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頭領,五日之後就是發鹽的日子。」
有鹽丁向陳然稟報「濮州四縣,鄄城與濮陽縣是王仙芝的地盤,俺們的鹽都是賣到臨濮縣與雷澤縣。」
蹲在地上忙著搗鼓什麼的陳然,頭也不抬的詢問「有多少下線?」
「臨濮縣有六伙,雷澤縣有五伙。」
像是王仙芝與黃巢這種,屬於大鹽梟,通常都掌握著一州之地的私鹽生意。
他們其實類似於總包,主要是拿貨提供貨源。
真正走街串巷,去往地方鄉鎮村落,一斗一斤發賣的,是各地的下線。
做總包最重要的要求,就是能拿得出足夠的貨物來。
「去通知各伙下線們,這次出鹽要加價,每斗加二十文錢。」
來稟報的鹽丁一臉為難之色「頭領,咱們的鹽價本就比王仙芝的要高一些,若是提價,恐各伙都跑到王仙芝那邊去拿鹽。」
「跟他們說清楚。」陳然終於起身「這次的鹽質量上乘,絕對值這個價,讓他們帶足了財貨來。」
陳然的信心,來源於技術。
古人不傻,他們當然知道那些石鹽,或者說是礦鹽不能直接吃。
或許不知道裡面是摻雜了太多的雜質,可至少知道直接吃礦鹽會死人。
大唐西域那邊,都是吃鹽池裡的鹽。
關中河東等地,則是有河東的鹽池提供食鹽。
這些鹽池裡的鹽,都是經過墾畦澆曬法的提煉,質量已經很好了。
川蜀之地,則是以井鹽為主。
沿海一帶就更不用多說了,都是吃海鹽的。
唯獨中原這兒,各處都不靠,無論是從哪兒運鹽過來,都需要高昂的運輸成本。
這裡的成本,主要在於各處軍鎮私下裡設置的關卡收費。
不但過路要收,過河也要收。
基本上隨便走個三五十里路,就要交一筆過路費。
如此高昂的成本,最終自然還是落在百姓們的頭上。
當地的鹽販們,革新了技術對本地的岩鹽進行初步提純。
雖然依舊是有著大量的雜質,可至少勉強能夠入口食用。
畢竟外來的鹽價,實在是太高了。
早就已經窮困潦倒的百姓們,壓根就吃不起,只能是吃這些明知道有毒,可卻是能夠負擔得起的岩鹽。
古代百姓的生活之艱辛,是現代世界的人所難以想像的。
這還是國力強盛的大唐呢,換做蟎清時代,百姓們甚至窮困潦倒到全家都湊不出一條褲子來!
「就是過濾而已,學校都教過的。」
「人呢。」陳然招呼人手開始幹活「把這些岩鹽都給裝進石磨里,全部磨碎。」
岩鹽類似石塊,想要提純過濾,首先就是粉碎。
裝在麻布袋子裡,大小不一的岩鹽被扔進石磨里,隨著石磨的轉動被磨成粉。
「把這些鹽粉都給放到水池裡。」
陳然將尚家塢堡花園裡的水塘,給改造成了水池。
鹽粉倒進水中,他親自拿著木棍在水池裡攪拌,讓鹽粉充分溶解在水裡。
隨著上百袋的岩鹽被磨碎送入水池,感覺飽和度已經差不多了,陳然這才招呼鹽丁們將溶液舀出來,轉入一旁的過濾池。
這是瓦匠新建的,足有一丈見方,基座高出地面三尺的大池子。
池子上面蒙著厚厚的麻布,溶液倒進去通過麻布,較大的顆粒雜質就被留在麻布上面。
基本上舀十來桶的溶液,就得更換一次麻布。
看著被雜質染色的麻布,陳然連連搖頭「這簡直就是不把人當人看待。」
現代世界裡,誰敢拿這東西當食鹽賣,估計會被人打死。
可在這唐末時代里,窮困至極的百姓們,明知道有毒也只能是吃這東西。
因為沒得選。
過濾池的基座有三尺高,一側開了導流孔,塞進去木管,過濾後的鹽液通過木管落入擺在地上的大木盆里。
裝滿一盆,陳然就會招呼鹽丁拖走,到院子的角落裡再度進行過濾。
這次是用麻布包裹著的木炭,以及草木灰。
木炭是為了吸附雜質,草木灰則是沉澱鎂鈣等化學物質。
老實說,這套辦法下來,只能說是大幅度減少了雜質與有害物質,可還遠遠做不到現代世界裡的食鹽標準。
只是陳然也沒有別的辦法,條件有限。
多次過濾之後的鹽水,已經略顯清白。
之後是倒入最後一個池子裡,進行晾曬。
蒸發了水分之後,得到的就是鹽結晶體。
一眾鹽丁們,看著晾曬池內那些潔白的鹽巴,一個個都是狂喜不已。
「這與河東鹽池裡的鹽,沒什麼區別了吧?」
「不止!應該是比河東鹽更好!」
「只要能跟河東鹽一樣,咱們就賺翻了~~~」
河東鹽池的鹽雖然多到近乎於無窮無盡,可問題在於一路運過來的運費與過路費太高了。
他們現在自己動手就能得到質量不亞於河東鹽的上好鹽,而且還省下了運費與過路費,這利潤全都保留下來了。
