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入宮,在向太后,東西二府支持之下於先帝靈前繼位,一時間,朝野內外無不積極動作,恭賀新皇登基。
一切都很順遂,平穩,其他王爺盡都莫不作聲,似是徹底放棄了競爭念頭。如此情況,隱隱有些詭異,然而,卻也弄不清其中的原因。
吉時吉日,趙佶帶領朝臣舉行登基大典,焚香祭天……
……
「福生無量天尊,敢問可是飛雲道友當面?」
南郊,遠離祭祀人群之處,楚峰正獨自一人負手而立。其目光並沒有看向前方的人群,反而看著天空觀察良久。
聽到有人招呼,不禁回過神來,轉頭看去,卻是一位手執拂塵,鬚髮皆白的老道。其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道袍,與此時寒冷的天氣極不相稱。
老道並非獨自一人,其身後的位置,竟有著不下十數位年輕弟子跟隨。
奇異的是,這些弟子年齡相仿,男女各半,每一位盡都身背長劍,氣質凌厲,腰間更繫著一些古樸的布袋,鼓鼓囊囊的也不知裝著什麼東西。
此時,見得老道主動與人打招呼,頓時盡都露出一絲好奇。
「道兄認得楚某?」
「道友之名早已流傳天下,老道仰慕已久。月前又聽的石道友書信相告,自是認得。」
「原來如此。」楚峰點點頭,隨即向著身後那些年輕的道士們望了一眼,
「不知道兄如何稱呼?」
「貧道俗家姓劉,字混康,來自茅山。」
老道笑了笑,也不隱瞞,徑直將自己的姓名,包括來歷說了出來。
「原來是聞名天下的華陽先生,久仰大名。」楚峰怔了一瞬,立刻便想到了對方的身份,隨即打了個稽首,笑著回道。
「豈敢豈敢,當不得道友謬讚。」劉混康謙虛一笑,並沒有任何得色。頓了頓,忽然又問,
「看道友剛才的情形,似是在觀察天象,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不妥嗎。」楚峰再次轉頭看向天空,並沒有立刻回答,良久,微微搖頭道,
「楚某也不確定,只是權作猜測罷了。」
劉混康神色微微詫異,同樣向著天空望了望,手掌隨之抬起,五指極速掐算起來。
楚峰目光一閃,其神識之中可以清晰的感應到附近有輕微的命運絲線波動,不禁暗道,這老道在天機術數一道確實有些東西。
片刻之後,劉混康垂下手掌,口中長嘆一聲道,
「老道修為淺薄,卻是有些貽笑大方了。」
此時,祭天儀式已經開始,朝臣肅然,趙佶手執敕書親自誦讀,陣陣浩蕩之言如黃鐘大呂,響徹四方。
「咦……」
遠處,劉混康在趙佶身上掃了一眼,卻是突然輕咦一聲,似是感覺有什麼不對勁。下意識看向身旁的楚峰,見得對方仍舊望著天空觀察,心中更是疑惑。
自己的紫薇神數算是修行界中最高的測算之法,難不成真的有什麼疏漏?
正在思索之際,驀地,一道驚呼之聲突然從後方響起,卻正是其跟隨而來的茅山弟子。
「師伯快看,那是什麼?」
「轟隆隆……」
話音剛落,只聽的一陣陣悶雷之聲突然響起,震徹天地,原本晴朗的天空頃刻間烏雲密布,天昏地暗。
「這……」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
「……」
一時間,祭祀人群盡都有些慌亂,紛紛一臉驚恐的大呼小叫。
「肅靜……」
祭台之上,趙佶冷喝一聲,瞬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此時,無論是朝臣,皇族,甚至是一些僧道耆老盡都反應過來,剛才有些失態了。
同時,也對這位官家有些另眼相看,實沒想到,對方竟有如此心境,面對此等未知的天變依然能夠保持氣定神閒,無絲毫畏懼之色。
「祭祀大典已經結束,列為臣工可隨朕立刻返回皇宮商議接下來的先帝安葬事宜。另外,禁軍留下,負責疏散人群……」
隨著皇命一條條下達,在場之人這才變得安靜,開始有條不紊的陸續離開,不到片刻,現場已經變得空空如也。
劉混康自是注意到了遠處發生的一切,心中也為趙佶的『異樣』感到驚訝。然而,此時的他,卻是根本沒有精力去考慮其他,整顆心神盡都被天空中的異象吸引住了。
「楚道友,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道兄有疑惑,楚某又何嘗不是?」
楚峰微微搖頭,顯然,同樣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劉混康不禁嘆了口氣,看來,想要弄清楚其中的緣由,卻是難了。
「主人,你立刻打開焚天之眼。」
卻在此時,小紫的聲音忽然傳入腦海,楚峰心中一動,沒有遲疑,雙目之中頓時紫光迸發,再次向著天空望去。
「這是……」
楚峰目光一凝,此時此刻,其眼中看到的已經不再是昏暗的天地,星空深處,一顆顆星辰似是突然之間被激活了一般,光華閃耀,神秘非凡。
那群星被雲層遮擋,若非打開焚天之眼,根本無法看到。便如身後那些年輕的茅山弟子們,盡都一副茫然之色。
相比之下,反而是劉混康,這老道顯然道行不潛,盯著天空皺眉不已,似是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主人,我數過了,剛剛突然之間爆發光輝的星辰總共是一百零八顆。」
小紫的聲音再次入識海,以作提醒。然而,聽到這個數字,楚峰心中不禁一動,一百零八顆,莫非是他們?
