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皇帝的選擇

  心知肚明?

  司馬鐘面對宋瑞的應答,心中一緊,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可不能露怯,一對招子緊緊盯著宋瑞,想要從宋瑞臉上看出惶恐,想要讓其服軟。

  可宋瑞是什麼人?

  那可是連司馬鐘的老子都敢批的人,他會怕一條還沒成氣候的幼龍?

  根本不帶怕得好吧!

  汝以目視之,吾也當以眼審之!

  宋瑞審視著司馬鍾,眼裡清澈地透出堅定之色。

  司馬鐘被這目光刺得不敢直視,下意識地避開,旋即氣急敗壞。

  「哼!宋瑞,你好自為之吧!」

  司馬鍾拂袖而去,正要與宋瑞擦肩而過。

  「太子殿下!」

  宋瑞突然喊道,嚇了司馬鍾一跳。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宋瑞指著小毛驢拖著的一車帳簿,目光緊鎖司馬鍾。

  他,他全知道了?

  司馬鐘的瞳孔驟然一縮,心中怒火瞬間熄滅,也沒有呵斥宋瑞的想法了,立馬快步離去。

  當朝太子,何至於此!

  宋瑞望著司馬鍾離去的背影,拳頭緊握。

  太子的步伐紊亂且快。

  欽差的步伐沉重緩慢。

  養心殿外。

  朝堂上有頭有臉的臣子們跪了一片。

  「呦,各位同僚這麼跪著,反叫本官不好走了,都讓一讓吧。」

  宋瑞輕笑道。

  在養心殿外,他看到了許許多多的老熟人,仿佛回到了當初批龍奏的時候,皇帝震怒,群臣皆跪,唯有他屹立不倒,雖然狼狽,但依舊能應對。

  「宋瑞!你當真不給我等活路嗎!」

  戶部侍郎丁德神情無比怨毒道。

  剛剛太子殿下進去求情,然後被暴怒的皇帝用鎮紙砸傷了頭,趕了出去。

  現在,最大的保護傘沒了,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宋瑞面聖了。

  「都到這兒了,恁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宋瑞都懶得跟丁德這條狗搭腔。

  狗主人錢忠還領頭跪地上,一副朝聖的樣子呢。

  堂堂大乾宰相,官面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卻靜悄悄地跪在那兒,一言不發。臉朝下,嗅著青石地板的芳香,不知道在想什麼。

  正如宋瑞所言,都到這兒了,皇帝都在裡面候著,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宋瑞牽著小毛驢,走向養心殿大門。

  跪地上的大臣們紛紛挪開位置,因為他們知道,在這節骨眼兒上,若誰敢攔,那宋瑞是真敢從人身上踩過去的!

  他們可不是皮糙肉厚的武者,他們還要臉。

  今天要是被宋瑞踩了,那豈不是死了也要遺臭萬年?被編成戲曲評書,流傳千古?

  這齣戲的名字就叫:宋青天養心殿外踩奸臣,滿腔熱血體忠仁?

  吱呀……

  養心殿外的守門宦官沒有似皇宮門口的兩個那般,再刁難宋瑞,他們把殿門打開,還幫其將裝滿帳簿的箱子抬進去,然後再關上了門。

  砰!

  隨著養心殿大門關上,莫須有的倒計時開始,群臣宛若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跪在地上汗流浹背,惶恐不安。

  唯有少數幾人,氣定神閒地跪在地上,朝著青石地面的臉無悲無喜,靜候佳音。

  宋瑞進了養心殿,看到半倚在座上的皇帝司馬睿,拱手行禮。

  「臣宋瑞,不負陛下所託,將倒賣官倉糧一案查得水落石出,此乃下官所尋得的相關帳簿……」

  「念給朕聽聽吧。」

  司馬睿神情淡然道。

  他的火,早在太子來之後,已經發泄完了。

  宋瑞聞言為之一愣,旋即便拿出帳本念了起來。

  他對帳本了如指掌,所以雖然念得極快,卻咬字清晰,鏗鏘有力。

  「完了!完了!」

  殿外的大部分臣子徹底跪不住了,有的人甚至將烏紗帽摘下,面如死灰。

  隨著宋瑞的念誦,涉及的官員越來越多,幾乎將朝堂所有的官員都拉下了水,還有世家大族的非官方勢力。

  一個半時辰過後,宋瑞念完了所有的帳本,他抬頭一看,發覺司馬睿一副哈欠連天,不耐煩的樣子,最後甚至還從懷裡拿出小玉瓶,倒粒仙丹服用,不由得怔住了。

  「宋瑞,你念完了?」

  司馬睿問道。

  「回陛下,臣,念完了。」

  宋瑞怔怔地答道。

  「念完了,夜已深,回去吧,明日早朝,朕必將論功行賞。」

  司馬睿說道。

  「陛下!」

  宋瑞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司馬睿揮手打斷。

  「宋愛卿,朕乏了,你且退下吧。」

  「是,陛下。」

  宋瑞無奈行禮,後退離開,將養心殿的門親手關上,一轉身,便看到錢忠和六部尚書挺直腰板,對他露出得勝者的笑容。

  「宋瑞,你可是害慘了我們啊!你這是要讓我們家破人亡啊!」

  不知情的百官紛紛將宋瑞圍住,大倒苦水。

  宋瑞對這些人的話充耳不聞,只是背對著養心殿,靜靜地和那幾位頭部大貪官對峙著。

  他想起鄭天壽、刁斗說的話。

  「宋大人,其實我們本可以成為朋友的。」

  又想起錢忠在宰相府酒樓說的話。

  「你以為本相就是他們最大的保護傘嗎?你錯了!你錯得離譜!」

  再加上太子的心虛表現。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怪不得你們說我可以成為朋友,我上了批龍奏,差點沒給皇帝氣死,讓太子提前登基,可不是朋友麼。

  怪不得你們有恃無恐地,上下其手地搜刮著民脂民膏,將整個漕幫變成你們的斂財工具。

  不,漕幫不是你們的工具,而是……

  「著火啦!著火啦!」

  一官員指著養心殿驚呼。

  宋瑞心裡像被插了一刀似的,他轉頭望向養心殿,火光明晃晃。

  就在群臣不知所措時,這火又突然滅了。

  兩個宦官從里拉開了門,皇帝司馬睿從中走出,慵懶隨意道:「朕無礙,只可惜,宋愛卿送來的幾箱子物件,卻是燒得一乾二淨。」

  「燒了?」

  宋瑞喃喃自語,怔怔出神。

  這把莫須有的火,燒的不止是那幾箱帳簿,還有一顆諍臣的心,與那滿腔的熱血。

  皇帝,最終還是做出了情理之中的選擇。

  他選擇了既往不咎,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