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烏雞國王,將三年前的往事,原原本本,一一說出,李煜面無表情,悟空在一旁聽得直皺眉。
「既然如此,你可去閻王處告狀便是,為何要找到俺師父頭上?」
「大聖容稟。」烏雞國王恭敬的拜了一拜,來之前,齊天大聖的名頭,夜遊神也是告訴過他的。
「那妖道神通廣大,小王活著時便聽他說過,都城隍常與他飲酒,海龍王盡與他有親,東嶽大帝乃是他至交好友,十殿閻羅與他是異姓兄弟,坐鎮地獄的地藏王菩薩,還是他的長輩哩!」
「小王求告無門,只得吞下一腔苦水,好在那妖道把烏雞國治理的也算風調雨順,小王只當自己委屈,也絕了告狀的念頭。可今夜卻讓夜遊神找上門來,說我三年水災該滿,使了一陣陰風,把我送來拜謁聖僧。夜遊神說聖僧手下的大徒弟,乃是齊天大聖,有通天的本領,又最是嫉惡如仇,因此小王才又起了念頭,祈求聖僧垂憐,萬望大聖拿住那妖道,還我烏雞國朗朗乾坤啊!」
「這牛逼吹的,俺老孫在天上當齊天大聖時,也就如此了!」悟空當然不信那番話了,別的不說,那東嶽天齊大帝地位何等尊崇,怎麼可能與占人王位的妖道是至交好友!
不過,這猴子臉上卻帶著笑意,他一向吃軟不吃硬,烏雞國王的一番馬屁拍的他極為舒服,也不在意夜遊神給自己找了這樁閒事的罪過,只是吐槽了一句,轉頭看向李煜:「師父,這閒事,咱管不管?」
李煜沒有回答,眼神示意悟空稍安勿躁,對國王問道:「烏雞國主,你所求何來?」
「祈求聖僧降服妖道,將王位傳承歸還小王那太子,小王定當結草銜環,以報聖僧恩德。」
「也不必傳位太子,夜遊神說你三年水災該滿,那便合該重登王位,這還陽的方法,貧僧倒是還知道幾個的,而且,貧僧乃出家人,也不求你什麼報答。」李煜說完這話,緊閉嘴唇,眼睛半眯,不在理睬國王。
烏雞國王又不是個昏君,李煜閉嘴不言,他當然理解此乃何意,思索片刻,便又許諾道:「小王願拜聖僧為國師,情願江山與聖僧共治之!」
李煜依舊不言語,眼神瞟向別處。
烏雞國王咬了咬嘴唇:「小王願攜家眷出城為民,將國主之位讓與聖僧。」
李煜依舊搖了搖頭,見狀,烏雞國王思量片刻,除了王位,他已經沒什麼東西能拿的出手了,心中不解其意,於是趕緊跪下,壯著膽子求教道:「請聖僧明示。」
「哎,貧僧是出家人,貪圖你這王位作甚?不過,貧僧倒是有些想法。」李煜又向前走了兩步,抬手示意國王起身。
還是那句話,這麻煩自己送上門來,躲肯定是躲不開的,縱使李煜竟也不管這國王,等到明日進了王城,入了王宮,那青毛獅子也肯定會找麻煩,全了劫難,到時候少不了一番打鬥,又怕是會被烏雞國的凡人誤會。
但不如順手幫個忙,把真國王救活了,安撫住烏雞國的文武百官。
但幫忙也不能白幫啊,總得撈些好處才是。
「請聖僧明示,小王一定做到。」烏雞國王順勢起身,祈求的看著李煜。
「你說的那妖道,貧僧已經算到,他非人族,乃是個妖精。」李煜裝模作樣的掐算幾下,緩緩說道:「國主不知,天庭自有天條森嚴,這妖怪變成國王,占據王位,此乃破壞人倫,違反天規的大事,天庭知曉後,定會派遣天兵天將維護綱常;並且人王也有明文律法約束,妖族禍亂人間,必派遣降妖司修士捉拿,殺一儆百。」
「因此貧僧想著,不若幫國主出個主意?或許能幫國主飽了三年水災之仇也說不定。」李煜挑挑眉,言語之間極具煽動性,看的旁邊的猴子直皺眉頭,心道師父又在外人面前暴露本性了!
不過,烏雞國王確實眼神一亮,魂體忽明忽暗,立即沉聲說道:「聖僧只說明言,小王定當從命!」
「正如國主所思那樣,貧僧的大徒弟神通廣大,妖怪反手可除,也可令國主還陽,重登王位。」李煜把自己所思考的辦法和盤托出:「但那妖怪是個有來歷的,怕是傷不得他性命。因此,待此事過後,國主不妨備上些烏雞國特產,奉上具表,派遣一隊使者,沿著貧僧來時的路往東去,前往東土大唐,拜見人王,上表稱番,將此事一一說明,請我朝陛下為你主持公道。」
烏雞國王立即領會深意,趕緊躬身一禮,答應下來:「早就聽聞東土大唐乃天朝上國,人王所治,疆土百萬,小王這烏雞國能成為大唐的藩屬,庇護於上國羽翼之下,實乃三生有幸!就依聖僧所言,待小王還陽登位,頭一件事就是派遣使者,上表稱番,從此唯上國之命是從!」
懂事兒!
