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連環計謀,劍心人心(8K)

  第520章 連環計謀,劍心人心(8K)

  「近期在外活躍的修行者還挺多啊,到處都能遇見五境以上的劍師。」

  跟銀月賭坊隔著一條半街巷,一家涼茶鋪的座位上,趙青身著普通的灰衫打扮,瞥了一眼外邊路上剛行過的兩名騎者,感嘆著道。

  更遠處的北面,大約三百來步的地方,則矗立著一座高達四五十丈、巨人般的角樓,隱約有數道觀士的目光藉助於有望遠效果的符器,從這一帶仔細掃過。

  秋風輕拂,其檐角上掛著的銅鈴叮叮作響。

  「看起來事情有些難辦了。」

  她感應到此地角樓的守將和副將應該是六境上品,另有六名五境劍師,且布置了強大的術器與法陣,心中若有所思:

  近期劍會在即,不光是許多修行者的高手隨之外出走動,城西一帶的守衛力量與警戒程度也增強了不少,差不多翻了整整一倍。

  這種長陵城中監控強大修行者出手的布置,本就是趙青預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先前夜策冷所提及的那兩名青陽劍塔弟子,居然搖身一變,成了經戶司某名高官招攬的門客,並擔任其子嗣外出時的護衛,有著正經的身份,卻是有些讓人意想不到。

  通常情況下,食客平日裡就居住在主人家的府邸中,享受著主人提供的豐厚待遇,同時也需隨時待命,為主人及其家族解決各種麻煩,處理一些棘手之事。

  而那兩名趙地青陽劍塔的弟子,以他們的修為和背景,跟秦王朝的滅國滅宗之仇,竟也甘願成為秦國官員的附庸,這背後的緣由,不得不讓人深思。

  趙青輕抿了一口手中的涼茶,目光在涼茶鋪內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

  大秦王朝的戶籍審查制度略為嚴密,而經戶司卻正是主持此事的部門,那名經戶司的高官,究竟是否明曉自家二名門客的真實身份?

  她心中暗自思量,若那高官知曉二人底細仍招攬為門客,其意圖便值得玩味;若是不知,那這兩名青陽弟子又是如何隱瞞身份,通過層層審查的?這其中定有蹊蹺,讓整件事情變得複雜了許多。

  不過,眼下的首要任務,還是如何讓這兩名弟子從年輕賭客的身邊分開,再找個方法將其安全勸離長陵,以免夜長夢多,生出不必要的變故。

  此外,事情也要辦得漂亮些,總不能直接打昏了當場帶走,太過簡單粗暴,這不僅會引起經戶司的關注,順著線索調查下去,產生一堆麻煩,兩名青陽劍塔恢復過來後,說不準還會再次返回長陵。

  趙青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碗,目光再次投向那座巍峨的角樓,心中盤算著接下來的行動,已然想到了一個有趣的計劃。

  同一時間,賭坊外邊停著的漆黑渡鴉,突然嘎嘎叫了幾聲,繞樹盤旋了三圈,離開飛往了別處,沿途落下了幾根不起眼的羽毛。

  ……

  不久之後,天色漸漸昏黃,晚霞垂掛,銀月賭坊內的氣氛愈發熱烈。燈籠狀的符器高懸於屋頂,散發出柔和而神秘的銀亮光芒,將整個賭坊照得通明,卻又不失為一種迷離的誘惑。

  賭桌之旁,人聲鼎沸,夾雜著賭徒們的歡呼、咒罵以及莊家冷靜的報數聲,賭坊的夥計們穿梭於人群之中,忙碌地服務著,有的端茶送水,有的則負責收兌籌碼,動作嫻熟而迅速。

  先前那名掏出弘養書院《劍會紀要》手冊的年輕賭客,正與周圍人談論著劍會的事宜,眉飛色舞,不時指指點點,交流著各自的看法和預測,引得周圍人連連點頭,偶爾還有幾聲贊同的附和。

  這個年輕人名為劉興業,乃是經戶司社計大夫劉遠機的長子,年不過二十,便已入三境真元,也算得上是長陵中的年輕才俊之一。

  經戶司主要乾的是文書工作,並無武力上的需求,經戶司的高官大多數都未入六境,在大秦王朝的各司中屬於墊底水平,甚至還有些毫無修為、僅僅是飽讀詩書的老學究。

  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劉遠機存著幾分從文轉武的心思,在家中子弟的修行上定然下了不少工夫,對兒子的修行寄予厚望,為此不惜花費重金聘請名師教導,使用靈藥洗鍊,以助其修為快速提升。

