牆頭草也罷。」
「這就是生存之道。」
「公元880年,十二月五日,亂兵入長安城劫掠,皇帝在神策軍的護衛下,狼狽逃亡。」
「五日下午,黃巢軍沒有受到任何抵抗的,就順利進入了長安城內。」
「黃巢乘黃金車,衛隊們都穿繡袍,幾十萬騎士前後相隨。」
「從春明門進入京師,登太極殿,數千宮女跪拜迎接,口稱『黃王』。」
「而這些義軍們,進入長安之後,並沒有如同之前的亂兵一樣劫掠,而是把錢財送給那些窮人。」
「同時,還讓跟長安的百姓說,黃巢愛惜百姓,不用驚慌。」
「然後,沒過幾天,就開始劫掠起來。」
「似乎,他們也發現了,能住在長安城的,就沒有窮人。」
「宰相門前還七品官呢。」
「笑死,哪有窮人能住在長安城的?」
「於是乎,長安,開始大亂。」
「而還在長安的唐朝宗室,基本上都被屠殺殆盡。」
「而黃巢,也開始齋祭太清宮,開始選擇良辰吉日。」
「在十二月十三日,黃巢正式稱帝,國號大齊,年號金統。」
「而唐朝那些舊臣,三品以上的都罷職,四品一下的留用不動。」
「至此,黃巢,改朝換代成功。」
「改朝換代之後,自然就要論功行賞了。」
「宰相、御史中丞、諫議大夫、尚書等等,自然也都是跟著他的那些功臣。」
「他還想召集前朝那些舊臣。」
「比如,宰相啊,將軍啊之類的。」
「結果,一個都沒人來。」
「黃巢手底下那些人,又哪是什么正兒八經當官的料?全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土賊罷了。」
「所以,他還是覺得,想要治理國家,還得前朝那些舊臣!」
「但沒人來就尷尬了。」
「這明顯是不給他這個大齊皇帝面子。」
「於是乎,他就下令去搜捕。」
「果然,在張直方家裡找到了。」
「這個張直方,原本是唐朝的將領,他的父親是盧龍節度使。」
「而也是他,在黃巢入長安之前,率領著文武百官迎接。」
「黃巢對張直方還是比較信任的。」
「但直到這一次,在張直方家中搜到了前朝那些不聽話的官員,黃巢憤怒了!」
「於是乎,宰相豆盧瑑、崔沆,以及許許多多的大臣,如劉鄴、裴諗、趙濛、李溥、李湯等一百多人都被黃巢殺害。」
「這些,全都是前朝的官。」
「而那崔沆、李溥、李湯等,就是五姓七望中的崔、李。」
「關鍵是,殺了這些人還不解氣。」
「黃巢又找到了將作監鄭綦、郎官鄭系,從這兩人那裡,得到了鄭氏的全部族譜,然後,全都弄死!」
「而這個鄭,正是五姓七望之一的滎陽鄭氏。」
「之所以能全族弄死,還得多虧了當時五姓七望的影響力。」
「五姓七望,顧名思義,就是五個姓氏,七個望族組成的士族集團。」
「五姓七望幾乎主宰了古代王朝的政治走向。」
「五姓七望,分別是李、崔、盧、鄭、王。」
「其中,崔姓,幾乎是第一大族,排名第一。」
「對此,當時的唐太宗就不爽了,李家得了天下,憑什麼還不是第一?於是乎,強行把隴西李氏給排到了第一,將崔姓排到了第三。」
「同時,為了打壓山東那邊的貴族,唐朝又開始提升關隴集團的地位。」
「所謂關隴集團,其實就是南北朝時期,西魏的八柱國與十二大將軍。」
「八柱國,八大家,分別是宇文家,元家,獨孤家,侯莫陳家,李虎家,李弼家,趙家,於家。」
「十二大將軍,分別是元家的幾位,宇文家的幾位,李家的,侯莫陳家的,達奚家,楊家,豆盧家,賀蘭家,王家。」
「這就是所謂的關隴集團。」
「並不是說,唐朝就只有五姓七望這些士族。」
「有些士族,雖不入五姓七望之列,但人家也是士族。」
「就比如,赫赫有名的琅琊王氏,陳郡謝氏等等。」
「咳,不扯遠了。」
「話歸正題。」
「關隴集團,在唐朝的時候,地位越發的高。」
「結果,一場安史之亂,關隴勢力直接被打殘。」
「五姓七望又開始抬頭。」
「僅滎陽鄭氏一個家族,就出了十二個宰相。」
「趙郡李氏更誇張,出了十七個宰相。」
「除此之外,什麼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太原王氏。」
「最少的,都出過八位宰相。」
「這就是五姓七望的含金量。」
「同時,也是五姓七望,把持了朝廷之中絕大部分資源。」
「當時,人們結婚,是要看譜牒一類的玩意兒,一方面,是證明自己是名門望族,另一方面,這玩意,也是身份證,家譜!」
「對譜牒,他們都是沾沾自喜,彰顯自己的身份。」
「而黃巢,能夠幹掉滎陽鄭氏全族,也是因為這個譜牒!」
