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半月過去。
皇城東北,此時,所有的密林盡都已經被砍伐殆盡,留下一片坑坑窪窪的平地。不過,事情並未結束,而是在劉混康等人的指揮下,開始培土鑄崗,布置陣法。
「劉道兄,這段時間怎的不見你提到的那位楚道友?」
「是啊,我等這次過來,一者是為了這大陣的事情,二來便是想要認識一下這位名動天下的飛雲真人。」
工地遠處,數位身著道袍的男子圍著劉混康競相詢問,神色中不無期待。
「楚道友這段時間在閉關,要為了接下來的大陣激活做準備。」石泰主動開口解釋了一句。劉混康更是呵呵一笑,接著道,
「諸位道兄遠道而來,也不必焦急,想來過幾天便可以見到了。」
「原來如此。」一位銀髮老者笑了笑,忽然又問,
「聽說天龍子前輩提前到了,為何也不露面?」
「前輩確實在半月之前便趕到,不過,有些私事要處理,暫時離開了。」
「應該不只是這個原因吧。」驀地,一位身材消瘦,面色略顯晦暗的蒼老道士忽然問道,
「貧道聽聞,是這位楚道友言語衝撞了天龍子前輩,這才令的對方負氣離開。」
「吳道友,你身為青城派掌門,當知話不可亂說的道理。」石泰皺了皺眉,提醒了一句。
「怎麼,莫非貧道聽聞有誤?」吳老道似是不以為意,反問道。
二人的爭論頓時引得眾人的注意,紛紛有些好奇的望了過來。石泰神色微沉,繼而解釋道,
「話雖不假,可是,吳道友這般說來,難免不讓人心生誤會。楚道友只是體諒上天有好生之德,故而提出一些改進意見,本為好事,如何會衝撞了天龍子前輩?」
「陰陽培龍大陣是天龍子前輩耗費大量心血推衍而成,豈能夠輕易更改?道友這般說,未免對那位楚真人過於信任了吧。」
「信任與否又有什麼關係,若是不成 再依照原計劃行事便可。如此簡單的道理 吳道友還有什麼意見?」
「自是沒有,貧道只是想要了解一番事情的來龍去脈,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石道友萬勿見怪。」吳老道見得石泰神色不善,頓時語氣一軟道。
「無妨 貧道也只是就事論事而已。」石泰怔了怔 也不再與對方爭論 隨即不緊不慢的回道。
此時,附近幾位道士盡都將事情聽了個七七八八,原來還有這種事情 這位楚道友也是夠硬氣的 竟然要更改天龍子前輩的陣法。且不說能否成功 這份膽量確實令人敬佩。
「楚道友為何要更改陣法 不知石道友可否告知原因?」有人心中實在好奇 接著問道。
「還是我來說吧。」劉混康嘆了口氣,看了看眾人 隨即解釋道,
「是這樣,多日之前,天龍子道友曾派出弟子前來探查 結果……」
隨著劉混康的講述,眾人的神色盡都由原來的平淡逐漸變得凝重起來。顯然,事情有些超乎他們的預料。
血祭!大規模血祭!