「道兄可知一百零八星宿之事?」
「什麼,道友也知道此事?」劉混康面色微變,頓了頓,方才回答道,
「二十載後梁山聚義,魔星犯紫薇。」
「魔星!」楚峰微微詫異,轉頭看向對方。
「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共一百零八魔星降世。」劉混康點點頭,又道,
「實不相瞞,此事早在百年前,太祖開國之時便已經有人測算到了。不過,兩月之前不知是何緣故,原本的命運突然有變,如今更是晦澀難明。」
「兩個月前麼?」
楚峰心中一凜,自是瞬間明白,恐怕與自己的將臨有關。以他目前的所作所為,怕是有太多人的命運會被改變,命運長河豈會沒有波瀾?
其神色平靜,並沒有透出一絲異樣,轉而問道,
「不只是哪位前輩,竟有如此先知的能力?」
「華山。」
劉混康只回了兩個字,不過,楚峰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他心中倒是更為好奇了,也不知那位究竟還是否在世?
似是察覺到他的想法,劉混康不禁輕輕搖頭,隨即道,
「自太宗年間開始,三尊島便蹤跡隱匿,想來盡都已經羽化飛升了吧。不過,這也只是老道自己的猜測,道友若是想要了解實情,需得詢問石道友才可。」
「三尊島」楚峰眼中一亮,這個名字著實太令人意外,
「道兄所說三尊島為何地,三尊又是哪三位?」
「呃,你不知道?」這次倒是輪到劉混康愣住了,對方這麼強大的修為,其師承定然不俗,怎會不知道三尊島?不過,他心中雖然疑惑,卻也並沒有隱瞞,
「三尊島便是昔日道門八仙在海外偶然尋得一處靈島洞天。後來八仙相繼飛升,只呂祖一人存留。呂祖厭倦世俗,便於此處避世修行,又與希夷先生,黎山老母相識,經常邀請二人到洞天談論道法。故而,又被後人合稱三尊,既是當世道門中修行境界最高的三位前輩。」
楚峰忽然沉默了,之前剛剛與呂洞賓見過一次,卻沒想到這麼快便又聽到了對方的名號。心中也不禁感慨,這些位還真是分身遍及諸天萬界,哪裡都有其存在。
轉念又一想,這或許是自己的一次機會,若是對方還停留在凡間,豈不是可以向其諮詢一下此方世界的真相。畢竟,這是一方仙級世界,沒道理是現在這個樣子。
「道兄可否告知三尊島的位置所在?」楚峰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向對方詢問道。
「自無不可,不過,三尊島並非死島,而是在不斷移動,老道只知道其曾經的位置,至於能不能找得到,卻是要看道友的機緣了。」
劉混康怔了一下,心中大概猜到,對方是打算前去一尋了。只是,那洞天早已隱匿,怕是沒那麼容易找到。
說著,其嘴唇微微開合,將具體的信息傳音了過去。
片刻之後,楚峰微微點頭,隨即向著天空望了望。此時,烏雲已經散去,天地再次恢復了明亮,絲毫看不出之前的異樣。
「道兄此來,風塵僕僕,不如到楚某府中一敘如何?」
「如此,老道便卻之不恭了。實不相瞞,這一次前來汴京城是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任務,關乎天下蒼生,若是能夠得到道友的相助便再好不過。」
「原來如此。」楚峰微微詫異,隨即道,
「也罷,只要楚某力所能及,絕不推辭。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道兄且隨我來。」
……
朝廷中的事情,楚峰並不在意。更何況,有了他之前的安排,更是無須多慮。
街道之中,
