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力量便是答案
米婭的自我意識回歸時，她是一道漂浮在石舞台的靈魂。
一道色彩鮮明，形體完善的靈魂，不過依舊是靈魂，而非活生生的血肉之軀。靈魂狀態下的生命體驗與血肉狀態下截然不同。米婭被林德從外層位面召喚回來之後，花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認清現狀。
她需要重新適應靈魂狀態的視野，看到的一切與光芒無關，而是靈性的強弱，無生命的物體在她看來是灰暗的模糊輪廓，而智慧生命的身體則像是紅外成像一樣，是一個發光的形體。
「你是誰？」米婭的靈魂看向林德，在她眼中，這是一團冰冷虛幻的太陽，內部隱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是林德。還記得嗎？」
「是的，我記得……我記得在死前曾呼喚你，德·林先生，可是你沒有來。」
她的悲傷是一座花園。
「我來得遲了些。害死你的魅魔，我已割了她的頭，沒有逃回地獄。你瞧，頭顱在這兒。」
「謝謝。只可惜我看不太清。我爸爸媽媽祖母還好嗎？」
「不曉得。我沒有再回匕首灘。想來才過去不到半年，他們也不至於出什麼意外。」
「德·林先生，說話還是這麼直白啊。」米婭的靈魂莞爾一笑。
她逐漸找回自己的記憶，記錄在她靈魂中的見聞——死前受到的折磨，以及死後的景象。
靈魂具有不朽的本質，哪怕是神靈也無法將其徹底摧毀，魔鬼眼饞靈魂的力量，用契約哄騙靈魂，在地獄用刑罰榨取靈魂能量。靈魂也是下層位面通用的貨幣，富有靈魂貨幣者，似乎能買下多元宇宙的一切。
米婭被死靈法術褻瀆後，靈魂沒有消失，而是一直下墜，來到了一條寬闊淒涼的血色長河邊，這是流經諸下層位面的冥河，每一滴河水都是邪惡的精粹，罪孽的靈魂在河水中沉浮。
手持長棹的擺渡人停船在渡口，讓一個又一個靈魂走上它的木筏。
「我看到要渡河的人多得數不清，像是停在山坡上的候鳥。撐船的人問我，為什麼不渡河。我就問他，河對岸是哪裡。他說河對岸是亡者之主克藍沃的國，所有靈魂都要去水晶塔，接受審判，無信的就被砌進城牆，有罪的就下地獄，無罪的就前往諸神的國。」
「我找到你的時候，你一直站在冥河岸邊。是什麼牽絆住了你的腳步？」
「因為我不想渡河，我想回家。」
「那你可以回家了。」
林德推開石棺，死靈的身軀在棺中沉睡，在米婭的靈魂看來，這是一團散發不詳黑霧的人影。
「這是什麼？我很害怕它，但又覺得不應該害怕。」
「你的身軀。被製作成了亡靈。如今這具身體產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改變，它的體內凝聚了一個思念體。我需要這份思念體，如果你同意，那麼我會拿走它，就像切下從腐木上生長出來的野菌。對你不會造成任何損害。」
「您拿走吧。」
林德順勢從亡靈體內抽出思念體，仿佛一團灰色的蟬蛻。
「這有什麼用？」
「思念體是靈魂的最外層，也是最複雜的結構。寇濤魚人亡靈認為你是它們的神，這個種族瘋狂的特性發揮作用了。還真塑造出了一個具有神性的思念體，我準備用它來鑄造大盧恩，完善我的神職。」
林德捧著思念體，仿佛握著一枚寶鑽，「雖然這枚思念體太弱小，沒法一步到位，鑄成代表死亡神職的大盧恩，但還是非常珍貴，所以在我復活你之前，得先問清楚。」
「德·林先生，你大費周章，只是為了徵求我的意見？一個死人的同意對您來說很重要嗎？」
「重要。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好姑娘，所以不會搶你的東西。」