和這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兒!
李煜高深莫測的笑笑:「呵呵,我朝陛下乃天子人王,麾下將士何止億萬,更有大唐降妖司鎮壓邪魔,陛下更可一封奏書上呈天庭,請玉帝發兵,說不定就連同那妖怪背後的靠山一起收拾了。」
接下來,悟空施法隔絕了聲音,李煜將烏雞國王與文殊菩薩的糾葛一一告知,只聽得悟空義憤填膺,烏雞國王向佛之心破滅,對佛門平添怨懟。
李煜如此做,純屬是順手給文殊菩薩添些堵,給佛門找些樂子,小小的報復一下佛門在取經路上故意設置劫難之仇,互坑而已。
道理很簡單,若是烏雞國王祭祀上表天庭,玉帝九成不會搭理他,烏雞國不過千里之地,國民不過百萬,又不是人族正統,玉帝可不至於為此難為佛門。
但換了大唐皇帝那就不一樣了。
大唐占據了整個南瞻部洲,乃人族正統,雖然如今已無人皇,只剩人王天子了,可唐皇的上表,玉帝也得重視。
佛門勢力龐大,名聲顯赫,可說到底,在名義上也就是個割據勢力,要服從三界至尊玉帝的統御的,哪怕是聽調不聽宣,名義上以上也得過得去。
到時候天庭哪怕不會拿文殊菩薩問罪,就算是發旨譴責一番,也夠噁心佛門的,李煜添堵的目的就能達到。
子時過,烏雞國王恭敬的退去,返回地府等待,李煜依舊睡意全無,隔壁八戒依舊鼾聲如雷。
「這夯貨,睡得可香,俺老孫這就去把他揪起來,他那釘耙,刨土正合適,也好取了國王的屍身,令他還陽。」
悟空冷笑一聲,出了門,揪著耳朵叫醒了八戒,又去另一間客房喊醒了沙僧,讓沙僧保護師傅,自己揪著不情不願發牢騷的八戒,駕雲直往王城裡飛去。
片刻之後,師兄弟二人駕臨王城,使了個隱身法隱去身形,在王宮上方巡視一下,便找到了被封閉起來的御花園。
兄弟倆降落在御花園中,自三年前妖怪竊取王位,把真國王推進了井裡,為了防止泄露,便將此處封閉起來,三年人煙罕至,花園中早就雜草叢生,涼亭走廊皆破敗。
這猴子抬眼掃了一圈,便找到了那處八角琉璃井,井上覆蓋石板,石板上生長了一顆芭蕉樹,唯有井沿上的琉璃依稀能認出原貌。
悟空踹了八戒一腳,吩咐了一聲,八戒罵罵咧咧的取出釘耙,嘴裡嘟囔著髒話,埋怨這猴子,手裡卻不停歇,掄起釘耙勾倒了芭蕉樹,刨開了石板,露出井口來。
「哥哎,這裡面黑洞洞的,你大半夜的不讓人睡覺,跑到此處來作甚?」八戒伸頭往井口瞅了一眼,水中黑漆漆,隱約有水光。
「井底下有處龍宮,裡面有具屍身,你下去把屍身馱上來,師父自有獎賞,若口蹦半個不字,先打你三棒提神。」
「什麼?你這遭瘟的猴子,大半夜的讓老豬下水撈屍?你咋不……猴哥,莫打,我這就動手。」八戒一聽就急眼了,剛罵了一句,卻見猴子套出了金箍棒,立馬便慫了,改換口風,答應下來。
可答應歸答應,八戒也真不想下水,這井水封閉了三年,怕是髒得很,八戒尋思了少許,便想到了變通之法。
晃了晃釘耙,上寶沁金耙的九個齒變得一丈寬,半丈長,一耙子砸進土裡,用力一掀,連帶著井沿也掀掉了,重複揮舞釘耙,八戒哼哧哼哧的刨了起來,明顯是打算直接把水井刨開。
悟空也不管他,只施法斂去動靜,免得驚擾了王宮裡的妖精。
八戒不愧是做慣了農活,不過一時片刻,御花園裡就被他刨出一個大坑,整個水井被他掘了底,井水被引到旁處,一座小巧玲瓏的龍宮赫然出現在井底。
說是龍宮,其實也就兩間屋子,不說比起東海的水晶宮了,就連湖水裡的龍宮也比不上,只是挨著井壁掏進去了幾丈深;八戒正待上前,那「龍宮」忽然開了門,一個頭生雙角,長得有些像龍的年邁「老龍王」帶著兩隻蛤蟆精竄了出來。
悟空有火眼金睛,一下子便認出了那井龍王的身份,說是龍王,其實血統只餘下半分,本身是條老蛟,不過身上確實有些香火味,還真是天庭認證過的龍王。