一眾身穿道服,後背長劍的道門弟子共同前行,自是引得太多人注意。尤其是現在,天地恢復如初,百姓們也都沒了擔憂,自是紛紛駐足觀看。
「多年未曾下山,這般盛世景象卻是更勝往昔。」劉混康似是有些感慨,輕嘆一聲道。
「楚某倒是忘了,神宗還在位之時,道兄便已經在汴京城中闖出偌大名頭,先帝之時,更是被賜號『洞元通妙法師』,住持上清儲祥宮,聞名天下。」
「先帝對貧道恩情甚厚,此生難忘。」似是想到了什麼,有些感慨道,
「可惜,先帝英年早逝,貧道卻是無能為力,每每想起,心中便不禁生出愧意。」
宋室向來對道門優厚,便是哲宗,雖然沒有之後趙佶那樣痴迷,但是,也算是親近。這其中,尤以劉混康為最,在位之時所賜殊榮遠遠不止楚峰所說的那些。
當然,哲宗不是趙佶那樣的昏君,自然無法與後者相比。不過,在當下之時,確實算得上是聖眷濃厚。
聽對方話中的語氣,楚峰不禁有些意外,不知為何,總覺得其話裡有話,遂低聲傳音道:
「大宋歷代官家盡都身體孱弱,子嗣不旺,難不成其中有什麼緣故?」
「確實如此。」
劉混康沒有隱瞞,反而直接點了點頭。這卻是有些出乎楚峰的意料,本是試探之言,卻沒想到竟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此事有些複雜,一時半會無法解釋清楚。事實上,貧道此次再來汴京城,所要解決的事情便是與此有關。」劉混康簡單敘說道。
「如此,楚某倒是有些期待了。」
丹鳳門距離楚府並不遠,一路前行,沒有多少時間便已經趕到。不過,讓楚峰有些意外的是,臨到門前竟與李清照不期而遇。
此時的對方全身雪白,穿的,正是他之前送出的那件銀白狐裘。其本就容貌傾城,氣質清冷脫俗,立於寒風之中,仿若雪中仙子。
「見過世兄。」
自那日之後,對方的稱呼便改了,直接以世兄相稱。此時,見得楚峰與一眾男女道士返回,眸子裡不禁透出一絲詫異。
「不錯,穿在你身上很好看。」楚峰由衷的稱讚了一句,頓時令的對方雙頰緋紅,有些不敢抬頭。
「你怎的在這裡,可是找我有事情?」
熟悉之後,楚峰言語之中隨便了些,沒有了那些客套拘束。
「不是,只是今日學著做了些點心,帶來讓世兄嘗嘗。」
身邊還有不少旁人,李清照心中羞澀難抑,回答之時猶若蚊吶,也幸虧是楚峰,換個聽力差的,怕是要讓其再說一遍。
「你還會做點心,那可要試一試。不過,今日家中有貴客,卻是不能招待你了。」楚峰微微歉意,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問,
「對了,你家中的廚娘可有空閒?」
「世兄是有什麼事情嗎?」
「若是有暇,可以過來幫襯幾日。」
這一次前來府中做客的茅山弟子數量不少,府中的廚娘怕是忙不過來。
「世兄稍等,我這便回去讓其過來。」
聽到能夠幫上忙,李清照頓時心中一喜,和眾人行了一禮,隨即帶著小環款款離去。
「蘭心蕙質,容色照人,氣質輕靈出塵,道友有此紅顏知己,好福氣啊。」劉混康走到近前,輕捋了一把雪白長須,頗為讚嘆道。頓了頓,其語氣忽然一轉,
「不過,貧道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道兄有話,不妨直言。」
「韶華易逝,紅顏易老,道友修為高深,當有所警惕。」
「多謝道兄提醒。」楚峰笑了笑,神色中並沒有露出絲毫擔憂之色,
「時間已經不早,還請諸位進府一敘,瞬間參觀一下府中的景致。」
「叨擾了。」
劉混康見得他滿不在意,自是不再多言,道謝一聲,帶著眾位弟子向府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