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陽光透過樹葉,斑駁地灑在地上,道道光柱中飛舞著輕飄飄的塵埃。
一毛驢,一騾子,一老登,一少年,他們穿過這些光柱,擾動了塵埃,來到此行的目的地——中塘郡郡城。
「宋老先生,看來你還真是很受中塘郡官民的待見啊。」
陳勝調侃道。
「待見?除了湊熱鬧的百姓,那些當官的,怕是巴不得俺去死吧?」
宋瑞沒好氣道。
面上笑嘻嘻,背地裡媽賣批的人,他見得多了。
「哈哈,至少他們表面功夫還是做得不錯的嘛。」
陳勝笑道。
他已經感知到鄭天壽等人內心散發出來的濃濃惡意了。
要不怎麼說變臉是這幫貪官,或者說是所有官員必備的技能呢。
來了來了!
鄭天壽等人看到宋瑞和陳勝的身影,儘管心裡一百個媽賣批,也只能拉起個笑臉,上前迎接。
雙方距離逐漸接近。
一百步。
七十步。
三十步。
意外發生了!
除了陳勝,在場的人誰也沒預料到,道路兩旁看熱鬧的百姓當中有個乞丐趁著守衛兵卒沒注意,硬擠了出來,橫插在兩方當間。
「大膽刁民!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鄭達大怒,上去就要給這又髒又臭的乞丐一腳踢開。
宋瑞見狀剛要開口阻攔,陳勝已然率先行動。
砰!
腿與腿之間的對碰。
鄭達直接化作了滾地的葫蘆。
陳勝站在原地,拍了拍靴子上莫須有的塵土,站在乞丐面前。
「你這乞丐,有點意思,不怕死嗎?」
這乞丐可不止有點意思,那是相當的有意思。
鄭達剛才那一腳的力道,就是奔著踢死這乞丐去的。
而陳勝阻止了鄭達,可以說是算得上乞丐的救命恩人了。
可他卻沒從乞丐那裡感知到感激的情緒,反而是憎恨,憤怒。
這可太有意思了。
救了你,你還恨我?
我跟你有什麼仇嗎?
殺了你爹還是殺了你娘?
「哼,某既然選擇在此時站出來,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乞丐憤聲道,掙紮起身,三步並作兩步,跪倒在宋瑞面前。
「中塘郡前太守曹正之子曹斌拜見宋欽差宋大人!」
陳勝:……
好傢夥,我還真殺過你爹啊!
早知道就不攔著鄭達那一腳了。
為了防止冤冤相報何時了,要不我現在把你這好大兒也給宰了?
就在陳勝思考要不要當場來個斬草除根時,鄭天壽等人的臉色瞬間慘白。
曹正之子曹斌!
曹家有關郡城官倉的帳簿!
這是鄭天壽在上任以來,一直派人暗中尋找的東西,甚至為此不惜將曹正的家人進行滅口。
得不到的,那就永遠讓其隨著死去的人埋葬。
只是他沒有想到,曹家居然還有餘孽存活。
而這餘孽選擇在此刻沖駕,其心已經不言而喻了!
情況也的確不出鄭天壽所料,曹斌脫下腳穿的兩隻布鞋,將鞋墊撕扯開,將裡面藏著的東西捧在手心奉上。
那是兩本類似小人書的本子,有半個巴掌大,火柴盒那麼厚。
鄭天壽見狀瞳孔驟縮。
「那是……來人吶,給我把那乞丐拿下!」
鏘!
陳勝的杖刀已然出鞘,玄鐵飛刀環繞四周,他戲謔道:「鄭太守,你急什麼,總得讓人開口說幾句話吧?」
礙於陳勝凶威,鄭天壽等人一時間都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哈哈哈!鄭天壽!你也有今天,你們也沒想到我能活下來吧!」
曹斌淒聲大笑,淚從眼角滑落,神情滿是仇恨。
「為了這帳本,我曹家七十四口人,被爾等殺得只剩我一個,那夜若不是母親讓我躲在糞坑裡,獨自引開殺手,今日我又怎能待得時機,拖爾等下水!你們一個個都得給我曹家人陪葬!」
曹斌發泄完心中的怒火,將兩本帳本獻給宋瑞,解釋道:「宋大人,我父曹正為防狡兔死,走狗烹的一天,特地以鼠須為毫制筆,寫了這兩本便於攜帶的帳簿,莫看這帳簿小,卻是各自記錄了官倉糧食兩年半的真實轉運交易,合計五年,憑此帳簿,莫說漕幫舵主,就是幾大世家,也盡可調查取證!」
用老鼠的鬍鬚做毛筆頭,能在這兩本半個巴掌,火柴盒厚的書里寫下十幾萬字,記個五年帳綽綽有餘!
曹斌將這這兩本帳簿用防水油布包裹,納入鞋底,從宋瑞鴛鴦居與鄭天壽爭鋒相對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等待。
而宋瑞也不失所望,在官差押解著青天縣、家和縣的官員關入郡城大牢時,曹斌就確定這欽差大臣和那些傢伙不是一條路的人。
於是便有了今日冒險沖駕,殊死一搏的舉動。
「俺會還恁一個公道的。」
宋瑞一臉凝重地從曹斌手上接過兩本帳簿。
連他也沒有預料到,此行所製造出的火,不僅能燒到漕幫身上,連幾大世家都可以燒到。
曹正到底是一郡太守,還管轄著中州儲糧巨大的官倉,他的位置太重要了,重要到能留下幾大世家參與官糧倒賣的罪證。
「哈哈哈,我不需要大人還我一個公道,我只需要他們死!」
曹斌歇斯底里地大笑著,手指鄭天壽等人。
他現在一無所有,唯一能替家人復仇的機會,就在宋瑞的身上。
只可惜,殺父之仇……
「快刀陳勝,你給我死來!」
曹斌瘋了,朝著陳勝衝去。
咻!
噗滋!
陳勝連頭都沒有回,玄鐵飛刀就已經貫穿了曹斌的胸膛。
他可不會因為獻帳本的事而饒過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