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都對著鏡子看了這麼久了,差不多了吧。平日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精心打扮過。」李府後宅,閨房之中,小環看著自家姑娘,頗為無奈的說道。
「今晚設宴是為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自然要鄭重一些,決不能敷衍。」
「可是,你也曾經救過他的性命,兩兩相抵,哪用得著這般?」
「不一樣的。」李清照微微搖頭,
「那日楚公子雖然昏倒在路邊,卻並非性命垂危,救下他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我遭歹人暗算,瀕臨死境,若非楚公子具備神異手段,怕是根本無法恢復過來。」
「這麼說……好像也對。」
小環頓時想到了當日,自己姑娘的魂魄被黑氣纏繞的詭異情景,不禁心中一顫。若非楚公子那般強大的手段,怕是姑娘真的會一命嗚呼。
「姑娘青春貌美,天生麗質,妝容方面其實並不重要,最關鍵的反而是衣服,你打算穿哪一件?」
「我也沒有主意,你幫我選選……」
……
「見過楚公子。」
「原來是梁老哥,多日不見,一向可好?」
「尚好,尚好,托公子的福了。」
李府門前,見得楚峰仍舊這般熱情,老梁頓時心中大喜。不過,其神情態度,卻是免不了有些卑微。
「老爺和大娘子已經等候多時,公子請隨我來。」
「有勞了。」
楚峰笑了笑,隨即便同對方一起,向著李府之中行去。身側不遠處,小六正一臉興奮的提著禮物,緊緊跟在其後。
此時,李府之中燈火通明,行至正堂之時,一些丫鬟下人們更是來來往往,忙碌不停。門口的位置,提前得知消息的李格非更是帶著自己的妻子一起,共同等待著。
片刻之後,待得見到他的身影,立刻主動上前,熱情的招呼道:
「賢侄,終於再次見到你了。」
「那日突發急事,不得不離開,還望伯父海涵。」
「怎麼會,賢侄非凡俗中人,所行之事自然重要,老夫自是明白。」
一番客套寒暄,相互之間便很快熟悉起來。李格非的妻子王氏楚峰已經見過,不過,他的兒子卻是第一次見到。
楚峰不禁暗自打量對方一陣,年紀不大,還是個孩童。容貌遺傳了李格非,算是個小帥哥。只可惜,攤上一個太陽般耀眼的姐姐,導致其自身被完全遮蔽了,在歷史中留下的痕跡寥寥無幾。
想到李清照,此時楚峰方才發現,對方並沒有在場。心中念頭一轉,莫非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
早在飛仙圖出世之時,飛雲真人的名號便已經進入到上層社會的眼中,經過調查,自然也知道了對方另一重身份。
對方的一些明面上的舉動盡都受到太多的關注,便是當日在李府中與真吳老僧的戰鬥,雖然被李格非嚴厲禁止,卻依舊傳了出去。
是故,李府的這一次夜宴,雖只是家宴,然而,所引起的轟動卻如同風暴一般,席捲整個汴京城。
寶慈宮中,
此時,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正不急不緩的飲著茶水,身前不遠處,宮人裝束的內侍正小心翼翼的詳細匯報著什麼。
「聖瑞宮可有什麼動靜?」婦人放下茶盞,忽然開口問道。
「白天的時候,簡王殿下曾去拜訪。不過,也只是與太妃娘娘閒聊一些家常瑣事,並沒有說過任何出格之言。」
「申王那裡呢?」
「申王殿下沒有離開王府,只在府中參禪念經,為官家祈福。」
「參禪?」婦人眉頭微微皺起,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莫名的嘆了口氣道,
「都不安分啊。」
頓了頓,再次問道,
「官家的身體怎麼樣了?」
「白天的時候清醒了片刻,只發出了一道傳召的口諭,便再次睡去了。」
「口諭嗎?」婦人目光微閃,喃喃道,
「這位飛雲真人,不知究竟是何來歷,是真仙還是妖道?不過,對方竟直接拒絕了官家的傳召,倒是有些脾氣。」
