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呼延兄,你糊塗啊~~~
「相公走好~~~」
「相公~~~」
「嗚嗚嗚~~~」
潼關內外,數以萬計的秦鳳軍將士,嚎哭慟天為自家將主送行。
他們送行的,是小種經略相公,种師中。
種家兄弟倆都是秦鳳路大佬,老種多偏向文官方面一些,唯有小種才是常年領兵,在秦鳳路軍士心中地位很高。
之前被賊軍堵在了潼關這兒連綿土塬之中,种師中忙的團團轉,拼命組織兵馬不斷反擊,試圖突破封鎖趕回長安城去。
直到种師道的親衛被允許過封鎖線,送來了老種經略相公的遺書。
長安城丟了,老種相公殉了,關中沒了,西軍也完了。
徹底斷絕了所有希望的小種相公,獨坐半日後,召集諸將安排好了投降事宜,得了呼延灼的各種應允之後,也隨之拔劍殉了。
他在秦鳳軍中的威望很高,又是為數萬秦鳳路將士求了條生路。
感念他的恩情,數萬將士為其棺槨送行。
與此同時,興致匆匆飛馬趕赴長安城,向陳然報喜的呼延灼,遭遇了嚴重的職業危機。
「呼延都統何必來尋我請示。」掛著臉的陳然,話語陰陽「有什麼事兒,您自個決斷就是了,用不著來問我。」
聽聞此言,呼延灼心頭頓時咯噔。
他可不是底層混上來的軍痞,他是正兒八經的將門世家,開國大將呼延贊的嫡傳一脈。
政治頭腦,那可不是常人能比。
陳然一句話,就讓他明白自己做錯了事,大佬現在很生氣!
沒有絲毫猶豫,呼延灼直接撲倒在地俯首行禮,再無之前邀功之時得意狀。
「東京將門,已然全部處置乾淨,只剩下了你們呼延家。你是心裡一點數都沒有是吧!」至少陳然還願意說,而不是命人直接將其拖下去。
「別家都是處置的處置,發配的發配。多年來巧取豪奪的田畝商鋪家宅財貨統統充公,只有你家留了下來,伱就得意忘形了是吧?」
面對陳然的訓斥,俯首於地的呼延灼,自是不敢辯駁。
不過心裡卻是有話要說『大王啊大王,咱們話要說明白的。整個呼延家上下,有過惡行的一個都沒跑,全都處置掉了啊。現在留下的,都是老實做人的清白人。』
『至于田畝商鋪財貨,的確是沒被抄家抄走。可我又不是不懂事,早就主動交出來了。』
『呼延氏全族,都擠在老宅裡面過日子,你又不肯讓族中子弟為將為官,這麼多人全靠我一個人的俸祿養活,我容易嘛我~~~』
當然了,這些話語只會在心裡翻湧,是絕度不會當面說出來的。
畢竟汴梁城那麼多曾經權勢滔天的將門之家,全都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里,成了過眼雲煙。
最終只剩下了他們呼延家一根獨苗。
這若是還不知足,那就是作死了。
「.你膽子是真大,竟敢允了种師中饒恕那些西軍軍將?!」
聽到這話,呼延灼終於抬頭「大王~若是不允留命,那些人又豈會投降?到時候鼓動兵馬,數萬人大戰下來.」
「呸!」
陳然大怒「數萬人大戰如何?就算是數十萬人大戰又怎麼著!」
「我若是想妥協,整個天下早就傳檄而定!用得著辛辛苦苦的重新打一遍?!」
「我就是要掃清地方,將各地那些上到將門士大夫,下至村正鄉老,盤根錯節的網絡徹底掃蕩乾淨!」
「若不掃乾淨,頂多一二百年,又是循環往復!」
呼延灼還想再說什麼,卻是陡然見著不遠處的楊志,正在拼命給自己使眼色。
他心頭恍然,急忙重新俯首不再言語辯解。
原本性格不合群的楊志,現在熱情的很,喜歡到處交朋友。
他與呼延灼關係不錯,畢竟楊家也算是將門。
這是提醒他,這個時候千萬別跟大王硬頂。
大王的性子,那是吃軟不吃硬的。
待到宣洩完了怒火,陳然乾脆囑咐「你自己鬧出來的爛攤子,你自己去收拾!秦鳳路的清掃工作,就交由你去做。」
說罷,直接轉身就走。
呼延灼起身,長長的嘆了口氣。
楊志靠過來招呼「走,請你吃羊肉。」
關中地區的水土流失,環境惡化,也跟大規模養羊有關係。
養羊賣給開封府的有錢人去吃,賺的可比種田多的多。
當然了,能有這等門路的,自然不會是黔首泥腿子們。
因為軍紀嚴格,長安城內的秩序恢復速度極快,各坊的商鋪大都已經重新開張。
當然了,掛在各坊牆邊的那些意圖乘火打劫之人的首級,是確保治安環境的重要因素。
每當兵亂攻城之際,都會有人跳出來乘火打劫。
殺人放火,劫掠女干銀無惡不作。
對待這等人,陳然從來都是態度專一,統統殺光了事。
不僅如此,他還會主動派兵清掃城內的城狐社鼠,潑皮無賴與乞丐等灰暗角落裡的渣滓。
