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我就是歷史本身
火山一行回返,交界地上的所有碎片君王,除了一個葛瑞克,林德都已經打過交道了。
這個世界如今對他來說的確是沒有任何珍貴的物品,當然,這裡的人依舊是他看重的珍寶。
神靈是一種靠思念為生的類生物,所以常常發生神靈為了爭奪信徒而大打出手的故事,不過林德倒是不怎麼需要信徒,他把自己的思念體外殼凝聚成自我寶石,有恆常不變的自性,有如佛經中的金剛一般不增不減。
雖然導致他的力量無法通過尋常手段增長,但至少不會因為沒有信徒而躺板板,相當於是領了神靈的低保,旱澇保收,吃穿不愁。
所以林德看重交界地的人,也不是像把他們當作家畜一樣豢養起來,給他生產思維弦,而單純是看重人民的聰明才智而已。
越是飽受瘡痍的大地,越是經歷苦難的人民,就越是能開創一個偉大的時代,這也是生活的弔詭之處,從悲傷里掙扎出的歡笑才能讓人捧腹,越是美好的事物死亡就越讓人心碎。
據說拉卡德死掉的那一刻,亡魂的悲歌響徹火山的天空,他們逐一消散了,去追隨消逝的理想。臨走時,又將一面破碎的軍旗託付給葛孚雷,請他轉交給林德。
這面軍旗揮舞之時,能招來格密爾騎士為旗主作戰。林德把它做成了火山副本的通關獎勵。
火山官邸的死剩種們需要接受審判,除了阿褪,她是剛入伙,還沒來得及開展業務,公司就倒了,所以她是無罪釋放。火山官邸里還有個叫帕奇的小商販也一起被抓了,他大聲叫屈,說自己是來公司樓下擺攤的,和這幫人沒有瓜葛。
不過這傢伙的賊眉鼠眼總是瞥向塔妮絲,明顯是看中公司女總裁了。說是小商販,但賣的物品基本是戰場上搜刮來的零碎,可見平時是拾荒為生的,兼顧坑蒙拐騙、仙人跳。經過阿褪的指認,這傢伙也要被押到王城。
不過以帕奇的本事,估計半路上就能逃跑,這傢伙是從《黑暗之魂》跑來客串的,能週遊世界,不容小覷。
在與英魂們告別後,林德又與葛大爺說了再見。
「再會了,小伙子,你今後還有好遠的路要走,老夫卻是要留在這裡,走不動的人了,死後我就葬在家鄉。還望你一切珍重,一定保全身體,往後有了空閒,就來羅德爾,老夫與蒙葛特一定用最好最烈的酒,最肥美的羊羔和乳鴿款待你。」
林德知道今後他們還有兩次相見的機會,一次是在他魔改的《艾爾登指環王》里,葛孚雷以NPC出場,另一次是葛大爺臨終前,林德會來送別。
別離真是一種特別奇怪的事情,最初分別的時候,仿佛相聚還是一件有無限可能的事情,直到日子一天天過去,終於在某一刻,意識到再也沒有再見的機會。
那一刻才是離別真正完成的時刻,在此之前,其實僅僅是時空相隔而已。
以後的以後,林德會認識更多新朋友,也會面對更多舊友的別離,他就像矗立在河邊的礁石,看著流水不停穿梭,每一滴水分子都在同他告別。
米莉森大約猜出他在想什麼,於是在回去的路上,她總是貼著他的胳膊,也不說話,像是武俠小說里通靈的兵器,總是在主人有難的時候輕輕震顫。
走出火山後,返程的路還得一兩天,他們一行在亞坦高原紮營。
因為不著急,所以每天都是慢悠悠的。雖說是在校師生出門旅遊,但魔法學校可不會來信催促。
托普斯和東尼爾總是帶著茉莉一起下副本,成天樂得大呼小叫,完全是阿宅的模樣,當然實力的進步也很明顯。
一天晚上,寒風吹得帳篷嗚嗚作響,林德躺在被窩裡,米莉森冰涼仿佛虎瞳的蜜糖色眼睛在他的臉頰上逡巡。
她身上沁出的細汗打濕額發,被透過帳篷縫隙的冷風一吹,渾身激起細密的雞母皮,一個個小疙瘩摸起來就像一塊軟和有彈性的橙皮。
林德感覺到了,於是朝帳篷一指,所有的三頂帳篷都開始顫抖,隨後外皮長出厚厚的絨毛,將風完全阻擋在外,內部又循環起靈風,不斷吹出新鮮的溫熱空氣。
「嗯。」米莉森微微呢喃了一聲,起身擦洗,用干毛巾清理一身悶熱的黏汗,隨後在帳篷里的小書桌旁坐下,攤開一本筆記開始鑽研。
林德側頭,順著靠背椅的欄杆縫隙,他看到一條纖細的白魚,燈下的紅髮仿佛明亮水體中飄搖的海藻。
他們聊著回學院後的工作。米莉森莫名其妙被欽點為卡勒羅斯的首席講師,林德鼓勵她可以嘗試接受這個安排,這是白送的機會,能體驗一下不同的生活方式難道不是好事嗎?
