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皇帝身邊,沒過幾天,便有風聲傳出來了。【Google搜索】
先是陛下下詔,把奴兒干都司那邊的幾萬靖難罪人的苦役給免了,雖說沒讓他們回來,但也讓都司派了大夫給他們瞧病,又給分了地,與普通百姓無異。
然後便是數百人或從軍,或入錦衣衛,或放下刀劍,換上讀書人的青衿。
小道消息傳言,這些都是曾經跟在建文皇帝身邊的人。
人生在世,所圖不過功名爵祿,不要以為這些人都對建文皇帝忠心耿耿,以前他們是沒辦法,身份是反賊,不能投軍,不能科舉;現在陛下待他們與子民一般無二,誰還去過東躲西藏的生活啊!
確實有那麼些個人,長輩當年被牽連處死,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君父怎麼可能殺錯呢?肯定是當年長輩們冥頑不靈!
再然後,雞鳴寺里那個新來的和尚的身份也隱隱傳了出來。
大臣們都諱莫如深,這是皇帝的家事,誰敢妄言?傳出半點閒言碎語,讓錦衣衛或者新組建的東廠番狗聽見,一家老小的腦袋不要了?
朝中不少建文舊臣,可也沒哪個不知死的去雞鳴寺見舊主!躲都來不及呢!
時光翩然,轉眼間已是冬月。
最近李煜過的很愜意。
二叔漢王倆月前就解了禁足,可沒等在應天蹦躂呢,就被老爺子攆去了順天府,籌備北伐事宜。
漢王不在,三叔孤掌難鳴,索性也跟著去了北平。
入冬以後,天氣漸漸涼爽了起來,老爺子卻嫌這南方的冬天不下雪,沒個冬天的樣子,又陰冷潮濕的很,不如北方爽利。
上個月,御駕便去了順天府,留下太孫監國,以及太子輔政。
老爺子是故意的,讓太子爺聽太孫的,臨走前也得給大胖兒子添點堵。
太子爺寬心的很,什麼輔政,兒子將國事打理的井井有條,不用自己費心,他反倒落得清閒。
整日裡逗貓遛狗,操心一下兒子大婚的事,身體還好了許多。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除了軍事,大明朝里里外外的大事小情現如今都是李煜說了算,每天過的相當充實。
工部尚書宋禮也去了順天府,帶著鐘山皇莊的那一批工匠過去的,正在王忠的輔助下,在順天府興建大量的水泥工坊。
交趾那邊,英國公張輔於神投海大破陳軍水師,擒其首領七十五人,又率軍駐紮於乂安府,大肆「招納本地土人北上務工」,目前運送第一批土人的大船已經抵達天津衛。
戶部尚書夏元吉主持的新鹽經銷會也圓滿落幕,潔白如雪的新鹽一出,鹽商趨之若鶩。
經過李煜提點,夏元吉在經銷會上玩出了新花樣。
現如今,鹽商不光要運糧北上換取新鹽引,還要按照區域代理原則,繳納加盟費,保證金,光這一手,就一次性撈了三千多萬兩白銀。
這可不是大明寶鈔,也不是糧食,絲帛,而是現錢!
其中一大半是白花花的銀兩,剩餘的,則是小部分黃金,一眼望不到邊的成車銅錢。
大明的鹽商確實有錢!尤其是揚州那邊的鹽商,出手便拿下了南七省的經銷權!
當然,這三千多萬兩,其中一半是鹽商繳納的保證金,按照約定,只要鹽商按照朝廷的規矩售鹽,這些錢滿五年是需要退還的。
李煜可沒打算還!
憑本事坑來的,憑什麼還!
朝廷規定了,鹽商不許販賣私鹽,新鹽的零售價不得高於每斤一百五十文,不許跨區域竄貨,不許摻假售假,不許違反大明律往關外走私食鹽……
發現一次,沒收保證金,並要求重新交納代理費與保證金;發現兩次,取消鹽商資格,違法者按大明律論處。
李煜就不相信,這幫毫無底線的鹽商,能那麼規矩!
即便是守規矩又何妨?鹽商乃是行商,乾的不是實業,乃是倒買倒賣的行當,卻又足夠賺錢,有多少商人盯著這一行呢,換上一批,無傷大雅——錦衣衛編織罪名那是專業的!
幼軍那邊,已經完成了第一階段的隊列訓練,李煜過去檢閱了,已經頗有些紀律嚴明,令行禁止的味道了;如今正在樊忠的率領下,使用神機營替換下來的老式火銃,練習三段射擊戰術與挖戰壕,學習戰壕戰術。
後裝膛線燧發槍配定裝火藥米尼彈,已經有了栓動步槍的雛形了,射程遠,精準度高,能玩的可不僅僅是排隊搶斃!
