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七殺咒？

  安奇生心中一動，他不知道佛塔之下那頭大妖的心靈受到了什麼衝擊，但神魔七殺咒他卻是認得的。

  在日游神的元神烙印之中，他曾不止一次的人看到過這一道神通展現鋒芒。

  這一道神通殺伐凌厲，給日游神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那麼，這佛塔之下鎮壓的大妖

  聽著佛塔之下傳出的嘶吼，安奇生不為所動，那神魔七殺咒固然強橫，也不足以吸引他以身犯險。

  是的，以身犯險。

  這頭大妖不是此地最為危險的東西，此地最為危險的，就是那座佛塔本身。

  「你說的孔老二，就是那頭天下第一妖？」

  安奇生輕震虛空，發出疑問。

  相比於那神魔七殺咒神通，他更在意的還是這頭大妖腦海之中的記憶。

  鳳皇伐天之戰究竟發生了什麼，自己的元神碎片在其中起到了什麼作用，此時又在何處？

  這，才是安奇生最為關心的。

  「嗯？！」

  佛塔之下的大妖似是極為驚詫，旋即又有著莫大的怒火竄起：「好啊！不知本大爺是誰，卻知曉那孔老二？」

  佛塔再度震動，其下鎮壓的大妖心頭頗多憤慨，終於，還是平靜了下來，聲音之中少見的有著一絲頹敗：

  「本大爺到底差他許多，差他許多」

  人族修行艱難，妖族成靈更不易，能修成大妖者自有其桀驁，可有些人或妖是超越所有人想像極限。

  註定無法與之相比的。

  想起記憶之中那頭孔雀的絕世風姿，佛塔之下的大妖頓時有些意興闌珊。

  自己被鎮壓在此不知多少年，那頭孔雀又該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境界？

  安奇生靜靜聽著，不住嘗試捕捉塔下那大妖的元神烙印，可惜這佛塔頗有神異，比起他此時的入夢神通的等階還要高，嘗試還是失敗了。

  「你知曉孔老二，怎麼不知我『元謀人』之名？」

  佛塔之下大妖自沉寂之中回過神來，似透過佛塔在窺探安奇生，自言自語道：「莫非有人抹滅了一些人的存在？」

  他微微自語間，似乎有著某種猜測，情緒緩緩平靜了下來。

  「元謀人？」

  安奇生心中泛起思量，這個名字並沒有在日游神的記憶之中出現。

  似乎，真的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抹滅了一些東西。

  「看來你是真不知道也難怪，畢竟當年一戰，是我等敗了，敗了，自然隨人捏圓搓扁」

  自稱『元謀人』的大妖似恢復了平靜，聲音鏗鏘而有力：「你怕我算計你，奪你軀殼？是嗎？」

  「自然不是。」

  安奇生神意波動，輕輕向前一觸，一道無數符文交織的佛光已隨之顯現而出，將整座巨塔籠罩在內。

  「這一道佛光可不是為了阻止你離開，而是阻止其他人靠近，你猜，我若觸動這佛光，會有什麼後果？」

  安奇生語氣平靜。

  他元神虛弱，但眼力仍在，心靈感知之敏銳更不是塔中這半殘的大妖可比。

  早在進入此間封印之地，他就感知到了危險。

  道一圖之中將此地稱之為『大妖墳墓』換而言之，在沒有自己的原本軌跡之中，這頭大妖至死都沒能脫困。

  這，自然不僅僅是顯化在外的佛塔所能辦到的了，一旦有人觸動這佛光禁制，將會遭遇什麼，那就很難說了。

  一門神魔七殺咒，自然是不值得他以身犯險了。

  「賊禿驢好狠，好狠。」

  被佛塔壓制無法感知其外禁制的元謀人咬牙切齒，聲音之中有著莫大的不甘：

  「分屍九九仍不放心，不愧是那老東西的傳人」

  縱有無盡的不甘怨怒，元謀人說至最後，聲音還是低至不可聞聽，似有莫大的忌憚。

  「你想要脫困，憑你自己是絕然不夠的，必須要有外力」

  安奇生落在廣場之上，四周的靈機被他攝拿而來，在其神意周圍環繞，勾勒出一具身軀來。

