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各方反應

  呂宅。

  呂夷簡剛從衙門回來,連官服都沒來得及脫下便朝著偏廳趕去。

  姐夫最近來的似乎有點勤啊?

  今天姐夫不是給官家上課去了嗎?

  呂夷簡前腳剛脫下鞋子換上木屐,後腳便看到姐夫從內閣走了出來。

  「坦夫!」

  看到魯宗道滿面紅光的樣子,呂夷簡頗有些意外。

  「姐夫,今日遇到何事,竟如此高興?」

  「哈哈。」

  魯宗道喜不自禁的笑了起來。

  「官家日後必為明君,國朝幸甚。」

  「你說,這樣值不值得我高興?」

  「哦?」

  聽到姐夫的評價,呂夷簡頓時來了興致。

  姐夫是什麼人,他再清楚不過。

  以前姐夫也不是沒給官家上過課,那時姐夫對官家的評價僅是算得上聰慧。

  而今天,看姐夫高興的樣子,必定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且聽我細細道來。」

  魯宗道牽著呂夷簡的手就往裡屋走,一邊走,一邊將今天課堂上的事如實以告。

  當聽到那句『世有萬古不易之常經,卻無一成不變之治法』,呂夷簡不由在心裡念了一遍。

  緊接著,他的眉頭就下意識的皺了起來。→

  官家有革天下之弊的雄心,自然是好事,但福禍相依,好事有時也會變成壞事。

  一念及此,呂夷簡瞧了一眼仍然滿心歡喜的姐夫。

  平心而論,姐夫今天的事,卻是做錯了。

  「坦夫?」

  半晌,魯宗道這才發現自家妹夫不僅沒有跟著高興,反而皺起了眉。

  「你怎地一點也不高興?」

  「唉。」

  呂夷簡嘆了口氣:「姐夫,在我看來,此事可不是什麼好事,反而有可能觸怒那位。」

  一提到這事,魯宗道臉上的神色當即一變。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豈能因為太后一人而決?」

  「是,姐夫你說的對。」

  呂夷簡點頭認可,不過他心裡的有些話並沒有宣之於口。

  他很清楚,太后的權力是來自於先帝,但先帝已然登遐,而今的官家才是太后的底氣。

  先帝僅有官家一子,太后別無選擇。

  簡而言之,太后不敢行那等事。

  因為沒了官家,太后也就失去了最大的保障。

  但不敢歸不敢,並不代表太后沒有制衡之法。

  官家的年紀就是最好的『武器』。

  只要官家一日不及冠,太后就有理由繼續坐在那個位置上。

  當然。

  呂夷簡和魯宗道不是同一類人,魯宗道是鐵桿的保皇派,而呂夷簡則是投機派。

  他是一個純粹的政治家,講究左右逢源。

  不論是太后,亦或者官家,他都不會得罪,在保證皇權的延續下,他不會展露任何明確的傾向。

  因此,他想的遠比魯宗道要多,也要足夠深遠。

  『也不知太后會如何作想?』

  呂夷簡轉頭朝著窗外看了一眼,此時天幕已然暗沉。

  一時間,呂夷簡竟分不清此時的天象,到底是黎明前的黑暗,亦或者是永夜的前奏。

  寶慈殿。

  此刻,劉娥的臉色可謂是一片肅穆,左右看到太后的神色,殿內的氛圍冷得嚇人。

  『好!』

  劉娥氣急而笑,果斷在小本本上記下了魯宗道的名字。

  好一個魯宗道!

  竟然敢引導官家走向歧途!

  旋即,劉娥招來林氏,囑咐道。

  「翆娘,你去打聽一下,我要知道六哥最近接觸了哪些人,務必事無巨細。」

  「是。」

  領了命令之後,林氏立馬急匆匆的離開內殿。

  太后,生氣了!

  林氏跟了太后二十餘年,太后的喜怒哀樂她早已熟悉。

  剛剛,太后雖然沒有明確的表達什麼,但林氏很清楚,宮內要起風了。

  天,似乎格外的冷。

  林氏不自覺的緊了緊身上的褙子。

  殿內。

  劉娥已然沒了繼續看札子的興致,在她看來,今天的事絕對是有人暗中指引。

  不然的話,六哥豈會說出那樣的話?

  此人到底是誰?

  是何居心!

  不怪劉娥多想,正像呂夷簡所思一樣,劉娥不是沒腦子的人,她知道自己的權力來自於誰。

  她是官家之母,是大宋的太后!

  如果沒有前者的身份,她就如那無源之水,即便能穩坐幾年,也沒法坐的穩。

  最近,劉娥的心情本來就不好。

  藉機打擊丁謂的計劃,失敗,而今又有不知道哪方勢力,居然滲透到了官家身邊。

  忽然間,劉娥心中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如果,如果官家知道自己並非是他的生母,那……

  隨後,這個念頭就如同那瘋長野草,頓時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蔓延,壓也壓不住。

  官家非她親生子的消息,並不是什麼絕密,莫說宮內,便是外朝也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如定王元儼(八大王,太宗第八子),另外,級別稍高的大臣們,多少也是知情者。

  知道的人多了,便不是秘密。

  萬一有人故意將此事告訴官家,自己該怎麼辦?

  雖然她是先帝正兒八經敕封的皇后,太后,是官家的嫡母,但隱瞞生母的事,也是事實。

  官家如今年紀尚小,萬一有人冒死將此事告訴官家。

  官家會怎麼想自己?

  他們母子會不會心生嫌隙?

  『不行!』

  『必須要親自去一趟福寧殿。』

  越想,劉娥心中越是懼怕,她怕的不是李氏(趙禎生母)回來,有先帝的遺詔在,李氏縱使回來,也影響不了她的權威。

  她擔心的是六哥的態度。

  即便六哥此時年紀尚小,但孩子終究是會長大的。

  而她劉娥,也不是孤家寡人。

  終有一日,官家會親政,成為大宋的官家,君臨萬寓的天子。

  如若官家心生怨懟,等自己百年之後,劉氏又該如何自處?

  劉娥可以對自己狠,但能對自己狠,不代表她能不管宗族的後人。

  宗族社會,人不能只考慮自己。

  福寧殿。

  李傑收到內侍傳來的消息,太后待會要過來,得知此事,他毫不意外。

  今日在邇英閣發表言論的那一刻,他就預料到劉娥會過來。

  劉娥雖然執政能力不太行,但論鬥爭的手段,論嗅覺,絕對是頂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