  作為長陵官辦修行地三分劍堂的學生,由於權貴子弟頗多,劍堂平日裡對門下弟子的管理並不算十分嚴格,時而有偷溜出門的情形發生,被師長逮住了也沒什麼大的懲罰。

  不過劉興業此人倒是老實,知曉家中對自己的巨大投入,從來安分守己,一直在劍堂潛心修煉,直到近期才被准允在外行走,歷練一番,用於增長見識,拓寬視野。

  而他之所以特地來到銀月賭坊,跟眾多賭客談論劍會之事,自然也並非放縱慾望、享受樂趣,多半還是為了回去後跟同輩子弟挑起話頭,增添談資,以便更好地結交能給家中帶來益處的同學。

  正當劉興業小賭了一局,贏了二十兩黃金的時候,不遠處的一張賭桌邊,一名老邁的劍客滿臉悲痛地跌坐於地,口中喃喃自語,還伸手抓向收拾籌碼的夥計,似乎是無法接受自己輸得一乾二淨的事實。

  這名老劍客的衣衫略顯破舊,神態頹然,腰間佩的短劍鞘面上刻著許多神秘的符紋,應該是位不弱的修行者,只是氣息時起時落、不太穩定,在有見識的人眼中,便是曾經受傷跌境的標識。

  老劍客的眼神空洞而迷離,仿佛他的靈魂已隨著輸掉的最後一枚籌碼一同消散。他的雙手顫抖著,試圖抓住那一絲絲即將逝去的希望,卻只是徒勞地握緊了空氣。

  劉興業本無意於旁人的輸贏,但見那老劍客神色悽苦,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兩眼。

  只見那老劍客面容蒼老,皺紋如同溝壑般刻在他的臉上,雙手緊緊握住那把陪伴他多年的短劍,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的衣袖在不經意間揚起,露出右手腕上一道觸目驚心的紫黑色疤痕,如同一段無言的訴說著往昔輝煌與悲慘交織的故事,悄然浮現。疤痕周圍,皮膚褶皺,透露出歲月的無情與滄桑。

  「唉,又是一個輸紅了眼的可憐人。」劉興業身旁的賭友輕聲嘆道,瞥了一眼後專注於自己的賭局,語氣中既有同情也有幾分不屑。

  劉興業卻搖了搖頭,他總覺得這位老劍客與眾不同,那份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悲涼,讓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在家中書房翻閱過的那些關於江湖恩怨、英雄遲暮的故事。

  出於一種莫名的同情,或是年輕人對未知故事的好奇,他走近幾步,試圖從老劍客的話語中捕捉到一絲線索,卻只聽老者反覆低吟著:「功名塵與土,八荒雲和月……」

  聲音低沉而沙啞,透露出無盡的哀傷與無奈。

  「唉,這位老伯,賭桌之上,輸贏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介懷?」

  聽得此言,劉興業莫名心生憐憫,再次上前兩步,輕聲勸慰,其身旁的幾名護衛見狀,也緊隨其後,眼神警惕,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變故。

  然而,他話音未落,老劍客卻猛地抬頭望向劉興業,一雙眼睛仿佛突然間亮了起來,那是一種瀕臨絕境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光芒,隨即又歸於平靜。

  他沉吟片刻,突然開口,聲音雖弱,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威嚴:「年輕人,你懂劍嗎?」

  劉興業點了點頭,誠懇地回答:「晚輩雖不敢自稱精通,但也是三分劍堂的學生,對劍道略知一二。」

  「可我這一生,最痛的傷,卻並非來自劍鋒,而是人心的背叛。」

  老劍客點了點頭,苦笑一聲,感嘆著道:「我……我曾經也是一名劍客,有著自己的劍道與追求。但在那個二十年前的夜晚,一切都毀了……」

  老劍客的話語仿佛打開了塵封的記憶之門,他的眼神變得深邃,仿佛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那個改變他一生的夜晚。

  「那晚,月黑風高,我本是應約與一位故友論劍於山巔。卻不料,那竟是一場精心布置的陷阱。我的徒弟,那個我曾視為己出,傾囊相授的年輕人,為了得到我手中的《先天紫霞神功》,聯合外人,設下圈套。我在毫無防備之下,被暗算重傷,修為大跌,從行將突破搬山境的六境巔峰跌落至如今的四境,連保護自身都難以為繼。」