  「外力？」

  佛塔之下，元謀人卻似沒有聽到，透過佛塔死死的盯著安奇生：「你到底是誰？！」

  最初，元謀人只以為這是自己當年破天軍後裔，後來以為是某個誤入此地的小妖。

  但此時看來，這人絕不是自己想像的那般簡單。

  他，太過淡定了。

  尋常人也好，妖也罷，若突然遭遇這樣的事情，遇到如自己這般的大妖，怎麼可能如此之淡定？

  螻蟻敢在真龍面前侃侃而談，只可能是未見真龍之面，而若知曉還敢如此，顯然就不可能是螻蟻。

  「我是誰，你大抵也是不知曉的。」

  安奇生直視那佛塔，凝神感應，隱隱間，可以窺探到佛塔之下鎮壓的大妖之爪。

  這座佛塔之下所鎮壓的，僅僅是一隻爪而已。

  很顯然，那元謀人所說被分屍九九不是空話，且其身軀必然修持到了一個近乎不死不滅的境界。

  否則，能勝他的人大可隨手殺了他。

  「無論你是誰，能來此處也是有緣，我大限將至，無力回天，你我有緣，這神魔七殺咒，我便傳了你吧！」

  安奇生不說，元謀人也不再詢問，只是在佛塔震動嗡鳴之中，再度傳聲而出：

  「你且記得，我妖族與人族一體同命，你得此法若要傳道，也只能在人與妖族之中傳承，萬萬不能將此法泄於神佛兩族！

  否則，將有大難。」

  這一句話，元謀人說的無比之沉重，似乎這一道神通之中還蘊藏有其他東西在內。

  「人與妖族一體同命？」

  安奇生這倒是有些驚訝了，他來此界所見所聞，人族與妖族哪裡有半點和睦相處？

  「開天之時，天地混蒙之時，有神魔自混蒙之中誕生，後不知多少萬年過去，方才有萬物生出，神魔宰執天下，萬靈皆為魚肉。

  又無數萬年，不知多少先賢奔波喪命，方才有我等萬族生存之地，此得來不易，絕不容斷送。」

  佛塔之上的佛光顫動嗡鳴，塔身之上的佛影竟漸漸的變得清晰，似乎察覺到了元謀人的目的，想要阻止。

  「鳳皇伐天之戰，似乎其中有著人、妖兩族的高手聯手對敵」

  聽著元謀人的訴說，安奇生心中卻陡升凝重。

  可若鳳皇伐天之戰人與妖族通力合作共抗神魔，那這短短數萬年又發生了什麼，讓曾經並肩而戰的戰友，彼此殺伐，視為血仇？

  「神為天地主，天生就有大神通，人族也好，妖族也罷，甚至龍族也根本無法與其相提並論，非合力，無法抗衡。」

  佛光顫動之間，元謀人發出低沉發音：「你心有異樣，莫非外界發生了什麼？」

  「不錯」

  安奇生心下好奇，也就將所見所聞悉數講了出來。

  「怎麼會？」

  元謀人的話戛然而止，帶著驚疑不定：「不可能！鳳皇以大法力化開人妖隔閡，敕令人妖兩族不得相互廝殺。誰能，誰敢破鳳皇敕令」

  「誰能？！」

  「誰敢！！」

  元謀人心頭震動，暴戾之氣陡生。

  曾經那一戰，是他們無數人為之拼死所得之結果，他能容忍自己的敗亡，卻決不允許有人踐踏他們曾經做的一切！

  轟隆！

  佛塔之下的震動越發激烈，半探出佛塔的妖爪死死扣在地面之上，強絕的妖氣再度鼓盪而起。

  這一次卻比之前還要激烈無數倍。

  剎那而已，佛塔竟被掀起一角，佛光隨之大盛，浩蕩佛光之中，塔身之上那一道道佛影竟似真箇復甦了一般。

  從塔身刻畫的浮雕之上走了下來！

  嗡~

  那是一尊三丈之高，如赤金鑄就般的威嚴大佛，其發聲斥責的同時，遙隔半空，一腳踩踏而下：

  「孽障！還敢掙扎，忤逆佛旨！」

  「鳳皇敕令誰人敢違？！本大爺決不允許！」

  大妖怒吟，搖晃了這做封印之地，佛塔搖晃，地動山搖：「天地佛魔神仙鬼，一者殺，七者皆殺！」

  嗚嗚哇哇~

  其音未落，四周虛空之中已傳來無數鬼哭神嚎般的悽厲之吟。

  恍惚間，似有無窮的妖鬼從虛空之中的每一處細微之地爬了出來，以無盡可怖的姿態沖向那佛光繚繞的佛塔。

  那無數妖鬼似有實質一般，五官猙獰，身形扭曲，彼此看似無序，實則相互串聯，組成一方莫大的妖鬼大陣。

  所過之處，似連虛空本身都被其吞噬的一乾二淨。