「要是所有人都像您這樣該有多好，懂得尊重別人，哪怕對方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小人物。」米婭忽然笑起來，笑容深處的悲傷就像漲潮一樣滲出，她哀求道，「德·林先生……我真的、真的不想再這樣死去。我當時疼得厲害，怕得要命。」
林德輕聲說：「知道你為什麼會死嗎？不是因為你不善良，而是你弱小。力量是一個終極的答案，能解決絕大部分問題，剩下的則可以用勇氣來補足。你想要變強。我已知曉你的心意，明白你此刻的霸念。我既然許諾，點燃世上的靈魂，那麼就絕不會對你的好勝心視而不見。」
「我該怎麼辦？」
林德握緊手中的思念體，指向棺中的亡靈之軀，「兩條路，生存，還是死亡？」
……
「這就是我的故事，我可以選擇以活人的形態生存，德·林先生說這是一條前途遠大的道路。你們知道德林瑞爾的邪術師嗎？他們今後要做的就是前往世界各地，前往宇宙的每一個角落，傳播知識，收集燭火，依靠顱內之光，晉升門徒，成就傳奇。」
安德烈看向身旁的利維婭，她也說過類似的話，只是沒有那樣明確。
提爾的牧師感到困惑與不安，因為米婭所說的方法，聽起來和牧師道路很相近。
然而牧師獲得力量的途徑是傳播信仰，獲取神寵，得賜神恩。德林瑞爾的邪術師似乎有更大的自主權，能直接從傳播信仰中獲取力量，這就有點魔鬼契約的意味了。
利維婭很清楚，自己成為邪術師的那一刻起，生命的本質就已經改變，變為了近似於魔鬼的異界生物。倘若有人對她施展[人類定身術]，是不會起效的。
伊爾明斯特眼神閃爍，笑著說：「看來你選擇了另一條路。」
「是啊，我選擇了死亡。我的靈魂仍然是鮮活的，身體卻和我墳地里的祖父差不多啦。」米婭笑起來，「但這沒什麼不好的。我是白銀樹下的第一位死者，守衛墓園的亡靈德魯伊。燭火與思念保護我的靈魂，我將永遠澄澈。」
她瞳孔深處灰白交纏的火光變得更加明亮刺眼，感知敏銳者頓時心中一寒，能覺察到這個奇怪的亡靈藏著更深的秘密——關於力量的秘密。
一直沉默的聖武士問出他關心的問題。
「你們是不是打算把這座城市的死者都變成亡靈？」
「當然不，雖然我選擇亡靈之路，但我並不認為死靈是更好的選擇。邪術師有他們傳播知識的使命，我也有安撫亡靈的使命。在墮影冥界，在負能量位面，在主物質位面的角角落落，不能安息的亡者實在太多了，我一個人可沒法把它們帶到墓園裡。你們如果加入德林瑞爾，可以來幫我的忙。我一定會給足報酬的。」
米婭從腰間的口袋裡拿出一枚黑色晶石。
利維婭驚呼：「記憶石。」
「是的，製作記憶石的原料，有一半是我在製備，但產量實在很小，跟不上大家的需求。」
利維婭神情亢奮起來，「我會來幫忙的。」
思鄉心切的安德烈急忙開口：「米婭小姐，我們冒昧造訪，現在天色很晚，能容許我們告辭嗎？」
米婭傷感地說：「唉，是我囉嗦了嗎？一直都是我在說話解答呀。然而我甚至都不了解你們。」
此話一出，不知為何，大家的表情都有些怪異，安德烈更是冷汗直流。
現在的氣氛，仿佛是不說點好話，就得進入戰鬥劇情似的。這個特殊亡靈與浮空城主德·林牽涉很深，恐怕挑戰等級很是不低啊。
在場眾人都不是一條心，自然也不願在對方主場開戰。
三位海鮮大將連忙說：「我們也有故事，我們也可以講。」
伊爾明斯特同樣點頭，「沒錯，老頭子活得久，要是有什麼感興趣的，可以問我。」
「別緊張。你們隨時可以走的，以後也隨時可以來，我這裡沒有什麼好招待，只有茶水，所以下次想吃什麼點心，還請自己攜帶。」
「呼——」大家莫名舒了一口氣，隨後相繼告辭。
墓園重新安靜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