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

  咀嚼著道一圖上一閃而逝的文字，安奇生心中自有種種猜測浮現。

  關於所謂的命格虛無者，他心中自然不無猜測。

  此時見得道一圖上的文字顯示，心中越發篤定。

  寰宇三千殺道圖中所記載，問鼎道極者，必有收束過去無儘可能於一身的威能。

  收束過去，統合現在，億萬可能盡歸於一，這與所謂的『命格虛無者』何其之相似？

  念頭轉過，再看著面前一臉懵懂的莫因，安奇生心中就有了計較。

  他最初的打算，是以命運虛無者遮掩自身存在的痕跡，積蓄力量衝破這困擾他多年的涅槃大關。

  但此時，卻有了別的想法，關於道極境的另一種試探。

  或許，可以試一試？

  「你…你看什麼？」

  莫因被看的有些發毛，忍不住出聲打斷。

  「沒什麼。」

  安奇生收斂心思，也不解釋，隨手一招，那一口收束了漫天雷海的雷池再現。

  「雷池煉成了？」

  莫因的注意瞬間被雷池吸引，眼都不眨的望著安奇生：

  「這該怎麼用？」

  身為內天地之主，他一眼就可洞穿這一口雷池的本質，但，看得到，不代表看得懂。

  這一口雷池的構成皆來自於他的內天地，他認得構成雷池的每一個細微部分。

  但組成的雷池，反而看不分明。

  只覺其本質極盡繁複，看似一成不變，實則時刻都在以極速不住的變換更迭。

  「雷池可為內天地之中樞，以此雷池，可護持輪迴道兵的本質不滅。」

  安奇生打出諸多符文，讓雷池氣息內斂。

  以他今時的手段，接引諸多藏身自身洞天之中的玄星眾人來此自然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之所以耗費百年，正是為了煉製這一口雷池，以此，可護持『輪迴者』的本質不落於他人之手。

  「不滅？」

  莫因心頭一震，但不及他詢問嗎，安奇生又屈指一點。

  莫因只覺眼前一花，那一口雷池之中陡然迸發出一抹紫光，旋即於他的眼前化成一株他從未見過的奇異植物。

  那古樹蒼勁如虬龍，大且高，其上綠枝下垂如柳樹，每一條枝幹上都儘是琉璃一般的翠綠葉子。

  「這是？」

  莫因瞪大了眼睛。

  這株古樹浮現之剎那，他只覺一股清亮沁入心脾，讓他心中萬般疑惑都為之消解。

  困擾自己多日的瓶頸，似乎都鬆動了。

  「菩提古樹……」

  安奇生眸光深處漣漪泛起，道一圖泛起紫色微光。

  繼而，菩提古樹枝葉搖動，虛空氤氳間，竟一身著青色道袍的老道憑空浮現。

  「生死造化，道一主宰。」

  老道盤膝菩提樹下，微微一嘆，恍若隔世：「他能將造化神通修持到這個高度，老道輸得不怨……」

  菩提復甦，垂眸安奇生，心中卻向著那位老佛。

  皇天界中，二人一持大衍天通，一秉造化神通，本無優劣。

  可惜，自己極盡而巔的『諸天無道』終歸無能覆滅其七道合一的『七寶妙樹』。

  此時才知，滅生早已將造化神通修持到了諸界唯一的境界了。

  「因緣際會，非戰之罪。」

  安奇生卻是搖頭。

  道一神通的諸界唯一境是有極大的偶然，不看修行者的修為高低，而是看是否與這門神通契合。

  滅生自悟『斬業非斬人』之時，已完全契合了造化之真諦。

  一如那幽冥府君古長豐，可早在人間道之時，就將『歷劫重生』修持到了諸界唯一的境界。

  而自己，卻直至皇天界，才將『入夢大千』修持到了唯一境。

  菩提老道沉默一瞬，方才道：

  「我那些弟子，還好嗎？」

  「封神榜上留了他們姓名，皇天變遷之時，終歸有著一線生機。」

  安奇生說著，話語一頓，看向掌中雷池：

  「你我三位一體，造化之功，或可讓他們異界重生，也未可知。」

  「那就好。」

  老道如釋重負，好似心愿已了，這才看向一臉驚疑不定的莫因：「你喚我出來，就是為了他吧？」

  安奇生微微點頭。

  看著相對而坐，除卻面容一老一少，其餘近乎相同的兩人，莫因再也忍不住：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對於自己這『衍界沙盤器靈』，莫因心中的疑惑由來已久，此時更是確信，這道人絕非寶物器靈。

