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死為崩,將亡為隕,僧滅為寂,道去登仙。
但無論稱呼如何美好,如何的不同凡響,意義卻是相同。
掌門登仙?
聽到這句話,楚凡先是一愣,隨即瞳孔一縮,豁然起身,道袍無風而動,驚詫已極:
「你說什麼?」
楚凡幾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皆有一死,無人能夠倖免。
可當代王權道人元庭光年富力強,年不過百歲而已,莫說他早已是踏上天人九重的大高手。
即便還停留在神脈,也遠遠不到壽終之時。
「掌門人,登仙了」
那道童雙眼通紅,聲音沙啞,顯然是早已哭過不止幾次了。
「怎麼會?」
楚凡兀自有些不可思議:「掌教怎麼會突然登仙?」
「這是山門傳來的消息」那道童搖了搖頭,泣不成聲。
「你留在道觀,我要回山。」
楚凡微微猶豫後,還是決定回山。
王權道監察諸國,諸國,諸城的情報也都匯聚在王權山,哪怕不為掌門,他也必須要回王權山一趟。
心念一下,他已出了屋子,發出一聲長嘯,後院就有一道火影竄上天空,引頸長鳴,好似龍吟。
卻是一匹通體赤紅如火的龍駒。
這匹龍駒,卻是楚凡用了三十年看守山門之功所換,據說乃是曾經王權祖師的那一匹坐騎的後裔。
血統純正且有靈性,其速絕快堪比天人,陰陽無極的大高手都追之不上。
「走!」
楚凡翻身上門,人借馬力,轉瞬已消失在城中,於官道荒野之上絕塵而去。
久浮界疆域遼闊遠超玄星,三輪大日高懸方才可以盡照。
天人都難走遍天下。
『風平城』距離王權山並不算遠,但楚凡一路不停,披星趕月,也足足用了一月時間,現實世界三日,方才趕到大豐王朝。
「呼!」
南梁城外七百里,環城而流的十二道大河之一的『引仙河』畔,楚凡勒馬停步,一口濁氣吐出,吹散面前凝聚不散的水霧。
一路奔行超過月余,幾乎相當於沿著玄星赤道跑了一圈多,饒是楚凡的武功已成神脈,也是有些疲累不堪。
更重要的是,這匹龍駒也有些不堪重負了。
龍駒善奔,但草料吃的也是極多,這一路匆忙哪裡還能帶著龍駒的草料,是以,楚凡一停下,這龍駒也是引頸長嘶。
身周汗氣滾滾,好似騰雲駕霧一般,四周都有著升溫了。
「烈火龍駒!」
「又是王權道的道爺?這王權山是出了什麼事?這麼多位道爺都急著往回趕?」
「莫非那轉輪王不曾死透,又捲土重來了?應該不會吧,太白祖師可沒王權祖師那般手軟」
『引仙河』畔,大渡橋上下,不少的行人,客商都被驚動了,看向楚凡的眼神,有著敬畏,也有著艷羨,驚訝。
「唏律律~」
幾乎不分先後,又有一道龍駒長嘶之聲在遠處響起。
隨即,一道洪亮如鍾般的聲音響徹河畔:
「楚凡?!」
長嘶的龍馬被一隻寬大的手掌壓下,一條昂藏大漢翻身下馬,看著楚凡,臉色有些不太好。
「風大哥。」
楚凡也翻身下馬,來人卻正是風鳴濤。
「晦氣。」
比起帶著笑的楚凡,風鳴濤臉色很是不好,甚至可以說有些晦氣。
他這輩子不待見的人有很多,但見都不想見的人就只有楚凡一人。
回想起自己與他的幾次見面,兩次被殭屍王事件牽扯,一次死在王權山下,若非入夢者有著夢中三次死亡權能,他已經死的乾乾淨淨了。
這簡直離譜。
「風大哥,此事你怎麼看?」
楚凡苦笑一聲,也不在意風鳴濤的態度惡劣,牽著馬等他靠近。
「站著看!」
風鳴濤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這事有古怪,咱們可別出頭了,托你的福,我可死過一回了。」
入夢者的身份有多重要已經不必言語,要是死三次被剝奪了入夢之能,他可忍受不了。
一如現實里,甚至有丟失入夢者身份的人嘗試自殺重新進入夢境的。
楚凡有些尷尬,心道這跟自己也沒啥關係才是。
「走吧。」
風鳴濤牽馬上橋,漫不經心的掃視著來往的行人,微微皺眉:「這一路所見的同門,怎麼都是入夢者?」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楚凡回想一路所見,心頭『咯噔』一聲:「風大哥,你說什麼?」
「嗯?」
見楚凡這麼大反應,風鳴濤先是一愣,隨即也回過神來,瞪大了眼睛:「莫非你也是?」
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驚訝與一絲震怖。
神脈高手的記憶力是極好的,見過一面,哪怕是驚鴻一瞥並未留心,也必會記在心中。
這一刻,兩人回想一路來的所見,果然發現了不對!