  說到這裡,老劍客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痛楚,他輕輕撫摸著右手腕上的疤痕,那是那場背叛留下的永久印記:

  「這道疤痕,就是那場戰鬥留下的,它時刻提醒著我,人心的險惡,比任何鋒利的劍都要致命。」

  劉興業聽得入神,心中不禁為這位老劍客的經歷感到惋惜。他看得出,這位老者曾經的輝煌與現在的落魄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份落差,足以擊垮任何一個人的意志。

  「前輩,您的遭遇實在令人同情。但劍道之路,本就充滿了未知與危險,我們修行者,更應該有面對挫折的勇氣。不知前輩接下來有何打算?」

  劉興業聞言,心中一動,他蹲下身來,與老劍客平視,認真地說道:「您若有什麼難處,不妨說出來,或許我能幫得上一些忙。」

  老劍客嘆了口氣,猶豫片刻,終於開口:「小兄弟,我見你先前談論劍會,根底紮實,頗有見識,也聽過了我講述的過往經歷,知曉《先天紫霞神功》乃是我師門不傳之秘……若非我一時不慎……」

  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黯淡,閃過了一絲不舍與決絕,從懷中掏出一卷泛黃的帛書,輕輕展開,只見其上繪有繁複的劍圖,旁邊配以密密麻麻的文字註解,讓劉興業匆匆一瞥,便迅速收起:

  「今日我來此賭坊,本想借點運氣,逆轉命勢,不料天意弄人……哎!如今我身陷困境,急需一筆資金以解燃眉之急,願意以此功法作為抵押,換你千兩黃金。」

  聽到此事竟涉及到了大筆錢財,跟著的幾名護衛連忙咳嗽了幾聲,以作提醒。

  而先前聽得津津有味的劉興業,也不由得警惕起來,開始懷疑對方的言語是否刻意設下的騙局,用精湛的表演一步步引人入套。

  劉興業目光閃爍,心中迅速權衡著老劍客話中的真實性與可能的風險。

  眼前的老劍客,雖然故事悽慘,但江湖中這類以悲慘故事博取同情,實則行騙的戲碼並不少見,同時也不排除是賭坊請來的托,亦或者父親朝中政敵設局的可能性。

  然而,那捲泛黃的帛書上所繪的劍圖,以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註解,即便只是匆匆一瞥,也讓他感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那是一種他從未接觸過的劍意,深邃而古老。

  望著老劍客那滿是風霜的臉龐和眼中難以掩飾的哀愁,他更是有些動搖,心想世間哪會有如此真情實感、且修為在四境以上的騙子呢?

  而且,若非自己恰到好處地表達了關切之意,對方原先也不會給出這樣的選擇。

  千兩黃金,說少也不少,理論上足以在黑市僱傭數名五境修為的殺手幹事,說多也不多,畢竟在韓王朝的諸多丹宗覆滅後,物以稀為貴,一顆破境丹藥動輒就要數千兩上萬兩黃金。

  只要這所謂的《先天紫霞神功》確屬真跡,且有助於家中長輩突破至六境,便完全值得上千兩黃金的價格——蘊藏劍意烙印的功法真跡,可不是那些尋常的劍經抄本能夠比擬的。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迎,反受其殃!這次交易,或許就是他們劉家改變命運的一個契機,錯過了這樣的機緣,無疑是巨大的損失。

  劉興業心中盤算已定,決定冒險一試。他深知,江湖中雖不乏欺詐,但同樣也存在著真摯與信任。若此次能助這位老劍客一臂之力,或許也能為自己積累一份難得的人情與經驗。

  「前輩,您的難處我理解,但這《先天紫霞神功》畢竟是您師門的不傳之秘,其價值難以估量。況且,我若隨意以千兩黃金交換,恐怕也難以向家中交代。」

  劉興業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以作最後的試探。

  老劍客聞言,苦笑一聲,似乎早已料到對方的反應。顯然,他也知曉自己的要求確實有些突兀,更何況是在這個魚龍混雜的賭坊之中:

  「小兄弟,你的顧慮我明白。但請相信,我並非那種欺世盜名之輩。」

  「真與不真,非言語所能盡述。你若不信,可讓你的護衛中,有劍道修為且眼光獨到之人來驗看。但記住,此事關乎重大,務必謹慎,需得讓為主家效力多年的忠僕才行,否則……」

  說到這裡,他不禁長嘆一聲,似是聯想到了昔日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往事,暗示此法貴重無比,若是驗看者中有心術不正之輩,難免會再次釀成當初的慘劇,必須儘可能保守秘密。

  「確實不能走漏了消息,讓外人觀覽功法……」劉興業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帛書,心中一動,他雖年輕,但並非愚鈍之輩,立刻明白了老劍客的用意,打消了請劍堂師長過來鑑定的念頭。

  緊接著,他瞥了一眼身後護衛中的那兩名青陽劍塔弟子,心中暗自思量:這二人雖是父親招攬的門客,修為在府上罕有人及,但畢竟是趙地之人,若真有什麼秘密,自己也不得不防。

  「前輩,賭坊人多眼雜,有關鑑定與交易之事,還是到外面的後巷中進行為妙。」

  很快,劉興業便作出了決定,讓青陽二人迴避暫且離開,自己則帶著其他幾名忠誠的護衛,以及那捲珍貴的帛書,隨著老劍客一同走出了賭坊,步入了昏暗狹窄的後巷。

  後巷昏暗,只有幾盞零星的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芒,為這隱秘的交易增添了幾分神秘色彩。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潮濕和霉變的味道,偶爾還能聽到遠處賭坊內傳來的嘈雜聲,與這裡的寂靜形成了明顯的反差。

  劉興業示意護衛們散開,形成一個保護圈,確保他們的談話不會被外人偷聽。他看向老劍客,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信任:「前輩,現在這裡只有我們的人,您可以放心地展示您的功法了。」

  「小兄弟,你且看好了!」隱藏在對方滄桑面容之下的,卻是趙青計謀得呈的笑意。

  「這《先天紫霞神功》乃是我師門傳承數百年之秘,修心養性,以靜制動,內外兼修,劍氣與內力並重,達至劍意與天地共鳴之境。練至深處,可引天地紫霞之氣入體,盡窺搬山境之奧秘。」

  「天下劍訣,以練氣為正。浩然正氣,原為天授,唯常人不善培養,反以性伐氣。武夫之患,在性暴、性驕、性酷、性賊。暴則神擾而氣亂,驕則真離而氣浮,酷則仁喪而氣失,賊則心狠而氣促。」

  「此四事者,皆為截氣之刀鋸。舍爾四性,返諸柔善,制汝暴酷,養汝正氣,鳴天鼓,飲玉漿,盪華池,叩金梁,據而行之,當有小成……登虛者妙,守氣者生,至念道臻,寂感真誠,役神形辱,安精年榮……」

  「老劍客」簡單地介紹與講解了幾句,隨即閉上眼睛,雙手輕輕撫摸過帛書上的劍圖,仿佛在與某種古老的力量溝通。

  劉興業和幾名護衛屏息以待,只見帛書之上,劍圖栩栩如生,每一筆都蘊含著莫名的韻味,文字註解則如涓涓細流,深入淺出地解析著劍法的精髓,讓人一眼望去,便知其非同小可。

  隨著趙青真元的不斷注入,整張劍圖仿佛活了過來,那些繁複的劍招開始緩緩流動,化作一道道紫光霞煙,在虛空中勾勒出一幅幅驚心動魄的劍影,仿佛能聽見劍鳴之聲,感受到劍氣縱橫。

  劉興業只覺眼前一花,仿佛置身於一個劍意繚繞的世界,那些劍影或疾或徐,或剛或柔,每一招每一式都蘊含著無盡的奧妙。

  他心中一震,這種劍意之深邃,遠非他所接觸過的任何劍法所能比擬。他確信,這《先天紫霞神功》絕非虛妄,而是真正的武學瑰寶,可以說價值連城,萬金不換。

  正當他沉浸在功法的玄妙之中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巷尾傳來,打破了這份寧靜。

  劉興業警覺地抬起頭,「只見」兩名青陽劍塔的弟子不知何時已經悄悄跟了上來,正站在不遠處,目光複雜地望著他們。

  「你們怎麼跟來了?」劉興業眉頭微皺,心中湧起一絲不悅,幾分戒備。他明明已經讓這兩人迴避,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會偷偷跟來,究竟是何居心?有何用意?難不成?

