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如水流光自虛無中沒出，環繞那漆黑如墨的元神烙印不住流轉。

  但與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的是，這枚元神烙印雖然流轉顫動，但卻沒有絲毫要化開的趨勢。

  「果然，以我此時對於『入夢大千』的修持，還無法破開聖人的烙印」

  望著似有不可撼動之勢的元神烙印，安奇生眸光微動，卻不意外，心念一起，已溝通了道一圖。

  呼！

  幽暗虛空有著剎那明亮，無人可見的細微處，道力似火般熊熊燃燒起來。

  嗡！

  似只一瞬而已，已有諸般訊息在安奇生的眼前流淌而下。

  而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窺探烙印的驚人消耗。

  【消耗道力九億一千九百萬（天心印記屏蔽，十倍消耗）】

  近乎十億道力！

  這是安奇生自得道一圖以來，消耗道力最多的一次。

  但他眉頭微擰，這個數字超出了他的預料，但卻不是太多，而是

  「太少了」

  安奇生心中喃喃。

  數十年裡，他已然將大周九成宗門的功法典籍收錄在手，積累了數目巨大的道力。

  就是為窺探此界六聖而準備。

  之前，他心中還有些憂慮，擔憂自己準備的道力不足以窺探大自在天魔主。

  因為推演楊間的道力，已然高達三千萬了。

  此時所消耗之道力固然逼近十億，然而，若無那所謂『天心印記』的隔斷，亦不超過一億！

  彼此差距固然極大，可似乎並未有著他想像之中的質變

  「是那天心印記嗎？那所謂的聖位？」

  聯想到曾在天外天看到的一切，安奇生心中有著一縷明悟，念頭一動，望向其餘訊息。

  【大自在天魔主】

  【命運軌跡：降生於皇天界，惡孽血海之畔，初為魔童，渾渾噩噩，不脫凡類，後得天外奇物，從而崛起，殺穿億萬萬里血海，斬殺血海之子，登臨血海之巔】

  【魔天大戰中，得悟天心，自稱大自在天魔主。】

  【評價：無邊魔域稱王，滔滔血海為主。雄踞一界為尊，道貫天地為祖！超凡入聖之大成，合以一界天心，可稱道極（假）六星級】

  假？

  假！

  無盡訊息流淌而過，安奇生的注意力，卻盡被那一字所吸引。

  「假？！」

  安奇生長出一口氣，壓下心中震動，方才揣摩起這諸般訊息中蘊含的東西。

  此假，非是真假，而是『借』『名義上』的涵義。

  聯想到曾經兩度窺視天外天星空樓主與六聖間的對話，他心中突然升起莫大的明悟。

  猶如窗紗被一下戳破，有著豁然開朗之感。

  星空樓主與六聖之戰為何持續如此之久？

  為何星空樓主不得進，六聖不得出？

  為何道極境的大戰，最後會牽連到皇天界的眾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安奇生眸光發亮，只覺心頭迷霧盡去，徹底看到了此界隱藏至深，連白帝這般近聖都看不到的隱秘。

