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夜灰影

  黑夜暗沉,明月當空。

  一輛馬車行駛在鄉間小路上,車頂插著一桿黃色旗子,「龍門鏢局」四個黑色的大字位於旗子中央,隨風搖擺。

  駕車的車夫是龍門鏢局的鏢師,江湖人稱鐵拳王丹。一雙手掌滿是老繭,前面四個手指頭的關節更是比常人粗大了一大圈,小臂上左右各自帶了許多圈銀白色的鐵圈兒。

  鐵圈很多,一圈圈套在手臂上,幾乎將小臂給覆蓋了個嚴實。從外表看去,很容易就能看出他是個厲害的外家高手。

  前日裡,龍門鏢局來了一男一女兩人,言稱有鏢要投。

  當日鏢局剛剛接了個大鏢,人手幾乎都走了,鏢局裡就只剩下看家的幾個護衛。

  王丹因為家裡有事耽擱了,這才沒有隨行,從而留在了鏢局。

  原本他是不打算接這趟鏢的,奈何對方兩人出手太闊。

  直接給了一百兩,以及一個月明珠的報酬。

  王丹心動了,按照規矩,押鏢費用的七成是由隨行的鏢師平分的。

  最重要的是,這兩人要送的鏢就是他們自己。

  王丹很快意識到,這是一趟護衛鏢。

  一般這種鏢,護送的幾乎都是大人物,或者有錢人家的重要人物。

  他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因為人手不足,再加上對方兩人來歷不明,萬一有仇家追殺呢?

  可對方似乎猜到了他的顧忌,表示只需要一人帶路就行,給五十兩的帶路費。

  這下王丹心動了,如此一來就不算是押鏢了,只是帶路就能得五十兩,就算路上遇到危險,他也可以先逃。

  這跟押鏢完全就是兩種性質,他哪能不心動?帶個路五十兩,划算。

  於是雙方一拍即合,王丹還主動借來了鏢局的馬車,他本身就是鏢局的人,借用鏢局名譽干點私活,對於他的身份地位來說無傷大雅。

  王丹駕車一路去往嘉興,起初他以為兩人是兄妹,半途中又以為兩人是私奔的小年輕。

  他看了一眼夜色,離嘉興已經不遠了,一路上平平淡淡,這樣最好。

  取出一個酒葫蘆,對著嘴就呼嚕呼嚕喝了幾大口,看上去就很爽。

  「大叔,您這酒有那麼好喝麼?」馬車裡傳來林旋的聲音,方才見老漢喝得很爽的樣子,有點嘴饞了。

  「嘿!我這可是陳年的桃花釀,這酒可不好找。」王丹回頭看了一眼車廂,笑道:「我家閨女三年前就釀下了三壇,我這次出門偷偷到了點出來。這酒可帶勁了,公子要不要嘗嘗。」

  看著遞過來的酒葫蘆,林旋大方接過,「多謝大叔了!」

  「嘿嘿!」王丹搖頭笑笑,一揮馬鞭唱道:「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在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吶……」

  歌聲嘹亮粗獷,帶有一絲豪氣,居然還蠻好聽的。

  林旋笑笑,飲了一大口。此酒酸酸甜甜,帶有淡淡的桃花香,主要還是桃子的酸甜。酒精濃度比上次在路邊酒家喝過的略高一籌,口感非常棒,不輸於前世的果酒。

  「好酒!好歌!大叔真乃有趣之人。」林旋喝完也不吝溢美,此酒確實好喝。

  「哈哈哈!林公子,最多一個時辰就到嘉興了。」王丹接過酒壺別在腰間,豪爽大笑。

  「酒有什麼好喝的?」小龍女癟癟嘴,其實是她也想喝,只不過不好開口。

  「美酒美人,乃男人之樂趣也,其間之樂,你們女人不會懂的。」王丹下意識的接話。

  「給我也嘗嘗!」小龍女掀開帘子,伸出手。

  「姑娘也好酒?」王丹說著就要去取腰間的葫蘆。

  陡然間,林中傳來急促的沙沙聲。

  一回頭,一個灰影從邊上一閃而過。

  「什麼人!」王丹提氣怒喝,聲如洪鐘雷霆。

  可惜他畢竟是外功高手,內力並不深厚,這一聲喊對於灰影來說毫無威脅。

  眨眼間灰影就去得遠了,依稀能看見灰影腋下夾了兩個小女孩兒。

  「定是強搶孩子的賊人,兩位稍等,某去取便來!」王丹一個縱躍追了上去,他步子很大,每一步跨出都能行出三尺左右。

  只聽得地面上「邦邦」作響,留下一地跨度極大的一尺來深腳印,人已經淹沒在了樹林之中。

  一路追趕,王丹內心也極不平靜,那人帶了兩個人居然還能健步如飛,山地叢林如履平地,他空身追趕差點跟丟了去。

  好在沒過多久,前面那人停了下來。

  王丹此時追了一路,早已經氣喘吁吁,兩條腿酸軟無比,暗道:「這賊人好生了得,我此時氣短乏力,待會兒動起手來怕是難以敵過,為了孩子的安全還是智取為上。」

  環顧四周,此地似是一片墓地,月光下影影綽綽的墓碑隨處可見。

  「此人深夜把人帶到墓地想要做甚?」王丹腦海里冒出了不好的想法,一瞬間心急如焚,連忙對著那人大喊:「你那廝快快放下那兩女孩兒,某乃鐵拳王丹是也。」

  月色下,那人滿頭亂髮,鬍鬚也是蓬蓬鬆鬆猶如刺蝟一般,鬚髮油光烏黑,照說年紀不大,可滿臉皺紋深陷,如同七八十歲老翁。

  身上藍布直綴,脖子上掛著個嬰兒所用的錦緞圍巾,上面繡著幅畫貓撲蝶圖,已然陳舊破爛。

  王丹見那人不理睬自己,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

  隨著他的靠近,那人與兩孩子的對話也傳了過來。

  那怪人仰天長嘆道:「是啊!嘴裡說永遠不離開我,年紀一大便把說過的話都忘了,只記著這個新相識的小白臉,你笑的可真開心啊!」

  「是的是的,你是我的小阿阮,是我的小阿阮。我不許你走,不許跟那個小白臉畜生走。」那人說著緊緊的抱住了其中一個小女孩兒。

  另一個小女孩兒原本在笑,此時見他神情激動便也不敢在笑了。

  那人繼續道:「阿阮,我找到你啦。跟我回家去吧,從今以後跟爹爹永遠在一起。」

  「原來是父女麼?」王丹鬆了口氣,他還以為……

  「沒事就好!」王丹略顯尷尬的轉身準備離開。

  哪知道被那人抱在懷裡的女孩兒卻道:「老伯伯,我爹爹早死了。」

  嗯?王丹猛然回頭,難道另有隱情?

  卻見那人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是你的義父啊,你不認得了嗎?」

  女孩微微搖頭,「我沒有義父。」

  果然有隱情,王丹此時已經恢復過來了,想要動手,可孩子被那怪人抱在懷裡,他一時間不敢輕易動手。

  那隻怪人猛然大叫一聲,將小女孩兒推開,怒道:「阿阮,你連義父也不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