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朱標一聲令下，死囚們在錦衣衛催促下念經。

  死囚中許多人不識字。

  這時候，判了死刑的貪官污吏作用體現出來。

  朱標將他們打亂，每個人帶十幾個不識字的死囚，貪官污吏看書念，死囚跟著念。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

  不多時，祭壇下梵音陣陣。

  貪官污吏身上開始出現黑氣，黑氣飄向祭壇，《大悲咒》吸收黑氣發出黑光。

  「父皇，這是……」

  朱標面露詫異之色。

  馬皇后眉頭微蹙，「陛下，這真是大悲咒嗎？」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大悲咒冒黑煙，馬皇后仍覺得心裡刺撓，顛覆了認知。

  一看就不是正經佛經。

  朱元璋見怪不怪，「沒事，當時仙人念《大悲咒》，腦袋後面還有黑色大光相。」

  一聽有大光相，馬皇后心裡放鬆許多，讚嘆道：

  「大光相乃功德象徵，仙人果然是有大功德者。」

  至於大光相為何是「黑色」，馬皇后選擇性忽略。

  畢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在一家三口討論時，祭壇下越來越多死囚身上冒出黑氣，源源不斷融入《大悲咒》。

  黑氣離體，死囚似乎心靈受到淨化，無喜無悲。

  朱元璋注意到異常，當即命令錦衣衛：「讓他們想悲傷的事，都給咱哭，不許停！」

  為了讓招魂效果最大化，念經者越悲傷越好。

  於是錦衣衛進場。

  每個人拿著一本小冊子，各自負責一片區域。

  然後開始念。

  「張三，妻子與鄰居王二通姦十年而不知。」

  「孫不一，洪武十三年，妻子產下一子，皮膚黑似炭，問妻何故，妻答曰返祖。」

  「胡強，洪武十年為官，為上官當牛做馬……」

  一樁樁傷心事從錦衣衛口中念出。

  勾起了死囚們傷心往事，一個個悲痛不已。

  霎時間，聽取「哇」聲一片。

  揭人傷疤雖然不道德，但效果立竿見影，黑氣產生速度變快，迅速向祭壇匯聚。

  看到這一幕，文武官員驚疑不定。

  「啊這……這不對吧。」

  「根據老夫觀察，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看著怎麼像古籍記載的，邪惡巫術祭祀儀式？」

  「古籍？吾有一友。」

  「……」

  群臣交頭接耳，對這場詭異的祭典越發懷疑。

  「叮鈴鈴——」

  突然，清脆的鈴聲響起。

  一個大臣豎起耳朵，「你們聽，什麼聲音？」

  「是風鈴！」

  文武官員尋聲望去。

  只見祭壇西南角，上面懸掛的風鈴無風自動。

  自古以來，民間就有風鈴招鬼的傳聞。

  現在風鈴無風自動，難道……

  「嘶——」

  文武百官立時汗毛倒豎，一股涼意直衝天靈蓋。

  朱元璋卻是狂喜。

  「是地魂。」

  「仙人說過，地魂會留在人間，在墳墓邊徘徊。」

  祭壇之後的鐘山，便是埋葬朱雄英的地方。

  所以地魂最先回歸。

  朱標瞳孔微微一縮，緊張地雙手握拳，大氣不敢喘。

  「叮鈴鈴——」

  很快東北角風鈴動了。

  命魂歸來。

  然後是東南角風鈴。

  天魂歸！

  三個風鈴輕輕晃動，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只剩西北角風鈴紋絲不動。

  馬皇后眉間浮現憂色，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風鈴。

  「別急，會回來的。」

  朱元璋握住馬皇后的手。

  夫妻二人這才發現，對方手心裡滿是汗水。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㠯托些……歸來兮！不可㠯托些……魂兮歸來！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朱標輕聲吟誦屈原的《招魂》，眼圈漸漸泛紅。

  一首《招魂》與《大悲咒》似乎有了呼應。

  「叮鈴鈴——」

  西北角風鈴動了一下。

  隨後劇烈顫動起來。

  「爺爺。」

  一聲若有若無的呼喚，如清風般拂過朱元璋耳畔。

  「大孫兒！」

  朱元璋失聲尖叫，左顧右盼尋找聲源方向。

  馬皇后呼吸急促，緊緊握住朱元璋的手，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你也聽到了？」

  「兒臣也聽到了。」

  朱標眼中含淚重重點頭。

  「哈哈，回來了，都回來了，大孫兒回來了。」

  朱元璋仰天大笑。

  暢快的笑聲在群山間迴蕩。

  文武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能從對方眼中看出無法掩蓋的驚懼。

  鬼神之說自古有之。

  今日所見所聞，無不再說明，朱元璋通過這場祭典，和死去的朱雄英有了溝通。

  而這多虧了「盲仙」。

  「李公怎麼看？」

  有官員小聲問李善長。

  李善長臉上沒有一絲波瀾，風輕雲淡告誡他：

  「子不語怪力亂神，我等飽讀詩書，要對鬼神敬而遠之，沉迷此道小心誤己誤國。」

  「李公言之有理。」

  「我等通曉春秋大義，豈能如愚民般信鬼神。」

  「是極是極。」

  ……

  祭壇下群臣議論紛紛。

  意見很快達成一致——堅決不信鬼神之說。

  以前他們不去仙祠，以後更不會去上香。

  朱元璋一家三口不知道群臣議論，此刻圍在《大悲咒》旁，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爹，我感覺到雄英了。」

  朱標深情撫摸《大悲咒》書頁，聲音哽咽。

  「別亂摸，」朱元璋拍開朱標的手，惡狠狠瞪著他，「小心大孫兒魂魄出了問題。」

  嘴上教訓朱標，自己的手卻捨不得離開書頁。

  「啪——」

  馬皇后拍開朱元璋的手。

  「都別亂摸，在大孫兒肉身恢復前，我來保管它。」

  說著不容朱元璋、朱標拒絕，打開提前準備好的玉盒，把《大悲咒》裝進盒中。

  接著蓋上蓋子抱在懷中。

  「會不會悶著大孫兒？」朱元璋小心翼翼問道。

  馬皇后掃了眼祭壇下，「回宮後再打開讓他透氣。」

  朱標反應極快，當即宣布祭典到此結束，死囚全部帶回，留監觀察後續影響。

  將善後的事交給李善長，一家三口護著玉盒，不讓外人觸碰，匆匆趕回宮中。

  「有問題。」

  李善長心中產生懷疑。

  翌日清晨。

  天剛蒙蒙亮。

  仙祠。

  李善長帶著家人，偷偷摸摸進正殿上香。

  一進門，就看到湯和正在往香爐里插香。

  四目相對。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好尷尬啊。

  「真巧啊。」

  「是啊，老夫迷路了。」

  「巧了，我也迷路。」

  兩人皮笑肉不笑交流兩句，身影交錯而過。

  笑容瞬間消失。

  心中暗罵「無恥」！

  之後，越來越多官員迷路，走到了仙祠門口。

  來都來了，上炷香再走，很合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