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相逢不如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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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3章 相逢不如偶遇

  「張五哥,張五哥~~~」

  開封府南城貧民區,早早就睡下的殿前司所屬捧日軍,左廂戌營第二都伍長張五哥,被門外一陣急促的呼喊聲吵醒。

  「方家二郎?」喊他的聲音很是熟悉,是同都的方二郎。

  張五哥急忙起身來到窗旁招呼「可是有誰家出了凶禮(白事)?我這就來。」

  說罷,轉身就去取自己的嗩吶。

  禁軍的身份,對張五哥來說只是一份兼職,唯一的作用就是能領取一份微薄到能餓死全家的錢糧。

  他真正的工作,是做紅白事的時候吹嗩吶。

  汴梁城的禁軍軍士們為了求生,那真是百行百業都做,吹拉彈唱那都是城裡最頂級的。

  「沒什麼凶禮!」

  窗外的方二郎急切叫嚷「別拿嗩吶,拿上你的哨棍速速出來,有大事!」

  張五哥是滿頭的霧水,安撫了被吵醒的老婆孩子,抄起了哨棍就往門外走。

  出門之前心頭不穩,還是轉身將自己的吃飯傢伙,嗩吶給帶上了。

  等到他出門,來到了外面的街上。

  這才驚覺,整條街上全都是人!

  數不清的火把,將夜幕之下的大街映照的一片明亮。

  「這,這是怎麼了?」張五哥驚訝不已,連忙詢問「莫不是曹虞侯家的小衙內,又在行院與人爭風吃醋要打開?給幾錢?」

  宋末之時,禁軍早已成為將門禁臠。

  他們平日裡要為將主們蓋房種地,打工幹活,直白的說就是奴僕。

  將門子弟在外爭風吃醋鬧出事端來,通常都會招呼自家麾下軍士去開打。

  打贏了有賞,打輸了也給湯藥費,算是軍士們的外快收入。

  「屁的曹虞侯!」方二郎神色激動,臉上的痘痘在火光映照下,都仿佛在綻放光芒。

  「他們家剋扣咱們糧餉,還將咱們當年牛馬一樣驅使。」方二郎大聲呼喝「今天就是他們家的死期!」

  四周頓時有不少人紛紛附和,高聲叫嚷讓整個貧民區都仿佛震動起來。

  張五哥看的目瞪口呆「你瘋了?若是讓曹虞侯知曉,莫不說打死你,單單給伱除名,以後就沒得糧餉領了!」

  「打死我?我先打死他!」方二郎大聲高呼「兄弟們,咱們之前入了團結社,現在正式起事了!這些年朝廷跟官家欠咱們的,都要全部拿回來!」

  楊志等人早就暗中在城內做籌備,通過結社的方式拉攏了大批生活困苦的禁軍軍士。

  平日裡好酒好肉還有錢拿,起事的時候許諾好處一通忽悠,立馬就是從者如雲。

  不過方二郎這次的高呼,只有加入團結社的百餘人響應,聲勢明顯弱了不少。

  張五哥這些明白了,這是要造反吶!

  生活困苦的禁軍,也有反抗的時候,不過那都是鬧餉。

  通常情況下,朝廷會發一筆錢糧安撫,處置了帶頭之人後,其他人拿著錢糧各自回家。

  可鬧餉歸鬧餉,與造反可是兩碼事!

  他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加入,可就在此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街口傳來。

  眾人轉首看過去,只見一隊足有百餘人的甲士,浩蕩而來。

  『嘶~~~』

  見著甲士們身上的全覆式重甲,有些見識的張五哥倒吸口涼氣「步人甲?!」

  這隊甲士身上穿著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步人甲。

  全套步人甲,由1825枚甲葉組成,重量高達六十餘斤(市斤)。

  從頭到腳都由鐵甲覆蓋,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甲士,帶來的威懾力極為強橫。

  毫無疑問,這些步人甲,都是陳然以樞密院的名義,從武庫內調取出來的。

  名義上是送去東南戰場,可實際上出了南熏門,都送進了自己的軍營之中。

  原本禁軍三衙這兒,對於這些事情也都是有監管權的,本不該任由陳然一手遮天。

  可誰讓高俅這廝被林沖給屠了滿門呢。

  最有能為也是最為積極的高俅死了,禁軍軍將們都在忙著爭奪其留下的殿前司殿帥的空缺,互相之間內鬥的那叫一個慘烈,哪有人會去關注樞密院在做啥。

  可以說,陳然如此順利的在東京城內起事,本質上就是得益於宋廷的內鬥。

  不僅僅是文官們在內鬥,武將們也在內鬥,甚至中官們也在內鬥,後宮的嬪妃們也在斗!