「呼延兄。」
尋了家羊肉鋪子落座,楊志開口就是直面主題「你糊塗啊。」
呼延灼瞪他「這是何意?」
「你現在已經做到都統了,還想如何?」楊志應聲「是想學狄襄公入樞密稱相公,還是」
他壓低了聲音「還是想學前朝太祖義社十兄弟?」
呼延灼大驚失色,連忙捂住了他的嘴「莫要胡言!!」
當初趙匡胤黃袍加身的時候,本質上就是唐末藩鎮割據,軍中推舉節度使的傳統套路。
他若是不願意接受,一旁的趙匡義早就急的要跳起來了。
義社十兄弟都是手握兵權的割據兵頭,理論上誰都有資格坐那個位置。
呼延灼懂得這話的殺傷力,那是真被嚇到了。
推開他的手,楊志接著言語「秦鳳兵是否投降與你何干?你怎麼敢應下那小種經略的要求,這不是跟大王對著幹嘛。換做心狠些的,你還能坐在這兒吃羊湯?改是城內百姓拿著饅頭,等著沾你的血了!」
呼延灼額頭冷汗連連「只想著立功了,都是愚兄的錯。還請賢弟教我~~~」
「事情已經做下了,大王也拉你出去砍了作為反悔的藉口。」
楊志慢條斯理的分析「這個時候,呼延兄就該將差事辦好。秦鳳路那兒,一定要掃的乾淨。」
「可我允了小種經略,饒恕了那些軍將放歸家鄉的。」
「這個簡單。」楊志得意一笑,就差手中有把羽扇了「你是用都統制的身份領兵打仗,應下了條件。現在仗打完了,自當去了都統之職,換成秦鳳路安撫使去做事。」
「楊兄大才!」
呼延灼高興的招呼「店家,上酒~上好酒~~~」
所謂秦鳳軍,就是出身於秦鳳路的兵馬。
而秦鳳路,就是秦州與鳳翔府為核心的區域。
這裡出身的軍將,也基本上都是當地的地主鄉紳。
本地百姓不是佃戶,就是沒田沒家的流氓。
帶著贖罪之心而來的呼延灼,對當地的地主們進行大規模的清掃行動。
與之前那些以士大夫為主的地方鄉紳不同,將門為主的鄉紳們,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進行了激烈抵抗。
他們不但發動全族的人力物力,還動員了大批佃戶作戰。
其作戰意志與士氣,與之前在京兆府的時候,有了天壤之別。
呼延灼打了半個多月,卻是沒什麼大的進展。
陳然對此非常生氣,派人給呼延灼送了信件。
「.發動百姓吶你個蠢貨!用那些地主的田地來發動當地百姓,瓦解鄉紳們的力量。沒有了百姓的支持,什麼將門子弟算個屁!」
呼延灼迅速更改了策略。
用那些將門的名下的田畝,分發給當地百姓,表示『以後這些田地就是你們自己的了,若是不想再被奪走,那就拿起兵器跟我等一起去殺光他們!』
這邊的形式,迅速發生轉變。
各地紛紛投入陳然麾下,就連秦州與鳳翔府,都是被軍漢們主動打開的城門。
同樣的事情,幾乎同時在關西六路各地出現。
曾經牢牢掌握著關西之地,依靠血脈,母嬰,以及聯姻傳播的龐大關係網,終於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
物理上的消滅,以及生產資料的再分配,讓整個關西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陳然的兵馬再度暴漲,因為降兵實在是太多了。
一如當初的汴梁城禁軍,淘汰老弱是必然的事情。
這些淘汰下來的人,基本上都回鄉分田務農去了。
也不是所有的田都分掉,陳然這兒通常是分一半,剩下的暫時租給百姓耕種,所有權還在手裡,是用來作為軍功爵制給軍士們發放獎賞的。
剩下的兵馬,除了情況特殊的秦鳳路兵馬之外,其他的都編入了死士營,必須在戰場上證明自己,才能有資格轉為正兵。
像是這次攻打長安城,就有一大批淮西之戰的降兵,得到了功勳獎賞轉為正兵。
獲得先登之功的韓世忠,斬獲二十三級之多。
不但成功轉正,爵位更是先提升到了普通士卒的天花板五大夫。
之後再轉中等爵位,提升至了左庶長。
不僅僅是因為斬獲之功,斬獲之功最多只能到五大夫。
能到左庶長,是因為他的先登首功。
韓世忠同時被任命為延安府統領官,帶著延安府出身的軍漢們,回到了家鄉搞清理工作。
在老家領取到了足足七十六頃的賞田,偌大的宅院。
留下了自己立功獲得的錢糧絹帛馬匹香料食鹽金銀等物給家裡人,這才領兵返回長安城。
半路行至坊州之時,卻是遇上了來自河外三州的折家人。
韓世忠詢問其來意,折家人回應的很是乾脆。
「特來歸順大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