這……
眾人無不沉默不語,若是真的這麼做了,那麼,他們幾人豈不是成了這大肆殺戮的幫凶,日後定然心魔滋生,永難消除。
也難怪石泰和劉混康二人同意那位楚道友的建議,若是可以有替代之法,自是有利無害的事情。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重,所有人盡都陷入沉思之中。
……
大陣的布置很是順利,又是十數日時間過去,已經按照陣圖標誌的位置建造起九座土崗,其高度不一,盡都在五到十米之間。
這一日,陣法已經到了最後的收尾時機,楚峰也好,天龍子也罷,盡都相繼而來。
一番寒暄,眾人算是簡單認識了彼此,這時,天龍子率先沉聲道:
「事不宜遲,今日我們便開始吧。」
「前輩稍等,待我將百姓驅散掉。」劉混康點點頭,隨即走向遠處,天龍子皺了皺眉,並沒有多說什麼。
片刻之後,所有的百姓在負責官員的帶領下逐漸離開,此時,整片區域中瞬間變得安靜起來。除了九座高大的土崗孤零零的立在那裡,再無任何生靈。
「接下來便由貧道坐鎮中央法壇,各位道友分別主持其他幾座。」說到這裡,其目光猛然看向楚峰,沉聲道,
「楚道友,陣法即將開啟,你準備的異寶何在?」
聽到此話,其他幾位道士盡都轉頭望了過來,顯然,對於楚峰一直藏著不說的異寶很感興趣。
楚峰神色不變,也沒有多作回答,其一只手掌隨之抬起,只見的金光一閃,卻是一道金龍驟然浮現而出。
「吼……」
龍吟之聲隨之而出,下一瞬,竟直接沖天而起,於半空之中急速盤旋。
「這……這是化形龍脈,怎麼會?」
天龍子心中大驚,再也無法保持淡定之色,其目光更是凝望著天空中盤旋飛舞的金龍,貪婪之色盡顯。
不過,其很快反應過來,瞬間將自己的失態掩飾過去。
龍脈啊,還是如此龐大,比之大宋氣運金龍也不差了。自己籌謀百年,所為的不就是這東西,卻沒想到,這姓楚的手中竟然有一條。
這著實令人羨慕嫉妒恨,姓楚的究竟拜了一位什麼師傅,連這等至寶都願意贈送?
不只是天龍子,其他幾人盡都有些茫然失措,顯然,也沒有料到,所謂的異寶竟然是此物。
「貧道有一事不解,還望楚道友能夠解惑?」驀地,天龍子忽然回過神來,再次望向楚峰問道。
「前輩但說無妨。」
「據貧道所知,如此規模的龍脈,整個中原除了大宋,再也找不到第二條,不知楚道友這一條源自哪裡?」
「前輩是被目光所限了。」楚峰微微搖頭,不慌不忙道,
「天下之大,又豈止我神州一地,據我所知,大海之畔更有諸多大陸存在,又何愁沒有其他龍脈。這一條,也是家師雲遊海外時無意間尋得的。」
「是麼?」
天龍子眉頭深鎖,其心中也不禁生出疑惑,無法確定對方言語的真假。事實上,這百餘年間他也沒有閒著,自然到海外探查過,可是,卻根本沒有遇到過一條。
況且,天下雖大,神州卻是氣運匯聚之所,怕是即便有也不可能成為主流,更別說成長為如此龐大的規模。
其目光再次望向天空中盤旋的金龍,心中不禁一動,莫非,是對方那位神秘的師尊具備某種龍脈凝聚之法,將遇到的微型龍脈聚在一起,煉化而成的此物?
「不對,我糾結這個做什麼,只要是龍脈,終將入我之口,從哪裡來的又有什麼關係?」
猛然醒悟過來,其神色頓時一緩,擠出一絲笑容道:
「為了天下安危,楚道友能夠獻出如此重要的至寶,實乃俠義之舉。如此,貧道代天下百姓謝過了。」
說著,竟神色一肅,恭敬行了一禮。
「豈敢,前輩如此,著實折煞楚某了。」楚峰言語慚愧,然而,卻絲毫沒有上前攙扶的舉動,接著道,
「這龍脈珍貴異常,楚某也有些不舍。好在其本源充足,只要分出一成便足以成功激活大陣,還望眾位道友不要覺得楚某吝嗇才是。」
「怎麼會,楚道友能夠獻出此物,已經算是慷慨至極,我等又怎會怪罪。」石泰領頭,幾位道士相繼回應道。
「一成,想的倒美。」
一旁處,天龍子自顧自的放下手掌,心中暗思,這姓楚的太過傲慢,對自己毫無敬意。既然將這龍脈顯露出來,那便是嘴邊的肉,想要收回去卻是痴心妄想。
「咳咳……」
乾咳一聲,天龍子面帶惆悵的說道,
「此事怕是沒有那麼簡單,楚道友要提前做些心理準備啊。」
「什麼意思?」
「貧道並無他意。」見得對方略有疑惑的神情,天龍子心中一喜,神色卻是極為鄭重道,
「實不相瞞,貧道自負在陣法一道有些天賦,但是,也不敢說真的登峰造極。比如這陰陽培龍大陣,本是源自諸多上古殘陣,取其精華融合之後得出。雖然思慮多次,但也無法保證絕對萬無一失。」
