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間」

  看著踏步而來的白衣少年，哪怕一路來閱人無數的希應情心中也不由一贊。

  這少年氣息純淨，風姿出彩，只以賣相而言，她平生所見之人沒有一個與其比肩的。

  這不止是五官身材，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好個少年」

  劉大蟾摸了摸自己的胖臉，只覺面前少年丰神俊秀已極，比之自己還要稍勝一籌。

  「老師知師姐要來，特遣小弟前來迎接，只是之前路過『六合齋』買了盒糕點，稍微慢了些，師姐勿怪。」

  楊間拱手作揖，面帶歉意。

  「不妨事。」

  希應情深吸一口氣，道：「不知老老師何在？」

  夫唱婦隨，夫君的師尊就是自己的，但她還是有些叫不出口。

  「師姐隨我來。」

  楊間輕輕拍手，已有人驅一輛車輦過來，又一抬手，躬身：「師姐身子不便，還請上車稍歇。」

  希應情不想耽擱時間，點點頭，上車了。

  「閣下是？」

  楊間這才看向身側龐大的肉山。

  「咳咳。」

  劉大蟾眼珠一轉，瓮聲道：「俺叫劉大蟾，與摩柯乃是八拜之交，生死兄弟。」

  「是嗎？」

  楊間笑著拱手：「小弟怠慢了，兄台不要見怪。既是自家人，那便隨我一併去見老師吧。」

  「正該如此，正該如此。」

  劉大蟾笑呵呵的跨步上了車輦，一下將那驅車的擠下了車，又回頭看向楊間：「師弟還不頭前帶路？」

  「呵呵。」

  楊間啞然一笑，也不在意被人口頭上占了便宜，只是向著東北角凝視了一眼，方才踏向人群之中。

  臨仙樓位於帝都東北角，相距皇城不遠，靈機最為濃郁，來往之人非富即貴，甚至有著皇室宗親，三公九卿的後輩在此飲酒作樂。

  呼~

  一著錦衣的少年手持摺扇，漫步踱進臨仙樓，也不理會迎客夥計，徑直上了六樓，來到一處包廂之外，輕輕摳門三聲。

  然後，直接推門而入。

  嘩！

  一步跨入，視線陡然開闊，似有碧水藍天入眼，其內竟極為寬闊。

  滔滔大河滾滾來去，一眾人盤坐河畔涼亭之中，似在談笑。

  「嗯」

  錦衣青年抬眉望去，只見涼亭之內一眾人皆氣度不凡，或灑脫，或厚重，或鋒芒畢露。

  而其目光定格處，卻在諸多人拱衛之中的兩人身上：

  「無支祁？太子？」

  「來了，就自尋一處所在坐下吧。」

  漫不經心卻又似極為沉重的聲音淡淡響起，無支祁彈動手指，眸光飄忽。

  其中髮絲披散，雙眸金黃，藏青色緊身武袍之下，隱可見其如山嶽起伏般蘊含莫大力量的強大體魄。

  雖語氣不高不低，卻自有一股不容人質疑的強大氣勢。

  錦衣青年心頭一緊，才發現，以這一條大河為中心，這片天地四處，赫然有著為數眾多的人影盤坐各處。

  此時，皆望向自己。

  唯有一人，仍閉目養神，似全然不在意。

  「太子」

  錦衣青年神情凝重，對周遭眼神恍若未覺，只定定的看向涼亭之中與無支祁並肩而坐的少年。

  那少年不過四尺高低，如同孩童一般稚嫩，但其身上的氣勢卻強的讓人無法直視。

  哪怕是其身側的無支祁，似都要比其差上一籌。

  叮~

  清脆的金鐵碰撞之聲突然響起。

  「哼！」

  與無支祁並肩而坐，似不過四尺高下的少年人突然睜眼，掌中一枚明晃晃的鐲子向著虛空輕輕一敲。

  嗡~

  流光如水環繞，在一眾人身前化作一人高的圓光鏡，其間光影變換幾個剎那，方才定格。

  其中，赫然顯示著帝都九十九處城門洞。

  「此人是誰？」

  無支祁似也察覺到了什麼，凝神望去，卻只見到一白衣人離去的身影。

  雖只是驚鴻一瞥，無支祁心中頓升警兆，一道唯有如他這般人才能感受到的氣息讓他神色震動：

  「高階神位」

  神位以零為始，以一為基，二階超凡，三階長生，四階入聖，唯有三階，且有著更進一步可能的神位，才算得上高階。

  而這二十年裡，他所知的高階神位不過十個，此時居然突然冒出來一個？

  「高階神位？」

  涼亭之中頓時譁然，在此眾人不乏三階神位，當然懂得什麼是高階神位。

  如無支祁，他也不過三階神位，可相比他們卻要強出太多，無他，不外乎其有著更進一步，修成『混世四猴』的潛力。

  高階神位，稀少且出現毫無規律，但絕對強大至極，遠超尋常神位不知凡幾。

  這帝都之中居然也有一個？

  「怎麼會是高階神位？」