「或許,一開始,黃巢並沒有那麼多想法。」
「他也並不是為了殺士族而殺士族。」
「他只是發現,以前,他是個私鹽販子,這些世家大族不鳥他也就罷了,現在我他娘的都攻下長安了,你們還是不鳥我?那我他媽的不是白攻下長安了嗎?!」
「看不起我大齊皇帝是吧?聽說你們有個譜牒是吧?拿出來,朕瞧瞧!」
「人家還在跟黃巢吹逼,陛下你看,咱們滎陽鄭氏,先祖可是能追溯到周宣王分封的鄭國,巴拉巴拉……」
「黃巢獰笑一聲,大喝,好!」
「然後,他就拿著譜牒,開始屠戮!」
「滎陽鄭氏有沒有死光不知道,反正至唐朝之後,就很少有滎陽姓鄭的在朝中當官的了,嗯,別說在朝中當官了,民間的都很少!」
「所以,有理由懷疑,滎陽鄭氏,的確是被黃巢連根拔起了。」
「滎陽鄭氏,就是在河南開封,開封本就距離洛陽不遠,洛陽早就被黃巢掌控。」
「所以,黃巢從洛陽出發,跑到開封,屠滎陽鄭氏全族,也不是不行!」
「被連根拔起,是很有可能的。」
「就算民間還散落一些其他族人,但也只是漏網之魚。」
「黃巢以為,在幹掉了滎陽鄭氏之後,其他幾家,應該能聽話一些。」
「結果,才過去一年多點……」
「882年正月。」
「唐皇帝已經抵達了成都,然後,下令各路兵馬去收復京師。」
「雙方一交戰,實力對比就比較明顯了。」
「黃巢手底下雖然有一些能人,比如朱溫等。」
「但唐朝那邊,能人更多。」
「以至於,黃巢軍多次被唐軍打敗。」
「唐朝這邊,有個叫唐弘夫的,以前是朔方節度使,現在為行營司馬。」
「他一路收復咸陽,渡過渭水,擊敗黃巢軍大將,一路直達京師。」
「黃巢一看,慌了,竟跳到石井之中。」
「長安百姓喜迎王師。」
「然後,他們又被唐軍給劫掠了。」
「長安,再一次大亂。」
「而黃巢,已經躲到了長安郊外,運氣很好的躲過了唐軍的搜查。」
「當派人得知長安城中,各路唐軍放鬆戒備的時候,就派人率領著幾百人,出其不意偷襲長安。」
「城中百姓還以為是唐軍,紛紛放行。」
「不出意外的是,城中那些士兵,搶的財務過多,以至於根本跑不動,難以作戰殺敵,直接慘敗。」
「就連唐弘夫,也被抓住殺死。」
「只有一個叫王處純的逃走。」
「黃巢重新入京,對長安城這些百姓喜迎王師之事很是神奇,於是,開始了屠城!」
「新唐書記載:巢復入京師,怒民迎王師,縱擊殺八萬人,備流於路可涉也,謂之『洗城』!」
「黃巢為什麼屠城?」
「說白了,屠的還是五姓七望。」
「別把史書中的【百姓】當成普通人,更別說,還是京城的【百姓】了。」
「京城之中無百姓,門庭之間無白丁。」
「說白了,這些百姓,不是名門,就是望族。」
「所以,黃巢這次屠城,屠的就是這些名門望族。」
「這些名門望族喜迎王師,出賣黃巢的原因也很簡單,就是黃巢屠滅了滎陽鄭氏!」
「他們怕了,慫了!」
「以往,都是新帝與他們這些名門望族合作,都要仰仗他們,國家才能穩定。」
「結果,黃巢直接屠了滎陽鄭氏,他們能不慌嗎?」
「連滎陽鄭氏都能屠,那他們這些關隴集團,其他姓世家士族,又待如何?」
「於是,果斷出賣了黃巢。」
「而對黃巢而言,他之所以殺關隴集團,屠滎陽鄭氏,還是因為這些傢伙不聽話。」
「而這些人之所以不聽話,歸根結底,還是看不上黃巢這私鹽販子出生。」
「廢話,人家連隴西李氏都看不上,就更別說黃巢這個私鹽販子了。」
「簡直鼻環了。」
「世家看不上黃巢,所以黃巢殺了世家,而其他世家見黃巢這麼兇殘,所以果斷出賣了黃巢,而這些世家出賣了黃巢,黃巢徹底怒了,果斷對他們提起了屠刀!」
「如今這京城之中,可不僅僅是五姓七望,還有其他士族。」
「隨便找一兩個士族之人,搜一搜那譜牒,全族都跑不了。」
「真就是按著族譜殺了!」
「又怕這些人藏起來,黃巢更是下令,地毯式的搜索。」
「作為親眼見證人,詩人韋莊,在《秦婦吟》中是這樣記載的: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黃巢殺的太狠了!」
「狠到什麼程度呢?狠到【血流成河】已經不是個形容詞了,而是記實詞!」
「大街小巷全是血,血多到只能挽起褲腳走。」
「就這麼狠!」
「這一殺,殺了個千古罵名!」
「但也是這一殺,這才讓華夏大地沒能進入種姓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