  兩名弟子面面相覷,其中一人開口道:「少爺,我們只是擔心您的安全,所以……」一句話尚未說完,另一人已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不約而同地轉身,向著後方的夜色中奔去,消失不見。

  ……

  與此同時,在賭坊外的另一條小巷中,那兩名被支開的青陽劍塔弟子,正漫無目的地閒逛著,望著遠處燈火闌珊的長陵城,心中明曉自己並不受主家的信任,不免有些不滿之意。

  作為劉家修為境界最高的門客,卻被如此區別對待、排擠在外,無疑是一種難言的屈辱,雖說此事確有緣由,但仍讓兩人心中五味雜陳,自然而然地對劉興業此舉暗生芥蒂。

  「劉大人的承諾,當真可靠嗎?」一名長須護衛身材略矮,聲音中帶著幾分哀傷:「師兄,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建立新宗門,傳承絕學,可這樣一來,我們不就徹底與趙國斷絕了關係?」

  另一名護衛沉吟片刻,聲音堅定:「師弟,趙國已亡,我們身為青陽劍塔最後的傳人,不能讓宗門絕學失傳。藉助經戶司的力量,至少能保證我們的安全,也能讓宗門得以延續。」

  「至於趙國,我們心中銘記即可,無需再讓無謂的仇恨束縛自己……向大秦王朝復仇,這是連劍爐的宗師都辦不到的事情,像你我這等未必能晉升七境之輩,還是早點放棄了為好。」

  先前那名護衛點了點頭,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待到祭拜過了趙斬之墓,斷了最後的念想,從今往後,我們便要徹底與過去告別,成為大秦的子民,這心中的滋味,真是難以言喻。」

  原來是這樣的目的嗎?不遠處,趙青聽到兩人間的交流,心中若有所思:畢竟一兩個不過六境的修行者,想要撼動有上百名七境宗師、數百萬精銳之師的龐大帝國,也太過不切實際。

  如果秦王朝治下、包括原韓、趙、魏三地的民眾處於水深火熱之中、飽受欺凌壓迫之苦,這勉強還算是有幾分希望,可以藉助於內部矛盾,獲得大多數人的支持……

  可就目前而言,秦境百姓的生活卻是蒸蒸日上,看似過得越來越好——當然,這其中也有著軍功爵制的隱患,與元武、鄭袖欲滅亡其他三朝的野心,和平的環境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打破。

  「不管怎樣,還請你倆『自願』離開長陵一段時間,重建宗門之事,到時候我也能幫得上幾分忙……巴郡竹山縣這個已納入掌控的地方,正需要招攬外來的高手。」

  她心念微動間,幾團黑色的霧氣向外散開,凝成人形,當兩名青陽劍塔弟子沉浸在對過往的追憶與未來的迷茫中之時,一陣奇異的波動已悄然瀰漫在小巷之中。

  很快,一陣低語聲,仿佛是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又似是人語的呢喃,隱隱約約地傳入青陽二人的耳中。

  這聲音忽遠忽近,難以捉摸,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誘惑力,引誘著他們向聲音的來源靠近。

  師兄弟兩人循聲望去,只見幾個身著劉家服飾的玄衣護衛從巷口走過,他們低聲交談著,似乎在談論著什麼秘密。而這一切,卻都被那兩名青陽弟子給「恰巧」聽到了。

  「聽說了嗎?老爺在得知少爺獲得劍經秘藏之後,立即緊急下達命令,為了以防萬一,決定把所有外人,包括那兩名青陽劍塔的弟子,都給清理了。」

  「是啊,畢竟這件事情關係重大,不能有任何閃失。」另一個護衛附和道。

  「不錯,我聽說那名連賣出秘籍的老劍客也不會放過,畢竟他知道得太多了。劉大人心狠手辣,咱們可得小心些,別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什麼?!這……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親眼看到老爺身邊的親信在密謀此事,說是劍經的價值超乎想像,為了防止消息走漏,必須斬草除根……」

  其中一個護衛說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狠厲:「雖然他們中有人修為達到了六境,但在不設防的情況下,也不過是一杯劇毒丹酒可以解決的事……更何況,還能聯繫角樓守將和監天司作為後盾……」

  兩名青陽劍塔弟子聞言,面色驟變,彼此對視一眼,眼中滿是震驚與不信。他們萬萬沒想到,自己近期效忠的主家,竟然會因一次劍經的交易,生出如此歹毒的心思,要將他們滅口!