  一個披甲青年驚疑不定，任他怎麼去看，也感知不到那背影的特殊之處，不由的望向無支祁：「敢問上神，此人會是何等神位？」

  神位亦是傳承，其中也有道蘊碎片在內，雖然不全，但越是高階的神位，越是對神庭了解的深刻。

  「觀此人氣息」

  無支祁捏著手指，有些拿捏不定。

  嘩啦啦~

  乾坤圈盪起陣陣靈潮，散去圓光境，宛如孩童般的太子微微低頭，遮住眸光中的詫異與凝重。

  「英烈昭惠顯聖仁佑王，灌江二郎」

  太子心中低語，卻沒有說於在場之人，散去圓光鏡之後，看向那兀自站立遠處的錦衣少年，語氣冰冷：

  「遠遠窺視也就罷了，為何要自來尋死？」

  嗡~

  其音迴蕩之間，此處天地陡然之間變換了顏色，赤紅之色大盛，剎那間已然充斥山海之間。

  一條紅綢猶如怒龍一般環繞虛空之中，鎖死了一切挪移躲閃空間。

  「乾坤圈，混天綾」

  錦衣青年望著這一幕，突然發出笑聲：「好寶貝，好寶貝。」

  轟隆隆！

  其笑之音宛如雷潮炸裂，震動長空。

  而隨其笑聲迴蕩，其身形也陡然為之變換，化作一身高十丈，氣息威嚴的金甲神將。

  「吾名『天魁』，皇天帝庭，南極護法大神坐下神將，奉大神法旨，特來尋爾等！」

  「皇天帝庭？！」

  其音一發，本該怒極的一眾人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更有不少人紛紛站起，如臨大敵。

  二十年不長不短，可也足夠讓不少人看出端倪，比如，他們所承之神位，分明不在傳說之中

  這本是他們心中忌諱之點，此次被人提出，自然再難淡定。

  「哈哈哈！」

  無支祁大笑出聲，壓下那神將之音，方自舔了舔嘴角：「小小毛神，上門是想讓爺爺打打牙祭嗎？」

  其神力強絕，雖含而不發，卻似有惡風呼嘯天地，肅殺已極，似一念動就要發動。

  「這些偽神簡直無法無天」

  那金甲神將神色微微一緊，繼而大喝：

  「逆亂至極六萬載，逝去的終將歸來！爾等假借神名肆虐人間，縱得一時之樂，就不怕，神帝清算嗎？！」

  「神帝歸來在即，爾等莫要自誤！」

  「帝啟？祂」

  哪怕膽大如無支祁，此時心中竟也一緊，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

  無他，神帝的名頭太大，太大了。

  相傳古老歲月之前，神魔肆虐天地，萬物儘是神魔萬物，死生只在神魔一念之間。

  那時天地混沌，萬物蒙昧，莫說修行，人族甚至無有獵殺野獸之能。

  直至有一天，與梵聖論道千年的神啟終得明悟，自此下界，遍傳諸法於人間，點化八萬四千種族。

  徹底開啟了諸神創世紀。

  神啟更疑似獲得巨大收穫，再登天，一戰掀翻前任神帝，一統神庭，威臨諸界，世人稱其『帝啟』。

  後萬萬年，神庭高懸天穹至極，帝啟宰執諸界，是真正傳說中的傳說，神話中的神話！

  唯有太子，神色沒有半點變化，只把玩著乾坤圈，似漫不經心道：「帝啟，已然歸來了嗎？」

  「大膽！」

  神將大怒呵斥一聲，但迎上那一雙雙冰冷目光，還是硬生生咽了下去：「直呼神帝大名，乃是大罪，會遭天誅！」

  「天誅？」

  太子啞然，精緻如幼童的臉上泛起一抹冰涼笑意：「此方乾坤在我手中，你且呼喚天誅試試看？」

  「你，大膽！」

  神將心中大怒，更覺恥辱，但思及此來目的，還是硬生生咽了下去，話語冷硬：「本神此來，背負上神旨意，閣下便不想聽一聽嗎？」

  「殺了你，一樣知道。」

  「嗯？」

  太子說著突然皺眉，冷漠掃了一眼無支祁。

  「太子且慢動手。」

  無支祁微微搖頭，開口道：「什麼旨意，你且說來聽聽！」

  「南天大神法旨！」

  金甲神將朗聲回應，聲震此方天地，在所有人的耳畔響起：「爾等偽神雖有大罪，念在爾等不曾為禍人間，特賜爾等招安！」

  「凡臣服本神者，可免清算，可得神職，位登真神，亘古不壞！」

  「招安？！」

  「真神？！」

  「賜予我等神職？」

  眾人聞言，先是一靜，隨即譁然，面面相覷之下，有人勃然大怒，也有人眼神閃爍，似有些心動。

  「想招安本太子，真真可笑至極！」

  太子嗤笑一聲，乾坤圈微微震動，就要將此神鎮殺，卻不妨一隻手突然壓在他的手上。

  無支祁眸光閃爍，語氣沉凝：

  「太子，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