是火槍,不是火銃,永樂皇帝根據太孫的建議重新命名的,永樂一式與二式火槍,前者是前裝,配通杆的,裝填慢,但打得遠。
兵仗局新生產出來的燧發槍優先裝備神機營,等輪到幼軍,估計得北伐結束了。
李煜最近在考慮,或者直接把幼軍改成軍事學堂算了,反正現在幼軍每天訓練之餘都要學習文化課,教授兵法,五千多名士兵,全部培養成基層軍官,等將來自己登基以後藉此改革大明軍制。
不過這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慢慢來即刻,還是得先顧著眼前之事。
比如今天。
日頭偏西,剛剛批閱完奏本,馬三進來稟報,太子妃使人傳話,讓回太子府,說是太子爺跟人打起來了。
這倒奇了,太子爺一向仁慈,脾氣和善,輕易不對人發火;身為儲君國本,唯一敢惹老爹的倆人,二叔三叔,又不在應天,李煜有些好奇,究竟是誰,吃飽了撐的惹太子爺生氣玩。
嫌錦衣衛和東廠的刀不利乎?
帶上隨身伺候的馬三,匆忙趕回春和宮。
「……胡藍襯底,粉青色大帔鑲珍珠;石綠色襯底,宮紅大帔鑲珊瑚;春服綢里,冬服狐毛出峰,加黑色大氅;兩頂金絲琺瑯,鑲一百零八顆東珠冠,冠尾做雙鳳銜珠花式,冠上用紅綠寶石鑲嵌,點翠烤藍鑲嵌三多紋飾,石榴、佛手、壽桃,是多子多福多壽之意,重六兩六分;另作一頂冬帽,海龍皮做里,外罩金絲,滿鑲紅綠寶石,冠尾做瓜瓞綿延樣式……」
李煜跨進春和宮前殿時,太子妃張妍端坐主位,對面坐著胡尚儀,胡尚儀手中端著一本名冊,正畢恭畢敬的向太子妃稟報尚儀局為太孫妃安排的典禮服侍。
太子妃滿意的點頭,在她的身後,胡善祥與孫若微安靜的站立傾聽,胡善祥眼中略帶興奮之色。
太孫明里暗裡的多次暗示,胡善祥豈能不知?姑姑準備的這些,多半要用在自己身上了。只是,自從太孫將自己要了過來,太子妃命編造了生辰八字遞交給了禮部,自己的名字出現在秀女的名單之中後,姑姑待自己便一直不冷不熱,態度倒是愈發恭敬了。
這讓胡善祥很是煩憂,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姑姑免她饑寒,養她成人,她心中對姑姑也是當娘親看待的。
不過,就像太孫在床上勸自己的,無需煩惱,這就是母女倆一時間鬧了彆扭,過段時間變好了。
「兒子給娘請安!」李煜油腔滑調的一笑,伸長脖子瞧了一眼胡尚儀手中的名冊:「這是大婚典禮上要用的東西?」
「回太孫的話,是。」胡尚儀早就畢恭畢敬的起身,行禮。
「那就麻煩胡尚儀上心了,尺寸就按照善祥的身形來做便是。」李煜隨意交待一句,轉頭問道:「娘,我爹呢?不是說跟人打起……」
李煜一句話沒說完,一個人影突然從左邊側門裡跑過,邊跑還邊喊著:「姐!姐!救命啊!」
喊了一嗓子之後,人影一閃而過,緊接著便從右邊側門跑進後殿去了。
轉身之後,一個氣喘吁吁的胖子,持著掐絲琺瑯如意,踉蹌著從左側門跑出,追著前邊的人跑進後殿。
李煜目瞪口呆,這倆人,毫無疑問,後面的正是太子爺老爹,前面的,也不是外人,親舅舅張克儉!
這還是頭一次看見,自家老爹竟也能跑起來?
三百斤的體型,像頭黑瞎子般呼嘯而過……
張妍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剛想說話,張克儉繞了一個圈子,又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抬眼便看到了殿內的李煜,不禁喜出望外,彷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大……大外甥,救,救命!」
張克儉如同受驚的兔子那般,迅速躲在李煜身後,同樣跑的呼哧帶喘的。
話音剛落,朱高熾提著如意再次殺了進來。
「別,別跑!今兒,今兒非打,打死你,不可!」
如意這東西,最早是個痒痒撓,後來慢慢發展,才有了吉祥的意思,花式也多了起來,有金的、銀的、玉的、木的……而朱高熾手裡拿著的這根格外與眾不同,乃是掐絲琺瑯的。
這玩意兒乃是銅胎,結實抗造,外表華麗,用來揍人,乃是上佳選擇!