「前輩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楚某聽著便是。」聽得對方所言,楚峰心中卻是冷笑不已,也大概猜到了對方的真正目的。
「好吧,如此,貧道便實話實說。」頓了頓,天龍子神色一整,接著道,
「想要激活陰陽培龍陣,須得進行血祭。原本讓茅山準備的十八名極陰,極陽命格的弟子便是如此。
不過,這些年來,地底之下的萬鬼蝕陽大陣已經產生了變化,變得越發邪異,排斥之力大增。故而,屆時想要激活陰陽培龍陣,所需要的血祭力量定然隨之增強。
原本是打算再增加千名壯年男子的生魂血肉,算是不得已為之。不過,既然有了楚道友的龍脈,那麼,其血祭的效果便大大增強了。
只是,還有一點需要擔心,陣法需要的血祭力量可能要超出我等預料的那般,或許要更多也說不定。」
「也就是說,讓楚某多貢獻一些龍脈?」楚峰神情微變,似是有些糾結道。
「正是如此。」天龍子點點頭,長嘆一聲道,
「此事確實有些為難,還望楚小友為了天下蒼生,有所擔待。」
「這……」楚峰似是下意識的望向天空那道金龍,臉上露出極度不舍之色。良久,終於道,
「好吧,便分出五成如何?」
聽得此言,劉混康一眾盡都神色變化,有的慚愧,有的敬佩,當然也有的心中冷笑,卻是沒有表露出來。
「五成嘛。」天龍子似是考慮了一瞬,繼而道,
「貧道倒是有個建議,為防萬一,道友將整條龍脈一分為二時,不妨將其盡都致於陣心處,若是不夠,也可以及時補充。」
「……」
此時的楚峰已經不能用無語來形容,確切的說,是心中有些忍不住想要冷笑出聲。這妖孽的貪婪本性真是肆無忌憚,完全沒有極限。
「好吧,就依前輩所言。」
楚峰也懶得再和對方飆演技,待得此事之後,一併解決了便是。
「小友慷慨,貧道再次拜謝。」天龍子眼中閃過一絲抑制不住的驚喜,轉瞬即逝。隨即沉聲命令道,
「諸位道友,萬事具備,我們便開始吧。」
話音剛落,其周神金光一閃,瞬間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經到了最中央處那座主陣法壇之上。
剩餘眾人也不遲疑,盡都同樣飛縱而起,向著其他各處法壇遁去。
場地之中,唯有劉混康沒有行動,其身後不遠處,一隊身背長劍,面容冷肅的青年弟子相繼走來。或許是知道了自己將要面對的命運,所有人盡都面無血色。
「你們……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長老放心,為了天下蒼生,我等願意犧牲。」
「哎……」劉混康終究長嘆一聲道,
「你們放心,家裡的親人門派會奉養一生,決不讓其受半點苦楚。」
「如此,弟子們便再無遺憾。」
「再無遺憾……」
劉混康張了張嘴,看著一張張熟悉而又蒼白的面孔,卻是再也說不出話來,索性擺了擺手,示意對方開始行動。
所有的弟子分作九對,儘是一男一女搭配,分別向著九座法壇附近特定的位置行去。站定之後,伸手探入隨身攜帶的布袋,下一瞬,竟是取出一件件明黃色的披風,其上密密麻麻布滿了血色符咒,詭異之極。
這些弟子們也不遲疑,盡都將披風披在身上。之後,便取出背後的法劍,緊緊握住不動了。
某處法壇之上,楚峰向著下方望了一眼,雖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卻並沒有多說什麼。此時,其目光向著法壇打量起來。
不得不說,天龍子在陣法一道確實造詣不凡,法壇地面處勾勒而出得各種複雜銘文,雖然還未激活,卻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荒古氣息。
一側的方位處,豎立著一桿土黃色的旗幟,其上同樣布滿符文,中央區域更是繡有一條金色神龍,栩栩如生。
一把將旗幟拔出,正打算仔細探查一番,卻在此時,天龍子的聲音忽然傳來:
「楚道友,該你了。」
楚峰向著中央法壇望了一眼,神色平靜至極。
他自是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也沒有回應對方,直接揮動手臂,下一瞬,只聽得龍吟再起,巨大的金龍向著下方飛落而去,最終停留在中央法壇前方的半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