  「師兄,這……這是真的嗎?我們該怎麼辦?先前所努力的一切,就這樣白費了?」矮個子護衛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顯然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手足無措、方寸大亂。

  高個子護衛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波瀾,他緊緊握住師弟的手,語氣堅定地說:「師弟,別怕,我們青陽劍塔雖然落寞,但骨氣猶存。既然劉家不仁,我們也不必再講義氣。」

  「現在,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儘快離開長陵,遠離劉家的勢力範圍,甚至逃至秦境以外的地域!每在這裡停留一刻,都多增添了一分風險……」

  「可是,師兄,我們的行李和身份文書都在劉府,或許可以先行返回,虛以委蛇,把東西先拿到手再說……」矮個子護衛話未說完,就被師兄打斷。

  「不行,師弟,此刻返回劉府無異於自投羅網。劉家既然已經決定對我們下手,必然布下了天羅地網,只待我們踏入便收緊繩索。身份文書雖重要,但性命更加可貴,沒有了性命,要那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

  高個子護衛目光炯炯,迅速分析著局勢:「而且,對方敢於如此行事,必是有了萬全的準備,說不定此刻劉府周圍已經布滿了重金邀來的六境高手,甚至七境宗師,我們一旦踏入,便是插翅難飛。」

  矮個子護衛聞言,臉色更加蒼白,但眼中卻逐漸有了決斷,「那……那我們該如何是好?總不能就這樣兩手空空地逃離吧?」

  「我們只能放棄那些東西了,師弟。心如烈獄,焚儘自我,始綻光明……身為劍者,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只要手中之劍未失,其餘皆可拋卻。」

  高個子師兄語氣嚴厲,但眼中卻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哀:「只要我們活著,就有機會重建宗門,傳承絕學。劉遠機若是真敢派人前來追殺,我趙北望的『日冕劍』也不是吃素的!」

  矮個子師弟聞言,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師兄說得對,是我們太過天真,以為劉家會真心相待。如今看來,這世間唯有自己的力量才是最可靠的。我們這就走,去尋找屬於我們的道路。」

  兩人不再遲疑,身形一晃,便如同兩道青影,迅速融入了夜色之中,朝著長陵城外疾馳而去。而趙青則隱匿在暗處,悄然施展秘法屏蔽沿途觀士的視線,目送著兩人遠去,心中暗自點頭。

  她的計劃雖略顯粗糙,卻成效顯著,成功激起了青陽劍塔弟子對劉家的警惕與恐懼,促使他們做出了逃離的選擇:「看來,這兩人的心性還算堅韌,在經受打擊後,劍意反而得到了磨礪……」

  至於那門劍氣兼修的《紫霞神功》,雖是趙青隨意編寫的秘籍,但精深玄奧也確實堪稱當世一流,屬於真品,同時亦是她埋下的一手暗棋,或許有望發揮別的作用。

  目光穿透街巷、望了望仍在另一道身神偽裝的「老劍客」處驗看《紫霞神功》的劉興業,趙青微微一笑,隨手掏出了一枚靈犀玉符,在特定的加密頻道上向夜策冷發送了一條信息。

  不僅僅是提醒對方,小任務已經圓滿完成,也是為了告訴她,講解修行的電台廣播即將開始,最好不要錯過。

  ……

  同一時間,長陵城西一間隱蔽而幽靜的小院裡,夜策冷抱著膝頭,坐在一張矮的靠背竹椅上,看著遠處的黑瓦,遙望著城西一帶數十座高聳的角樓。

  一隻藍色的信鴿飛了進來,腳下帶著的信筒自行脫離,落在了她手中,在展開了一會後,開始變得莫名的濕潤,然後慢慢變得被水泡久了一樣柔軟,最後變成紙漿從她的手指間滴落。

  「居然是這樣完成任務的嗎?倒也是種獨特的風格……」從袖中取出微微振動的玉符,夜策冷輕聲自語:「不過銀月賭坊的人,為何對此全然不管不顧?是出了什麼變故嗎?」

  她也沒繼續細想下去,感應到玉符中傳出的元氣波動,立即揮手招來了一個大水泡,將其變形化作了一根連接線與耳機的模樣,一端接在玉符處,一端置於耳旁。

  ……

  增補到了8.5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