  所有人都在忙著內鬥,無人去真正的關心軍務政務。

  陳然順利的將一切都給安排妥當,直到起兵的時候,方才為人所察覺。

  在這批重甲兵的身後,跟著大隊的軍士,護衛著一輛輛的大車來到了街道上。

  楊志麾下一校尉,跳上了裝滿箱子的馬車,手舉鐵皮喇叭高呼「諸位兄弟!朝廷不仁,官家昏聵!天下動盪,民不聊生.」

  一番類似檄文的開場白過後,校尉直接上乾貨「跟誰我等一起重鑄太平的兄弟們,每人現在就拿五十貫的安家費!」

  軍士們紛紛上前,將諸多大箱子打開。

  內里全都是串好的,一串七百七十文錢的銅錢。

  還有堆積起來的絹帛,兩匹絹那就是一貫錢。

  「事成之後!」校尉的怒吼還未結束「家家戶戶皆補歷年來被剋扣之軍餉!大頭領說了,每位禁軍將士,皆補三十年餉!」

  宋朝採用的是募兵制,軍士生活全靠軍餉。

  這等制度下,朝廷與將門瘋狂壓榨,早就將軍士們給逼到了絕路上去。

  他們壓抑多年的怒火,在黃澄澄的銅錢面前,迅速被點燃。

  「大頭領說了!」校尉的鼓動還未結束「欺壓諸位兄弟的將門,一個不留!」

  「各位兄弟,來拿錢吶,跟著我們去報仇!!!」

  這筆財貨,原本是送去東南的軍餉與犒賞。

  陳然借用職務之便,刻意推遲了其送出去的時間,待到起事的時候直接全部拿下,轉為了招募當地禁軍的啟動資金。

  在陳然看來,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那都不叫個事兒。

  這汴梁城雲集了全天下的財富,拿下了之後別說是補三十年的餉,哪怕是補一百年的餉也輕鬆的很。

  至於滅了諸多將門。

  一方面是這些趴在大宋身上吸血的寄生蟲,的確是該死。

  再有就是,他們在禁軍之中還是有號召力的,為了避免出現麻煩,直接處置了最為方便。

  最後的緣由,那自然是這些將門百餘年來,積攢下來了天量的財富。

  屠了他們,這些財富自然就可為己所用。

  不僅僅是將門,皇親國戚,朝臣富商等等都一樣。

  這腐朽的大宋既然要滅亡,那就乾脆徹底的清洗乾淨!

  眼見著諸多街坊鄰居,涌到馬車旁邊拿錢財絹帛,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財貨交給家裡人,旋即接過大車上遞過來的刀槍劍戟,怒吼著加入了起事的隊伍之中。

  張五哥感覺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胸膛之中好似有什麼東西就要跳出來似的。

  「我是禁軍之後!我家祖上平北漢,定南唐!是開國的功臣!」

  落下熱淚的張五哥怒吼著,將自己手中的嗩吶砸在了地上「我是武家之人,當握刀槍,不該吹什麼嗩吶!」

  張五哥將領來的三十貫錢,交給了追出來的妻兒,雙眼通紅的囑咐她們回家閉門千萬別出來。

  旋即接過了一把長柄刀,跟著眾人一起嘶吼著開始列隊。

  數以千計,往日裡以百工為生,地位低賤人人鄙夷的禁軍軍士們,跟隨著陳然的兵馬浩蕩衝出了貧民區。

  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自己家曾經的將主,曹虞侯的家宅!

  曾經受過的委屈與憤怒,都將化為滔天怒火,將所有的一切全部焚為灰燼!

  隨著越來越多的禁軍們被鼓動,被裹挾加入起事,整個汴梁城都仿佛是活了過來,猶如正在猛烈噴發的火山。

  而作為點燃火山的人,陳然此時已經是沿著御街,一路來到了宣德樓前。

  宣德樓就是宣德門,也是大宋皇宮的正門。

  未曾想的是,在這兒居然遇上了自己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曾經的。

  「鄭相公?」望著被押解而來的鄭居中,陳然略顯驚訝「這麼晚了,你不在府中歇息,來皇城作甚?」

  「反賊,反賊!」長翅帽都被打落,露出花白頭髮的鄭居中,目眥欲裂的瞪著陳然「老夫真是瞎了眼了,竟然讓你這反賊入了樞密院!」

  陳然笑容不減「在鄭相公看來,我是個反賊。可對於大宋百姓來說,我卻是他們的救世主。」

  「當然了,我說什麼你也不會信,我也不屑過於言語。」

  如果沒有陳然,數年之後金人南下,屍橫遍野血流漂杵,大宋百姓承受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只不過這些,除了他自己之外無人知曉。

  鄭居中自是不信,他梗著脖子向著宣德樓方向怒吼示警「有反賊,有反賊啊~~~」

  陳然並為阻止,只是笑言「相逢不如偶遇,既然遇上了,那就且隨我一起入宮,好生看看大宋官家,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說話之間,只見宣德門那厚實的大門,在刺耳的吱呀聲響之中,緩緩打開。

  鄭居中看傻了眼「怎麼可能,為什麼要開門?御前班直都是瞎子嗎?這麼多的甲士堵在這兒看不到?!」

  「鄭相公。」陳然策馬前行,直入宣德門「這大宋,早就爛到骨子裡了!」

  所謂御前班直,就是皇帝的禁衛軍。

  其內分為行門班,殿前左班,殿前右班,內殿直班,金槍班,銀槍班,弓箭班等二十四班,總稱諸班直。

  開國之初的時候,那都是趙大身邊最勇猛,最強勢的猛士們所組成。

  攻打北漢晉陽城的時候,這些御前班直甚至敢於徒手攀爬去攻城。

  可時過境遷,一百多年後的御前班直,已經成為了武人之中的笑話。

  最可笑的就是,為了減輕上值時候穿戴甲冑的負擔,這些御前班直們居然尋了匠人,將甲葉都給打磨到極為輕薄的程度。

  如此一來,上值的時候自是輕鬆許多。

  御前班直成為了將門世家子弟,用來鍍金的地方。

  這些衙內們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只要捨得財貨接近熟識,後面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汴梁城實在是承平太久了,上上下下都已經爛透了。

  「魯大師。」

  陳然囑咐魯智深「帶上鄭相公,咱們去會會大宋天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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