井龍王似乎認識齊天大聖和天蓬元帥,雖然自己的家被連根掘了,但也不敢埋怨半句,知道了緣由後,急令倆蛤蟆精背出烏雞國王的屍身,連那顆保持屍身不腐爛的定顏珠都沒敢討回,擦著冷汗,瞧著師兄弟二人帶著國王屍身飛走後,才趕緊吩咐倆蛤蟆精,把土填回去,恢復水井,重建龍宮。
八戒背回了屍身,從嘴裡扣出了定顏珠,李煜直接取出一顆九轉還魂丹,塞進國王嘴裡,用手指搗進喉嚨里,又等了片刻,國王肚中有腸鳴音響起,悟空渡了口氣過去,烏雞國王悠悠轉醒,不等熟悉身體,便立即拜倒,感謝李煜活命之恩。
李煜又交代了一番,令寶林寺的和尚上了齋飯,取了一聲僧衣、斗笠給國王換上。
一個多時辰後,天蒙蒙亮,八戒收拾了一番,找了個扁擔,弄了兩個包袱,胡亂的包了些衣裳,讓國王挑著,板做一個行腳僧人。
寶林寺主持帶著大小僧眾前來送行,李煜跨上白龍馬,一行人向著烏雞國王城而去。
國王飄蕩三年,未曾回家,歸心似箭,腳步如飛,他有吃了九轉還魂丹,老君的丹藥赫赫有名,不光是起死回生,更是改善體質,延年益壽,幾十里的路程,烏雞國王走著一點都不覺得累。
不到兩個時辰,一行人便趕到了王城,讓守門士兵趕緊去通傳身份,言稱大唐天使到達烏雞國,欲入宮見王,倒換通關文牒,李煜則慢條斯理的向王宮方向走去。
王宮中,時近巳時,太陽星高掛。
烏雞國今日的朝會尚在進行中,正殿裡,以太子為首,數十名文武大臣分列兩旁,青毛獅子變做的國王處理著政務,聽取大臣們的奏章。
青毛獅子略有些煩躁,還有些興奮,算算日子,三年之期十幾天前便到了,那烏雞國王劫難圓滿,還有那菩薩特意吩咐過的取經人,這兩樁事情都在算計之中,大體上應該差不多湊到一起,湊成一樁西行劫難。
不過臨來之前,菩薩特意囑咐了,那取經人可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樣,是個大德高僧,反而乃是詭計多端,又舌燦蓮花,巧言善變,讓自己一定要小心些,要以觀音菩薩為戒,莫要著了取經人的道。
青毛獅子有些不以為然,覺得菩薩實在是有些多慮了。
到時候取經人一來,揭穿自己的身份,自己再隨意抵擋一番,也算盡了心,圓滿了劫難,然後趁機脫身,卸了這國王的差事,回五台山逍遙自在。
這狗屁國王,真不是妖乾的啊!
青毛獅子內心頗多怨懟,臨來之前,聽聞讓自己當三年國王,三宮六院,享受人間富貴,本來還是挺高興的。
豈料自家的菩薩主人不干人事兒,又是讓自己不許吃人,又是讓自己盡心盡力治理國家,確保烏雞國風調雨順,國力昌盛。
這些也倒罷了,頂多是有些費工夫,可菩薩為了防止破壞人倫,竟然還下狠手把自己閹了!
傷口還設下了禁制,防止傷勢恢復了,那活兒再長出來,禍害了人家國王的後宮;說什麼等劫難圓滿,回了五台山才允許自己重新做回一隻雄獅!
不許幹這,不許干那,我特麼是來當國王的,還是給這些人類當奴才的!?都是下界為妖,也都是一身青毛,憑啥青獅大哥就能在獅駝嶺大口吃人,逍遙自在,自己就得當這破國王,還得規規矩矩的?簡直是欺妖太甚了!青毛獅子內心憋屈,早就盼著日子趕緊到,自己好脫身了。
腦子裡正想著呢,又打發了一件政務,眼瞅著今日朝政處理完畢,青毛獅子打了個哈欠,剛要開口吩咐退朝,殿外忽然慌張的闖進來一名小太監。
「啟奏陛下,王城東門衛兵通報,有幾個僧人,自稱東土大唐來使,欲入宮面見陛下。」
「快……咳咳,」青毛獅子眼神一亮,下意識的便想開口快請取經人,隨即察覺到不對,趕緊改了口:「東土大唐來的?既然如此,讓那些僧人入宮見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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