  自混沌歲月至今，無數紀元的爭鬥，看似不合理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釋。

  諸聖為何傳道？

  又為何一紀又一紀的『毀滅』『收割』。

  祂們彼此之間固然有著仇怨不假，可真正的目的，卻是

  「煉假成真！」

  「白帝，死了！」

  平靜的聲音自虛空之中傳出。

  「什麼？誰？！」

  燭龍悚然一驚，旋即想起了什麼，身軀一顫間，長長拜倒：「赤，赤帝神尊」

  「呵呵，難得你還記得本神尊。」

  平淡而幽冷的話語自虛空之中若隱若現的紅雲之中傳出。

  「神尊明鑑」

  燭龍心頭狂震，斗大的汗滴滴落在地：「神尊，小神，也是迫不得已」

  「鳳皇的斷涅聖火之下，本神本該無有倖免，你投誠白帝，也算不得什麼」

  紅雲若隱若現，似乎隨時都會消失，赤帝眸光幽沉，言語平淡，似毫不在意。

  而事實上，神道從來只有上下尊卑，所謂忠誠，自然是不會存在。

  改旗易幟之事，自古有之。

  「謝神尊。」

  燭龍心中一松，又不可思議的望向遠處若隱若現的首陽山：「白帝隕落，難道是？」

  他心中震驚至極。

  之前天穹之上迸發的氣息讓他吃驚不小，可也只是認為白帝與某人在隔空交手。

  怎麼會想到，白帝居然會隕落的如此輕描淡寫？

  但他顯然不會懷疑赤帝的話，一時之間，神情複雜至極，驚懼夾雜疑惑，後怕。

  「不錯。」

  赤帝微微點頭，透過虛空望向那首陽山，淡淡道：「燭龍，你將此物，送去首陽山。」

  「什麼？」

  燭龍抬頭，就見虛空之中，一條四色交織的法帖徐徐飄蕩而下。

  「赤、蒼、玄、金！」

  燭龍心頭一震，四帝聯合發下的法帖，難不成是戰書？

  一念至此，他就想要拒絕，但未開口，赤帝的聲音又自傳來：「不要讓我等失望。」

  「神尊！」

  燭龍面色幾次變換，還是咬著牙伸手接過那法旨，下意識一撇，雙眼頓時瞪大，口舌打結：

  「招，招安？怎，怎麼可能？！」

  望著法帖，燭龍心頭亂如麻繩，一時難以消化，本想懇求，虛空之中卻哪裡還有赤帝的半分氣息？

  「招安？」

  再望向首陽山，燭龍頭大如斗，驚懼已極。

  他不知白帝是怎麼隕落的，但能鎮殺白帝於無聲無息間的存在，殺自己不會比殺雞難到哪裡去。

  這樣的存在，也是能招安的？！

  亘古以來的招安，皆是強勢者招安弱勢者，那位能鎮殺白帝，修為只怕還在四帝之上

  「麻煩，麻煩大了」

  燭龍抓著燙手的法帖，怔立原地許久，還是長嘆了口氣，轉身向著首陽山而去。

  諸神之不死，全依仗於神道，對於他而言，得罪四尊神帝，比死可怕的多了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

  短短千多里的路程，他足足走了小半盞茶的時間，才走到山腳。

  「呼！」

  燭龍滿腹心事，面色沉重，猶豫再三之後才拾階而上。

  山路不長，他走的卻是很慢，猶如奔赴刑場的囚徒，只覺每一步都是莫大的煎熬。

  但令他詫異的是，他剛剛行至山巔，一個通體晶瑩，似妖似怪的藍皮小怪物，已然迎了上來。

  那小怪物穿著古怪，見得他上山，一手撫胸，一手後擺，施了一個極為奇異的禮：

  「遠來的客人，我已經等候多時了。」

  「你是」

  燭龍打量了一眼這個小怪物，心中卻突然想起了之前強要了他一道『燭照』神通的紅童大金剛。

  這兩者分明不是很相似，甚至可以說截然不同，但偏偏他心中就有種強烈的既視感。

  「遊戲紅塵的修行者，真理大道上的求道者鴻玄道人座下，三心藍靈童。」

  藍靈童也在打量著眼前這個『神靈』，聞言，詠唱一般回答道。

  「藍靈童」

  燭龍眸光一閃，也施了一禮，道：「我乃皇天帝庭，赤帝座下燭龍行者，奉神帝之旨，來送法帖予鴻玄道長，有要事相商」

  燭龍心中鬆了一口氣。

  能派人出來迎接自己，怎麼著，或許，結果也沒有那麼糟？

  「請進。」

  藍靈童轉身帶路。

  燭龍則在打量著這首陽山，但怎麼看，這山也沒有什麼奇異之處，景觀尋常不說，靈機還極為稀薄。

  這樣的地方，莫說是鴻玄道人這樣的上真，即便是個尋常修行者，也未必看得上吧？

  他心思轉動著，已來到道觀之中，見到了那位疑似鎮殺了白帝的南瞻上真，鴻玄道人。

  「鴻玄道人」

  燭龍心中一稟，震驚又怪異。

  因為他根本無法從這位道人身上感知到半點修為，偏生又有一種足履深淵之前，立足穹天之下的渺小之感。

  這種感覺他從未有過，直覺卻告訴他，面前之人，無比危險。

  他心念轉著，卻不敢怠慢，忙施禮道：「燭龍拜見上真！」

  「呼！」

  老樹之下，安奇生仍是閉目調息，待得燭龍見禮之後，方才緩緩睜眼。

  淡淡的掃了一眼遠處虛空乍閃即滅的紅光，才落在燭龍身上：

  「這四位，倒是謹慎的很。」

  相比白帝，這四位更讓他驚訝，不是因為他們更強大，而是他們更謹慎。

  不但真身不曾現身，即便化身，都隱匿虛空之中，讓人無可捉摸。

  嗡！

  燭龍還未張口，那一道四色交織的法旨已然騰空而起，落在了安奇生攤開的手掌之上。

  藍靈童站在一側，好奇的瞥了一眼，頓時驚呼一聲：「招安？！」

  它驚詫至極。

  而它這一嚎，燭龍身子就是一抖，好懸沒直接溜走。

  見那鴻玄道人望著法帖沉吟不語，方才硬著頭皮，大著膽子道：

  「道長，四位神尊，是真心相邀，以您的修為，早該成神做祖，便是與幾位神帝齊平，也未必不可」

  呼！

  話音戛然而止。

  看著突然燃燒的法帖，燭龍心頭一涼，下意識的後退兩步，幾乎就要奪路而逃。

  卻見那法帖之上四色褪去，轉而化作深沉紫色。

  「動不如靜，招安好過廝殺，爾等有此覺悟，貧道自也不會趕盡殺絕若肯降服座前，那」

  木然接過紫色法帖，燭龍怔怔抬頭，老樹下，道人已再度合上眸子，語氣淡漠平靜，卻傳盪深遠：

  「封神榜上，自當有爾等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