  更似是他在玄都宗典藏中所知的『大能重生』。

  「非是刻意隱瞞，實是無法說出口。」

  安奇生微微一嘆：「你只需知道，我對你並無惡意。」

  蠻荒界遠比皇天更強，水也要更深，他雖可來去如意，但一旦漏了興藏，卻再無更適合的世界來突破這一道涅槃大關了。

  龍可游淺水，可淺水終歸容不得大龍倒海翻江。

  莫因山根緊蹙，好半晌無語，卻也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值得他人如此謀劃的。

  畢竟，這輪迴道兵之強橫，只怕放眼天下，都屬頂尖了。

  自己一個大永皇室的私生子，未必就值這個價。

  「是個可堪造就的。」

  菩提老道端詳了許久，方才點頭同意：「此事，交於我吧。」

  「有勞。」

  安奇生一抬手，雷池已然落入菩提樹上，隱沒於枝葉之中。

  以莫因對於內天地的掌控，一時竟也發現不了。

  https://

  呼！

  與其同時，安奇生的身影又自消失於虛空之中，自斬痕跡，陷入了深層次的入定之中。

  只留下滿腹疑惑的莫因與菩提樹下的老道兩兩相望，好半晌，還是莫因繃不住了：

  「糟！」

  他一下跳將起來，此番震驚太過，他險些忘了外界還在發生戰鬥。

  「不糟，不糟。」

  菩提道人卻是微微一笑，抬手自虛空一點，外界的諸般影像已然顯現在兩人面前。

  莫因定睛一看，心中鬆了口氣。

  摩天峰上血氣如海，滾滾間碾壓一切，晏長沙跨行其間，催使拳掌指爪，神色漫不經心，卻將莫戮一方打的大敗虧輸。

  「很有趣的力量……」

  菩提道人手捋長須，不時點頭，似乎饒有興致：「那些甲士叫做鬥法道兵？有些意思……」

  他能一手培養出諸多近聖，且開闢出諸多神通之王，對於其他修行體系的興趣，自然有著莫大的興趣。

  在他看來，此界的『造物主』修行之路，頗為不凡。

  其單純鬥戰之力未必比得上萬陽界，可此界修行者絕大多數可一人成軍，資源足夠的話，堪稱強絕。

  要知道，兵主修成一門神通，其麾下無數道兵瞬間就可全部『加載』而道兵若有所悟，則兵主瞬間就可得知。

  兩者相輔相成，互有裨益，或許不算完美，卻也極為完善了。

  此時心念一轉間，已有數千種道兵被他從無到有的推演出來，於其神念之中彼此碰撞，廝殺，取長補短。

  「長沙的『萬戰化丹功』固然強大，想要在天樞城勝過鬥法道兵，近乎不可能。」

  但莫因的眉頭卻是緊緊皺起。

  鬥法道兵之強不在於道兵本身，而在於大永王朝近八十萬年來諸多人傑留下的鬥法台。

  以及背後那一座『鬥法神山』。

  若在其他地方也還罷了，但在天樞城統轄之地，鬥法神山的力量傳遞，幾乎無窮無盡。

  果然，莫因的念頭未落，外界的戰局又有了變化。

  轟！

  群山震盪。

  如大日焚燒般的濃鬱血氣的威逼之下，莫戮神色幾次變換，終於忍不住仰天長嘯，徹底暴怒：

  「區區道兵，何敢欺我至此？！」

  剎那之間，高懸長天的鬥法神台就迸發出一道道凝練到了極致的神光。

  那神光如劍，洞穿虛無次元，溝通著漂流在無盡次元深處的鬥法神山。

  嗡！

  千萬分之一剎那都不到！

  就有一道道堪稱恐怖的神芒洞穿了重重虛空，瞬息而至，降臨在諸多鬥法神台之上。

  無盡神芒交織之間，似有一方雄偉至極的神山之影，乍閃而逝。

  下一瞬，石破天驚。

  綿延不知幾十萬里的摩天山脈，於恐怖的震盪中齊齊下陷何止千百丈？

  如在低頭！

  「鬥法神山……」

  熊熊血氣之中，晏長沙無悲無懼，雙眸越發熾熱起來：「只差一點點了……」

  「呵呵，哈哈哈！」

  鬥法台上，莫戮髮絲披散，臉色慘然，赤紅的雙眸死死鎖定著山巔的兩人，驚怒且悲：

  「區區道兵，區區道兵……」

  「他怎麼敢？！」

  莫因的神色徹底變了。

  他沒有想到，這莫戮真有這種膽量，在天樞城外，眾目睽睽之下召喚鬥法神山來鎮殺『皇室後裔』。

  這幾乎斷送了他自己的繼承順位！

  難道他也僅僅是個棋子，他的背後另有指使？

  莫因心中一亂，看向似興致更高的菩提道人，拱手苦笑：「前輩可莫要看戲了……」

  鬥法神山相傳乃是高達六劫的恐怖神峰，哪怕僅是一縷氣息，也絕不是此時的他可以抵抗的了的。

  雖然他仍有後手可以遁走，可他如何甘心？

  他此時若是遁走，只怕再無踏入天樞城的機會了。

  「此山之重不如須彌似也相差無幾，以爾等此時修為抵抗不了，只是此時，似乎也還不到貧道出手之時……」

  菩提道人不慌不忙。

  與墜入涅槃大關的安奇生不同，他並未有任何削弱，且其道已成，境界不墜，換個世界，也不會有任何損耗。

  只是，一縷虛影而已，哪裡值得他出手？

  「那……」

  莫因見他從容，心中稍安。

  「此山似與爾等血脈相連，他可召喚此山，莫非你就不行？」

  菩提道人一笑間，屈伸一指，將一臉驚愕的莫因彈出了內天地。

  轟隆隆！

  幾乎是在莫因睜開眼的同時。

  天樞城中，似有一聲聲驚咦之聲一閃而逝。

  「嗯？！」

  鬥法台上，莫戮心頭一震，猛然抬頭，頓時察覺不妙。

  天樞城中，更是有著數之不盡的鬥法台升騰而起，彼此交映間流溢出無盡的鐵血之氣。

  天地為之升溫，好似要在這恐怖的鐵血之氣中融化！

  無限恐怖的鐵血殺伐氣息中，一方雄偉宏大到了極致的神山之影，自從次元虛無之中垂流而下，浩蕩堂皇已極！

  無法相容的震撼！

  這一瞬間，不止是摩天峰，天樞城乃至於億萬萬里疆域之內的其他城池，諸侯國，都被驚動了。

  無數人仰望穹天，只見巨岳橫空，莫大的陰影洞穿次元，遮蔽天日，似能將整個大永王朝都覆蓋在內。

  鬥法神山，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