「太后娘娘……」那內侍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有話就直說,吞吞吐吐做什麼?」
「娘娘恕罪,小的得到一些信息,端王殿下似乎也對這位飛雲真人很是關注。」
「小十一啊,他從來便好道慕玄,有這樣的心思也不奇怪。」聽到端王的名字,太后神色頓時變得和緩,仿佛早有所料一般,頓了一下,接著又道,
「先帝的這些皇子中,也就是他最為仁孝,而且乖巧懂事。不像其他人,官家還沒出事呢,就一個個按捺不住了。」
「娘娘所言極是。」那內侍也不傻,如何看不出太后的心意,再也不敢多言,只輕聲附和了一句。
「那飛雲真人真有說的那般神奇?」片刻之後,太后忽然開口,再次問道。
「這……」內侍頓了頓,隨即回道,
「近些時日,關於這位飛雲真人可謂眾說紛紜,真假難辨。小的將所有的信息盡都匯總了一下,請太后過目。」
似是早有準備,竟直接取出一張紙箋遞了過去。
「你倒是有心。」
向太后笑了笑,隨即打開紙箋觀看起來。初時還好,尚能保持平靜,然而,待看到後面,其神色卻是越發凝重了。
「本是杭州舉子,卻突然成了道士,這一點倒也無妨。可是,其竟然還在李府中與某位僧人大戰,可以飛天遁地,喚出萬千飛劍!這……這莫不是在胡言亂語?」
「當日在場目睹此戰者不止一人,即便李格非下令嚴禁外傳,卻也不可能真的瞞過。小的也曾就此事專門核實過,確非虛假。」
「雲幻閣中做出《飛仙圖》,欣樂樓中顯露仙術,又在李家大戰僧人,一樁樁,一件件,盡都遠遠超出了凡俗的理解。如此說來,這位飛雲真人確實非同一般。」向太后輕聲低語一陣,忽然又問,
「你覺得他為何拒絕官家的傳召?」
「娘娘恕罪,小的也不明白。」聽到這樣的詢問,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那內侍頓時神色一變,連忙告罪道。
「是不能,還是不敢?」
「娘娘明見萬里,小的有什麼心思自然瞞不過您。可是,此事卻非小的能夠置喙的。」
「跟了我這麼多年,別的沒學會,這謹言慎行,明哲保身的本領卻是越發厲害了。」
向太后笑了笑,並沒有再繼續追問。這種牽扯到諸皇子之間皇位相爭的事情,的確不是對方一個內侍可以插言的。
不過,她忽然又想到那位飛雲真人,莫非,對方早已心中有數,故而不願意和官家走的太近?亦或者,是藉此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態度?
「那飛雲真人今晚可是在李府參加宴會?」
「正是。」內侍點點頭,又解釋道,
「李官人的女兒得了怪病,被其治好,故而設宴相謝。」
「李格非的女兒,可是那個從小便極有才學的李清照?」
「正是她,據傳聞,二者似是早已相識,還曾在重陽節時書信傳情,關係似乎非同一般。」
「還有此事?」向太后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沉吟一陣,忽然說道,
「既然是大病初癒,想來身體還未完全恢復。哀家記得寶慈宮中有一些進貢而來的上好補品,你明日便親自去一趟,送予對方,也算是哀家的一份心意。」
內侍被太后突然的轉折弄得有些發懵,不知道太后這麼做究竟有什麼意圖?不過,卻也不敢遲疑,立刻恭敬應是。
……
值此皇位交迭的關鍵時期,任何事情都會被無限放大。楚峰斷然拒絕官家傳召,如今又和蘇軾一脈的代表人物之一李格非攪在一起,自然會引得太多關注。
當然,朝廷方面只是其一,雖然關注,也只會靜觀其變,並不會有任何行動。可是,朝廷之外卻是不同了。
佛門,道門,甚至是躲在暗處的某些勢力,盡都反應不一。尤其是此刻,隱藏在開寶寺中的某位老僧,更是殺意瀰漫。
「原來如此,當日破壞貧僧好事的竟然是你!」
真吳老僧神色陰沉,目光之中卻是黑光閃爍,似是在思索著什麼。
卻在此時,只聽得禪房之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瞬間將其驚醒。抬頭望去,卻是一位年紀不大的小和尚跑了進來。
「老祖宗……」
「嗯!」真吳老僧面色一冷,頓時將對方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道,