「每斗加價二十文。」撿起一塊鹽巴在手中搓碎,陳然笑言「不算貴吧?」
鹽丁們幸喜若狂「加二百文都不算貴!」
加二百文是不可能的,每斗加價二百文,那都快趕上官鹽的價格了。
最重要的是,東西再好,價格高到百姓們吃不起也沒用。
這種東西,薄利多銷才是王道。
畢竟成本太低了,濮陽這兒就要岩鹽礦,要多少原料就有多少原料。
至於人工費用這年頭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工。
「告訴下面的各伙。」陳然囑咐鹽丁們「拿一些到王仙芝的地盤上去發賣。」
一斗十斤,加價只有二十文錢,也就是每斤鹽只加了兩文錢。
可質量上,卻是天差地別。
濮陽的百姓們,自然是願意多花上一二文錢,買更好的鹽。
陳然的計劃是先吞了王仙芝的生意,再向四周擴展賺取大量財貨物資。
手中有了錢糧,就可以招兵買馬了。
收到了財貨的陳然,當即詢問鹽丁們「前幾年龐勛兵敗被殺的時候,他麾下的那些兵馬四散。蒲州這兒有沒有?」
所謂龐勛之亂,說的是數年前的桂林戍卒兵亂。
大唐的兵馬戍邊,通常都是有時限的。
咸通年間,朝廷在徐泗一帶招募軍士,去與攻打交趾的南詔國作戰。
其中有八百人,被安排戍守桂林。
原本說好了是戍邊三年,可他們戍邊都五年了,依舊是無人來替換。
南方煙瘴之地,生活困苦危機重重。
再加上出門多年思念家鄉,這些桂林戍邊兵就發起了叛亂。
一路從桂林殺回了老家,擊敗了數不勝數的朝廷兵馬,規模最大的時候,甚至擴充到了二十萬大軍。
雖然最終朝廷調動大軍,擊殺了首領龐勛,剿滅了這次的大規模叛亂。
可大唐朝廷的虛弱,卻是被這次的叛亂給扯下了遮羞布,赤果果的暴露在了全天下的面前。
朝廷的權威盡失,徹底丟掉了兩江兩淮地區的掌控權,只剩下了對關中的影響力。
各地野心家們,也是紛紛走上了舞台。
這些與陳然沒關係,他想要做的是,收攏幾年前龐勛失敗之後,潰散的殘部。
說是殘部,可那都是與朝廷經制官軍對決過,甚至取得過多次勝利的軍士。
雖然最終敗給了沙陀人,可他們的戰鬥力卻是毋庸置疑。
龐勛兵鋒最盛的時候,甚至擊敗過魏博軍。
「頭領。」鹽丁們笑言「咱們這些販私鹽的,就有好幾個是當年的潰兵。還有一些嘯聚山林作了土匪,還有躲在深山老林里做野人的。」
「做土匪的別提。」陳然當即言語「那些躲去了深山老林的,誰能想辦法聯絡上,招攬來我這兒做事。」
有上過戰陣的經驗,寧願躲在深山老林里也不願意當土匪的,這些人陳然表示自己很需要。
鹽丁們有些疑惑「頭領,你說真的?」
「我從不騙男人。」
「可他們人不少,養起來不容易。」
唐末的武人身份地位極高,若是想著像是宋之禁軍,明之軍戶那般對待,那就是在做夢,人家直接拔刀砍你。
想要招攬可以,畢竟對於軍士們來說,給誰賣命都是賣命。
不過待遇上,卻是絲毫不能差了。
身上的衣服,嘴裡的食物,每月的俸祿還有逢年過節的犒賞,那是一點都不能少的。
若是少了,軍士們喧譁鬧起來,節度使都得被砍了腦袋。
這還不算完,軍士們的甲冑兵器乃至於馬匹等,都得由將主掏錢購置。
府兵制因為無田可分,也就是土地兼併之下沒辦法供應田地導致府兵制崩潰,只能是是用募兵制。
募兵制下,從頭到腳乃至於軍士們的家眷,統統都得準備妥當。
想要在唐末拉起一支兵馬來,首先就得有著足夠的錢糧軍資。
「無妨。」陳然敢招人,自然是養得起「爾等只管去尋人就是。」
至於養人的財源,中唐之後朝廷一半的稅收來源都是源於賣鹽,這塊大肥肉,陳然決定狠狠咬一口。
濮州出現了質量上佳的食鹽,而且還是大量供應。
不但極大的影響到了朝廷官鹽的銷售,更是逼的濮州私鹽販子們沒了出路。
做分銷代理的各伙,紛紛投奔到了陳然的名下,從他這兒拿鹽發賣,日子與生意繼續做。
可同樣是做總包的王仙芝,卻是直接傻眼。
他是無論如何都沒能想到,自己在渡口遇到的那個年輕人,居然折騰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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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