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安奇生一怔。
他自然也知道這些先賢大宗師早已不存在了,只是聽薛錚的話里,似乎有些不一樣的東西。
「老師這些年來,一直在追尋先賢之路。」
景小樓看了一眼安奇生,解釋道:
「按照老師的說法,那些留名歷史的大宗師,很有可能踏過了那一道極限的門檻。」
「古先生將功夫修行分為明,暗,化,丹,罡,神六步,這六步已然是人之極限之所在,進半步已然難如登天,沒有證據表明有人真箇跨過那道門檻。」
老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條斯理的說著:
「我見神之後搜尋了諸多典籍,揣摩著先賢的境界,最後,我認為,那幾位,是真的踏過了那道門檻」
「見神之上嗎」
安奇生眸光閃了閃。
從絕塵道人,穆龍城到薛錚,這些見神大宗師,似乎全都在追尋一個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前路。
一如當年絕症纏身的他。
想了想,安奇生開口道:「大宗師,我數月之前在武當山金頂,曾見過穆龍城與絕塵道長一戰,穆龍城,似乎看到了前路。」
「此事,絕塵道兄曾與我說過,這並不奇怪。先賢能踏出那一步,今日之我們條件千百倍勝過前人,遲早有人會在六境之上踏出第七境。」
薛錚點了點頭,神色沒有什麼變化:
「可惜,那一步,未必是想像的那般美好。」
「怎麼說呢?」
安奇生微微一愣。
「功夫修行,自明,暗,化,到丹境,這個過程,不止是技擊技巧的進步,也是人體極限的提升,生命層次的拔高。丹境一成,圓融不漏,體力精神與日俱增,罡,神,則是進一步拔高極限。」
薛錚放下茶杯,淡淡說著:
「到了見神之後,我才知曉,傳說之中被後人認為是妄想的一切,都是可以實現的,如達摩一葦渡江,釋迦擲象,張三丰白髮換青絲」
「老師,釋迦擲象的典故來自佛經,言釋迦昔日為王子之時,禮佛為巨象所阻,他提象鼻將其擲起,三日方落,這個,真不是人可以做得到的。」
景小樓忍不住了。
一葦渡江,白髮青絲他都是相信的,但是這個可就太過分了。
三日而落,這怕是丟到外太空去了吧?
「咳咳。」
薛錚輕咳了一聲,老臉有些掛不住:「縱有些許誇大,也無傷大雅嘛。」
「您繼續說。」
安奇生心中好笑,面上卻十分平靜的遞上一句話。
「傳說中的事,或真或假,和我要說的沒有太大的關係,不說也罷。」
老人瞪了自己這弟子一眼,輕咳一聲道:
「力量不會憑空生出,見神也是肉體凡胎不是神仙,可一周一月不食,卻也總歸是要吃飯,而且,吃的比常人要很多很多。
扶桑有軍糧丸,大玄有辟穀丹,金鷹有超級營養液,這些對於普通人來說是虎狼之藥,鉛汞一般的劇毒,對于丹境之上的武者來說,只能說是零食口糧。
越是強大的體力,需要的資糧也就越發的龐大。」
「您的意思是」
安奇生隱隱有所猜測。
「老夫如今靜坐,一日食軍中辟穀丹七顆,換做肉食,已可抵一牛!這還是不動手,若與敵激戰,體力耗費更加巨大!」
薛錚說著,不由笑了笑:
「典籍有言,陳摶真人終日酣睡,一覺百年,都說他修夢中證道法,在我看來,可能就是餓了,睡覺減少消耗。」
「老師,一睡百年的話,今日陳摶真人怕是還在華山呢,怎麼不見您去拜訪?」
景小樓毫不留情的指出自家老師話語中的錯誤。
「就你話多。」
老人瞪眼。
「您的意思是說,一旦踏破第七境,而得不到補充,會活活餓死?」
安奇生算是明白了老人想說什麼。
合著,在這位看來,這些傳說中的先賢,都是被餓死的?
越是境界高越不輕易出手,是因為入不敷出,而不是宗師氣度?
「我是這個意思。」
老人大點其頭,又指出他話里的語病:
「餓死不好聽,你應該說坐化,羽化,超脫,得道。」
「」
安奇生頓時無語。
這些高大上的詞語和餓死劃等號,真是有些超乎想像了。
不過,似乎也不是沒有道理。
力量不會憑空產生,越強大的體力,就需要更多的營養支撐。
畢竟人類不能吸收電流之類的能量,消化只靠五臟六腑
嘩嘩嘩~
碧藍波濤洶湧澎湃,扶桑遠洋捕鯨船『日鑫丸』號在波濤之中起起伏伏。
視線拉近。
日鑫丸號所在的海域四周一片猩紅,鮮血染紅了海水。
一隻淡藍色的龐然大物的下半身,在幾隻巨大機械手臂的拉扯下,緩緩被吊到了捕鯨船上。
甲板上一片腥臭之味,流淌的鮮血染紅了木村實的褲腳。
目睹著玄星之上最為龐大的生物的半截屍體,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充斥在木村實的心裡。
「總算可以回家了」
木村實嘆了口氣。
他是日鑫丸的水手,每年工作的時間只有七月到十二月底半年,工資很高,但他並不喜歡這樣的工作。
「這個大傢伙有些奇怪,沒有反抗,也沒有大叫,要不是沒有沉入海底,都以為它已經死了」
老水手熟練的操作者儀器,嘀咕了一聲一邊對木村實說著:
「準備切割。」
他很喜歡這個小伙子,長得漂亮,人也勤快,更難得的是,並不是很聰明。
「是。」
木村實恭敬回答。
遠洋打撈自然不能整個將鯨魚拉回去,一般都是在海上切割,冰凍之後帶走。
日鑫丸號上,諸多水手忙碌著,各種機械齊動。
緩慢而熟練的將這半截屍體分解開來。
噗通~
一塊塊鯨魚肉落在甲板上,水手們手腳並用,將這一塊塊的鯨魚肉向著冰庫里推動。
「太臭了!」
木村實臉都綠了,輪到他的,是鯨魚的胃。
鯨魚一身是寶,內臟當然也不能丟掉。
「咳咳」
潮濕,滑膩,腥臭,滿是殘骸肉末的胃袋裡,一個看不清容貌的人緩緩睜開眼,聲音低沉:
「又是這群該死的雜碎,這不是第一次了,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