「弟子參見師祖。」
「說吧,慌慌張張的出了什麼事情?」真吳老僧這才點點頭,沉聲詢問道。
「稟告師祖,是覺慧師兄他們出事了。」
「說清楚點?」
「我也不知道,白天的時候便不見他們的蹤影,到現在,依舊沒有出現,好像失蹤了……」小和尚神色急切,將知道的情況盡都逐一講了出來。
「失蹤?」
真吳老僧眉頭緊皺,覺慧他們是什麼情況,自己最是了解。不說別的,單是其本身的實力,便是一些武道強者也未必是其對手。
若是真的失蹤,而且還是這麼多人一起,那麼,其遭遇的麻煩定然非同小可。
想到這裡,其忽然雙手抬起,急速掐動未知的法訣。只見的幽光一閃,卻是一道人臉蜈蚣狀虛影驟然浮現在半空。
那小和尚見此,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目中狂熱無比。
真吳老僧自是看到了這一幕,滿意的點點頭,卻是並沒有說什麼。其手中的法訣不停,一枚枚血色符文相繼跳躍而出,隱隱組成了一片未知的文字。
「該死……」
驀地,真吳老僧將法相一收,所有的異象盡都消散不見。只是,其自己卻是面色陰沉,咒罵出聲。
「師祖……」
「你說的沒錯,他們確實出事了,神魂俱滅。」真吳老僧咬牙切齒的回道。這些人明面上是寺中弟子,本質上卻是他的直系血裔,出了這樣的事,其心中的恨意直衝天際。
「什麼,竟然死了!」小和尚面色驚懼,仿佛傻了一般,半天沒有動靜。
「這段時間,他們可是做過什麼事情?」真吳老僧自然不會慌亂,在對方背心處拍了拍,頓時,一道暖流沒入其中,引得對方稍微和緩。
「因著師祖的吩咐,師兄們平日都不曾出去的。除了日常的參禪念經,大部分時間都在修煉。不過,唯獨完成師祖留下的任務時除外。」
「你是說,我曾經特意交代的那件事?」
「是的。」小和尚點點頭,
「師兄他們每隔一段時間便會選出合適的材料,處理之後將其屍體埋入到皇城艮位的蝕陽大陣之中,這也是他們唯一可能離開寺院的時候。」
真吳老僧微微沉默片刻,隨即道:
「你先回去吧,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另外告誡其他人,近段時間不要私自外出,以免遭遇不測。至於其他的,我自會調查清楚。」
「弟子告退。」
小和尚恭敬的行了一禮,隨即緩緩離去。
時間過去不久,真吳老僧周身黑光一閃,卻是同樣消失不見。
夜色之中,一道身影急速飛出寺院,向著西方而去。僅僅幾個呼吸間的功夫,那身影已經停下,前方的區域,正是一片黑漆漆的密林。
真吳老僧皺了皺眉,沒有任何猶豫,徑直走入密林之中,直到片刻之後,終於在某處位置停下。然而,望著面前仿佛遭遇過強烈灼燒過的大片焦土,心中不禁咯噔一聲。
「難道是他?」
真吳老僧心中驚疑不定,此處蝕陽大陣極其特殊,只在每月特定的時間才會稍稍顯露一段時間,故而很是隱秘。即便是修行界中最為頂尖的幾位存在,也未必能夠察覺得到。
可是,若是換成那人,以對方的修為,想來根本沒有任何困難。
只是,他怎麼會注意到這裡?那日分開之後,對方並沒有追趕,自己也甩開了對方。按理來說,不可能找到這裡的。
「是巧合,還是其他的原因?」
他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煩躁,總覺得事情有些亂。若真是那人,為什麼只是殺了幾個人,其他的什麼也沒做,甚至都沒有去尋找自己,這著實有些說不通啊?
好心放過自己?呵呵,修行之人,有幾個是仁慈之輩,除非是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
想到這裡,其心中頓時一凜,神識迅速放開,向著四周的區域探去,並沒有任何收穫,這才稍稍放心。
不過,他也再不敢在這裡多待,遁光再起,卻是向著開寶寺極速折返而去。
「哼……膽小鬼,可惡的大蟲子。」
驀地,只見的紫光一閃,卻是一道寸許高下的小巧身影浮現而出。望著老僧溜的比兔子還快的背影,異常不屑的嬌斥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