為了安撫米莉森,林德聊了很多自己的經歷。
如何整理教態,如何準備教案……魔法學校的課題是比較自由的,教授想講什麼就講什麼,學生可以聽也可以走,學不學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教授的工作也不是讓學生們學會,更多時候是給他們指點思路。
畢竟雷亞盧卡利亞的魔法師不是霍格沃茨的小巫師,他們中絕大部分有完全獨立研學的能力,與講師相比,欠缺的只是思想上的高度而已。
米莉森苦著臉,她完全無法勝任這樣的工作,她會的是加減乘除,而講師的授課內容是高等數學,這就相當於在簡歷上撒了謊,還是得到了這份工作,馬上就會露馬腳的。
不過她沒有退怯的意思。而是一有空就下副本刷燭錢,爭取早點買下高等輝石魔法技能。
林德莫名有種被女教授包養的感覺,看米莉森挑燈夜讀,一有空就伏案鑽研教案,他卻像個退休老大爺似的,躺在一邊看著。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鋼絲球的花語是隱忍與富貴。
林德給自己整笑了。
「怎麼了?」米莉森靈敏地轉頭回顧。
「我在想,以後如果你繼續當雷亞盧卡利亞的教授,我呢,就住在學院門前的鎮子裡,經營一家餐館。每天等你下班回家,然後我們坐在餐桌旁,客人們在大廳里歡笑用餐。你一邊疲憊地揉揉眉心,聊起在學院裡遇到的煩心事,我往你的盤子裡夾菜,像個小心翼翼的,工資沒有妻子高的中年丈夫……」
米莉森聞言眼前一亮,「對的,而且,還有,餐館裡要有小孩子。他們跑來跑去的,一會兒湊過來討吃的,吃不了兩口又跑去玩耍,直到累得像小狗喘氣,才乖乖坐下來。」
「這種事情回德林瑞爾再說吧,那裡是我的城市,是我為你們準備的家鄉。」
「好,不管哪裡都行。」
第二天,帳篷外的草原掛滿白霜。
「這是冬天要來了。好久沒有見過冬天了。」
「法環破碎後的時空也變得奇怪,亞坦高原好多年一直都是秋季,如今黃金樹倒下,終於要進入冬天了。」
米莉森背著小學徒茉莉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奔跑。
林德獨自站在秋末白露淋漓的草原上。
梅琳娜的腳步聲傳來,停在他身旁,陪他眺望地平線上的太陽。
「林德,你害怕別離嗎?」她沉默了好久,忽然發問。
「當然不。對你們來說,時間是一去不返的河流。但歷史只是我的記憶,每當我回憶起往事,我也就回到了那個時空。」
「那現在的你,是未來某個時間的你的回憶嗎?」
「一直都是,也從來不是。我沒有未來,也沒有過去,我就是歷史本身。」
「真好。那你永遠都不會悲傷。」
「梅琳娜,沒有誰是不悲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