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風波起

  錢府。

  錢惟演兄弟七人,除大哥、二哥英年早逝外,其他兄弟五人皆有官職在身,不過大多都是遙領,並不需要赴任。

  這天傍晚,錢惟渲正在批鬥錢惟演。

  「以太后誕辰為長寧節,國朝未有先例。」

  「四哥兒,你怎地如此湖塗!」

  此時,錢惟渲很是生氣,如果不是從外面聽到了風聲,他壓根不知道錢惟演上書的事。

  此等大事,錢惟演竟然沒有和族中商議,便私自上了一封札子。

  生氣的同時,錢惟渲心中也滿是不解。

  自家弟弟什麼性格,他再清楚不過,雖然錢惟演是弟弟,但是卻老於世故,素來沉穩。

  儘管多有攀附之名,可那也是為了家族。

  錢氏乃是吳越王室,其父錢俶(ti四聲)乃是末代吳越國王,因主動獻地,宋廷對他們一家還算優待。

  可有道是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恩請遲早有耗盡的那一天。

  因此,哪怕錢惟演的名聲不是很好,但在這個家裡,兄弟幾人還是很尊重他的。

  「三哥兒,我這也是別無選擇啊。」

  錢惟演長嘆一聲,大哥和二哥死後,錢惟渲便是家中最年長的兄弟,沒能和錢惟渲商議便做出決定,錢惟演也很抱歉。

  然而,他也沒辦法。

  身為人精的錢惟演,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傻事?

  這背後是太后的意志。→

  有太后壓著,和不和三哥商議,又有什麼用?

  不同意,也得同意。

  「這是聖人(太后)的意思?」

  說著,錢惟渲朝著天空的方向指了指。

  「嗯。」

  錢惟演微微點頭,太后不僅讓他奏議『長寧節』的事,還打算讓他準備準備明年改元的事。

  一般而言,宋朝的皇帝登基後不會立即改元,而是第二年改元。

  (這裡不得不提一下宋太宗的太平興國元年,這傢伙即位當年就改元,而且是距離新年不到十天,如此一來也就導致,太平興國元年只有八天)

  而現在距離新年還有小半年的時間,太后現在便讓他籌備改元之事,可見太后心中是多麼緊迫。

  當然,這事錢惟演同樣不準備告訴族裡。

  因為說了也白說,不如不說。

  最近幾天,錢惟演一直在揣摩太后的意圖,苦思冥想了幾天,他基本上已經猜的差不多了。

  為此,他也準備兩個年號。

  一為天聖,二為明道。

  前者出自東晉殷仲堪的《天聖論》,天者,萬物之根本,冥然而不言,聖者,承天之照,用天之業。

  其意為真宗為天,官家為聖。

  當然,天聖還隱藏著另外一層意思,天字可拆解為『二人』,意味二人聖。

  後者『明道』則意味明曉大道之一,同時『明』字也有日月並之的意思。

  不得不說,錢惟演不愧是飽讀詩書之輩,取名水平絕對是頂級的,既好聽,又能暗中討好太后。

  「四哥兒,為兄只希望你日後做決定時,多為家族考慮。」

  良久,錢惟渲默默一嘆。

  「我等本是吳越王室,入宋後,當真是苦了你了。」

  「三哥兒,我會的。」

  錢惟演並不怎麼在乎自己的名聲,亦如天台山國清寺的兩位隱僧所言。

  寒山問:「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該如何處之乎?」

  拾得答:「只需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個人一時的榮辱,哪有家族的延續重要?

  那些譏諷他的人,他又不認識,壓根不需要在意。

  「唉。」

  錢惟渲點了點頭,神色中滿是悵然。

  世間之事,豈會盡如人意所願?

  錢氏能夠有今日的局面,大半靠的是先祖的餘蔭,小半靠的是錢惟演的付出。

  至於其他族人的貢獻,加起來也比不上錢惟演一人。

  說錢惟演是錢氏的頂樑柱,絲毫不為過。

  這不僅是爹爹的遺囑,更是族中族老的共同決議。

  然而,令錢氏兩兄弟沒想到的是,那份札子造成的影響遠比他們預料中的要深得多。

  當錢惟演上言『長寧節』傳開後,御史們是最先做出反應的。

  御史紛紛反對,這完全是預料中的事。

  畢竟此事在本朝是沒有先例的。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王曾對此事的抗拒,遠遠超過了預期。

  王曾沒有討論『長寧節』是否符合法度,而是直接將矛頭對準了錢惟演本人。

  【惟演以妹妻劉太尉,實乃太后姻家,依祖宗故事,不可預政也,請黜之。】

  單看此份奏疏,王曾好似沒有提及『長寧節』是否符合法度。

  然而,『祖宗故事』一出,王曾的態度已然是昭然若揭。

  依祖宗故事,哪有以太后誕辰為聖節的?

  沒有!

  從無此例!

  寶慈殿。

  看到王曾奏疏的那一刻,劉娥氣的直接打翻了桌上的茶盞。

  張口祖宗故事,閉口祖宗故事!

  更易茶法之時,怎地不言?

  偏偏此時將祖宗家法搬了出來!

  王孝先!

  欺人太甚!

  此時,劉娥很想直接一份中旨罷免王曾。

  但這也只是想想。

  固然,她能將王曾罷黜出京。

  然,人言可畏。

  若是她這麼做了,明日抗議的奏疏只怕會同雪花片一般,飛入宮中。

  不過,這筆帳,劉娥記下了!

  她以後會派人親自盯著王曾,一旦王曾犯了什麼錯,不論是大錯,還是小錯,劉娥都會無限將其放大。

  然後,直接一封中旨讓王曾滾出京城!

  另一邊。

  王府。

  後院。

  「王相,坦夫拜謝!」

  呂夷簡畢恭畢敬的朝王曾敬了一禮,那份奏疏是呂夷簡說服王曾上言的,將矛頭指向錢惟演,也是呂夷簡的主義。

  既然打定主意支持官家,呂夷簡自然會拿出實際行動。

  剪出太后的羽翼,便是計劃的第一步。

  況且,錢惟演和丁謂也是交好的,此次上書,可謂是一石二鳥。

  唯一吃了虧的便是王曾。

  以太后的性子,王相勢必會被太后記恨,日後免不得到地方上走一遭。

  為了說服王曾,呂夷簡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這等大事,動動嘴皮子肯定是不行的。

  必須要付出點實際的東西。

  前不久,呂夷簡和王曾約定,王曾之子王演將會拜呂夷簡為師,公開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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