  而安奇生看的仔細，那無數妖鬼吞噬的一切並沒有整個消失，而是以某種不可知的軌跡向著佛塔之下那大妖之爪傳遞。

  霎時間，那妖爪之上已被猩紅之色所覆蓋，顯得無比的觸目驚心。

  「神魔七殺又如何？你的神通，早已被我佛所破！」

  那金身之佛先是一驚，隨即冷笑一聲，一腳仍自空而踏，其雙手緩緩合十：

  「無量佛尊！」

  轟！

  佛光炙烈如火，比之之前陡盛十倍不止，其中不知蘊含著幾多佛力，甚至還有佛音傳遞而出。

  任由多少妖鬼衝擊，只是一開一合，就如烈火焚燒牛油般，大片大片的煙消雲散。

  轟隆！

  無盡的鬼哭神嚎聲中，元謀人發出一聲響徹天地，幾欲震碎這道封印之地的嘶鳴巨吼：

  「破我神魔七殺，你是痴心妄想！」

  爪與腳掌碰撞在廣場之上。

  時空，在此刻似乎為之停滯，妖鬼，佛影，妖氣佛力，金身之踏，大妖之爪

  一切的一切，似全都陷入了剎那的凝滯之中。

  早在兩人動手之剎那，已退出此處封印之地的安奇生心頭沉凝，只覺面前的封印之地好似一方莫大的氣泡。

  正在不可抑制的膨脹，膨脹，再膨脹！

  似乎下一瞬，就要爆碎開來。

  「善哉，善哉」

  就在這時，安奇生聽到其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之聲，繼而，是元謀人響徹天地的怒吼：

  「孔老二，原來是你破我神魔七殺咒？！」

  砰！

  一聲沉悶至極的響動聲中，震顫的佛塔不再顫動，而那膨脹至極限的封印之地也緩緩回落。

  其中沸騰激盪的妖氣，緩緩的恢復了平靜。

  而兩者如此巨大的衝突，卻竟根本沒有傳出那封印之地，外顯的地宮沒有絲毫的顫動。

  其中的塵土都不曾飛起。

  「佛門」

  安奇生心中有著一抹忌憚。

  他曾見過喬達摩那位無上覺者的命運軌跡，以喬達摩那樣冠絕古今的才情，都未能走出佛門的藩籬。

  否則，其絕不應該那般簡單的涅槃入寂。

  很顯然，須彌佛門的水，比他想像的還要深，作為鳳皇伐天之戰最後一個封閉山門的大勢力。

  其實力只怕已不遜色於那皇天帝庭了？

  呼呼~

  安奇生心中思量，卻等了許久，直至那封印之地再無絲毫顫動，方才再度落入那封印之地。

  與外界沒有絲毫的變化不同，這封印之地中堪稱翻天覆地。

  除卻那佛塔本身並未受到波及之外，整個廣場已徹底破碎，不計其數的泥沙如煙般瀰漫了整個封印之地。

  而那佛塔之上刻畫佛影的浮雕，也變得黯淡，似乎都快要消失了一般。

  「哈哈，哈哈哈。」

  煙塵瀰漫的佛塔之下，元謀人自嘲的笑聲傳盪出來：「原來真是你破了我的神魔七殺，原來真是你。」

  元謀人本就不是心性沉穩之妖，被分屍鎮壓之後更是易燃易爆，此時聲音卻有著莫大的蕭索。

  安奇生靜靜看著，心中也猜測到了什麼。

  這元謀人應當算是鳳皇伐天之戰中的一尊大妖，戰敗之後被分屍鎮壓，似乎，正是因為他的神通被破。

  「可笑入我，就如此輕易的被你所騙了」

  元謀人的氣息如狂風之中的火苗般搖擺不定，竟有些彌留之際的喃喃自語：「你說我大限之日就是脫困之始，可笑我竟信了」

  咔咔~

  陣陣令人牙酸的呻吟聲中，一根長長的指甲被拋了過來，落在安奇生的神意之前。

  「神魔七殺咒為我畢生所修，其或許不是不敗的神通，卻足以讓你持之以橫行天下了。」

  元謀人氣息漸低，似隨時可能入滅：

  「大限之日相識，你我也算有緣了吧？兀那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你的神通，我會幫你傳下去，至於我」

  看了一眼身前坑坑窪窪的指甲，安奇生微微搖頭：

  「就叫我菩提吧。」

  元謀人的氣息本正在低落，聞聽此言，卻是猛然一愣：

  「菩，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