王權道人登仙,這對於所有王權道門人來說都是頭等大事,就算個別幾個有事脫不開身,也不應該一個『土著弟子』都不曾碰到才是!
「這事,真的有古怪」
兩人喃喃自語一句,不約而同的放慢了腳步。
「先不忙回山,去南梁城,先去仰嘯堂打聽消息。」
風鳴濤又掃了一眼大渡橋上下,傳音楚凡:「若事有不對,咱們立刻退走,這事,不對味!」
楚凡點點頭。
如果王權道真發生劇變,那麼,他們擅自行事,也只是找死。
久浮諸國,以大豐為首,天下諸城,以南梁為冠。
巍峨如山橫臥的南梁城外,來往行人絡繹不絕,楚凡兩人換了衣衫,安置了龍馬,走在人群之中絲毫不起眼。
走過數道長街,就來到了仰嘯堂前。
仰嘯堂,毫無疑問是天下最為知名的酒樓,沒有之一,哪怕是那有著諸多高手足跡的『瀚龍客棧』也不能相比。
幾乎日日都是客滿,今日自然也不會例外。
楚凡兩人也不急,在仰嘯堂外的酒樓上等候,打量,傾聽著仰嘯堂中傳來的諸多聲音。
神脈高手可不止是耳聰目明,凝神感知,十里之內根本沒有聲音能夠逃過他們的捕捉。
打探消息,自然不一定非要去仰嘯堂。
仰嘯堂的規模雖然大,但地方卻不大,仍是三千年前的模樣,數十上百次的修葺,都沒人敢改變其樣式。
可惜,任由兩人如何去聽,也不曾聽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似乎,相隔不遠的王權山一切平靜,根本沒有任何不尋常之處。
可,越是一切如常,就越顯得不平常。
王權道人登仙是何等大事?
他們遙在遠方都收到通傳,近在咫尺的南梁城居然沒有人發現問題,這得多恐怖?
「越發古怪了」
兩人心頭的違和越發重了。
「前些年聽說有一批入夢者要推翻王權道的霸權的,該不會是他們弄出什麼事吧?」
風鳴濤想起了什麼,隨即搖頭:「這批人還比不上各國培養的入夢者,攪風攪雨都不夠資格,傷不到王權道一根毛」
「杜魯門?他曾在王權道山門之前搶過王權劍」
楚凡也猜測著,但隨即搖頭。
杜魯門要是有這樣的實力,現實里早就制霸全球了,怎麼會被薛錚追的狼狽不堪?
「無論如何,王權山是不能去了,我們應該早點離去」
風鳴濤說著,也還是有些猶豫。
他與楚凡值守王權道山門近三十年,曾不止一次見過當代王權道人元庭光,甚至接受過他的指點。
若他真箇離去,自己卻連祭拜都不去,是不是太忘恩負義了?
「稍微等一等吧?」
楚凡看了一眼風鳴濤,讓他稍等一二。
卻是忍不住退出夢境,去詢問蘇傑的意見。
「事情,應當就是這麼個事情了。」
將自己所知悉數告訴蘇傑,楚凡面色有些凝重:「我懷疑王權山極有可能是出問題了!
可王權道威壓天下,高手不知有多少,我實在想不出王權山會出什麼問題,王權道人怎麼會登仙。」
聽著楚凡的詢問,蘇傑微微沉吟了片刻,方才道:「楚哥,你覺得,王權夢境是什麼?王權道的那些你們稱之為『土著弟子』的又是什麼?」
「啊?」
楚凡一怔,這個問題,他似乎除卻最初有過擔憂,後來就沒有想過了。
「我,不知道。」
楚凡老實搖頭。
「雖然世上大多數人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這其實並不好。尤其楚哥你這樣的入夢者,你想要在其中獲取力量,那麼,追尋這夢境的本質,比你追尋武功要好得多。
這夢境本身,才是最為不可思議的東西。」
初升的朝陽照耀下,蘇傑兩手捧著的水晶球散發著柔和的光,映徹著蘇傑有著大覺悟的光芒:
「楚哥,你有沒有想過,這夢境遊戲中的『玩家』,不止是你們?換句話說,你們認為的『土著』,會不會,也是『入夢者』?!」
「嗯?!!」
楚凡的身子一抖,卻是被這個想法驚住了,即驚且駭:「你的意思是」
「如果,他們如我所料也是『入夢者』的話」
蘇傑低頭看了一眼水晶球,神色有著細微的變化:「發生什麼,會讓他們『集體下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