朱高熾持著如意步步逼近,張克儉緊抓李煜衣袍:「大外甥,幫忙啊,你可是監國。」
「這話說得,那還是我爹呢。」雖然不知道張克儉怎麼惹著老爹來,但李煜此刻完全放下了心。
老娘遣人傳話,太子爺跟人打起來了,打的就是張克儉吧?那就沒事兒了,姐夫揍小舅子,都不是外人。
何況,自己這個舅舅,一向品行不端,沒少仗著太子爺的由頭在外吃拿卡要,揍他一頓,挺好。
想到這裡與,李煜輕輕晃動手臂,便如同泥鰍般掙脫張克儉的拉扯,身形一晃便閃到一旁。
張克儉大驚,大外甥靠不住,姐夫虎視眈眈,還是趕緊跑吧:「姐,姐夫,我先走了!過些天再來看您!」
話音未落,張克儉轉身就跑,剛邁出一步,突然感覺腳下絆倒了什麼東西,再也控制不住身形,噗通一下摔出三尺遠。
張克儉震驚之下勐地回頭,卻見李煜若無其事的收起腳,哼著小調,沖自己謙卑的笑笑。
「大外甥!你……」
「上陣父子兵嘛,舅舅勿怪,外甥掐指一算,你今日註定應劫,若是跑出了春和宮,怕是會遭遇更大的劫難,比如被錦衣衛抓進詔獄裡?」
「……」
那邊,朱高熾雙目亮起。
「瞻基做得好!哈哈,孽畜!給我死來!」
三百斤的體型撲了上去,手中如意高高舉起,場面一時狼藉。
李煜壓根就不擔心老爹會吃虧,安心的拖過椅子坐下看戲。
不要小看朱高熾的身手,太祖定了規矩,皇子皇孫皆從小習武修文,當年北平城牆上,朱高熾更是親自披掛,上過戰場的!
古之勐將,膀大腰圓者居多,舉個簡單的例子,瘦子被砍了一刀,傷口深一寸,開膛破肚;胖子同樣被砍了一刀,傷口深一寸半,沒過脂肪層!朱高熾就算武藝再差,就憑這三百斤的體型,揍張克儉,綽綽有餘!
「啊!哦!姐夫!嗷嗚!饒命!啊!姐!姐!救命啊!大外甥……」
張克儉趴在地上,朱高熾坐在其背上,雙腿壓住張克儉雙臂,只憑藉體重便壓制的他動彈不得,朱高熾騰出手來,如意一下下的抽打在張克儉臀部,連抽了十幾下,張克儉咬牙忍痛;朱高熾想了想,覺得隔著厚厚的冬衣,如意柄又太寬,抽打起來怕是不疼,索性便撇了如意,伸手開始掐張克儉大腿內側的嫩肉,這下張克儉再也忍不住了,大聲慘叫,聲音之悽慘,如同待宰的肥豬。
「讓你坑我錢!」
「我攢了十年的俸祿啊!」
「三節兩壽的賞賜啊!」
「你姐的嫁妝啊!」
「十萬兩銀子啊!你知道我和你姐攢了多少年嗎!?」
朱高熾咬牙切齒的罵著,越扭越解氣,連續在小舅子身上扭了十幾下;殿內,胡尚儀早就悄悄告辭離開了,這是太子爺家事,她不便在場;張妍冷冷的看著弟弟被揍,一言不發。
這倒是奇了!李煜詫異的看看老娘,她不是一向最是溺愛兄弟的嗎?每次舅舅犯錯,都是她幫忙說合的,怎麼今兒竟坐視丈夫如此施虐?
「娘,您不管管?」
「不管!就打死這個混帳!」
張妍雖是如此說,但李煜依舊在她眼中察覺到一絲不忍之色。
「爹,差不多了,再繼續下去,舅舅怕是不能走出春和宮了,都是一家人,沒得讓人看了笑話。」
李煜善解人意的上去勸解,此時,朱高熾氣也出了,胸中鬱郁之色一掃而空,便停了手,在兒子的攙扶下氣喘吁吁的起身,最後還不忘又給了小舅子一腳。
盞茶後,張克儉坐在楠木太師椅上,赤牙咧嘴的揉著大腿內側,姐夫下手重的很,怕是都青腫了。
太子爺和太子妃你一言我一語,李煜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張克儉把夫妻倆為兒子大婚準備的賞賜錢給敗光了!如今太子府的府庫里,真的空的能跑老鼠了!
李煜瞧著舅舅的眼神也開始不善,頗為後悔勸早了!
「大外甥,你,你這不能怪我啊!」張克儉敏銳的發覺李煜瞧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彷佛像是打算讓人再收拾自己一頓,大外甥如今可是監國,這幾個月的處理朝政的手段可比他爹狠,頗有陛下之風,張克儉可不想招惹,於是趕緊解釋道:「是,我是做生意賠光了,可這事的源頭,真的不在我身上,說來說去,還得怪夏元吉那老摳門,哦,還有大外甥你自己。」
「是你夥同夏老摳,坑了舅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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