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輩衛少游啊？」
聽到道人叫自己名字，衛少游下意識的答應了一句。
但聽到後面，他如遭雷殛，恍惚的心神一下繃緊，若非是葉小依的法力束縛，就險些跳了起來。
第十一紀？！
他怎麼知道的？
衛少游身子一顫，腦海陣陣嗡鳴，一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欺騙？
不提元神神意強橫至極，體察入微，也不提這位道人是老天師的師傅。
單單是這位攜斬殺那頭老蛤蟆的法體的無上威勢。
就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謊。
更不必說，他隨時詢問，語氣卻極為肯定，顯然通過某種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方式得到了答案。
第十一紀？
薩五陵與葉小依皆是微微皺眉，略有不解。
安奇生看著衛少游，看的很透徹，筋骨皮肉內臟，靈魂，乃至於構成他本我靈光的無數細微粒子。
一切如掌上觀紋，無所遁形。
任何修為遠遜自己之人，在自己面前都是不可能有秘密的。
更不必說這衛少游連元神都不是，他的精神在自己面前連篩子都不如，縱然天機混淆，也瞞不過他。
除非，那皇天親自下場，但，那又如何瞞得過他？
六十年靜坐，炁種遍布天下山川河嶽，他所得可不僅僅是一舉一動有山河映照之力，對於大地之上的感知也遠遠超越任何元神真人。
「前，前輩」
衛少游嘴唇蠕動，聲音一下沙啞的自己都嚇一跳。
「老師。」
薩五陵微微躬身，輕聲道：
「此人是熒州定陽侯的獨子，弟子推行新法至熒州之時，定陽侯曾立下汗馬功勞，兄弟四人死了三人，故而弟子傳他太極感應篇，約定若他能受籙，便收入門下」
說到此處，他沒有接著說下去。
其意思自然明了。
「老師。」
衛少游心中感激，恭敬拜倒在薩五陵身前：
「多謝老師厚愛，弟子不會隱瞞祖師」
說著，他又是長長一拜，拜倒在安奇生身前：
「祖師說的不錯，弟子的確來自第十紀終結之後的第十一紀，只是這話，說來就長了」
呼~
安奇生隨手一招，四周雲霧匯聚而來，化作一方雲舟，承載起眾人。
自己一拂袖，盤膝坐於甲板之上，微微示意：
「坐下，慢慢說，我們，慢慢聽。」
他神情平和，不急不躁，眸光若有所無的掃過遠處，封印空間的那頭，十數萬里之外的虛空之中。
是進退維谷，面色難看的天機道人與大空和尚。
「是。」
薩五陵若有所思，搖頭失笑，也自盤膝而坐。
葉小依深深看了一眼衛少游，隱隱想起了出京都之時老師的交代，莫不是那時，老師就盯上此人了？
太極道人，成道前的老天師，老天師的師妹
衛少游看著盤坐的三人，心中打鼓，戰戰兢兢，幾次想要坐下都沒有成功，手腳抖的厲害。
面前這三位，無論哪一個都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大人物。
「坐。」
薩五陵輕嘆一聲，撫平了他心中的沸騰：
「不妨事。」
「謝謝師父。」
衛少游深吸一口氣，這才坐下，身子還是微微前躬。
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始訴說自己的來歷：
「所謂第十一紀，是指自有記載以來，咱們這方天地所經歷過的十次滅世大劫
一紀一劫一戾，如今，是皇天第十紀，我來之前所在，是第十一紀」
「十次滅世大劫？你來自第十一紀元？！」
葉小依心頭一震。
這才理解了第十一紀是什麼。
但理解了，心中就升起不可思議，這樣一個法力低微，連御空飛行都做不到的人，竟然能穿越時空？
她沒有懷疑衛少游是否說謊，因為她相信自己老師。
薩五陵也是有些驚訝，但他關注點，卻不在於衛少游的來歷，而是滅世大劫。
「一紀一劫一戾那麼，在第十一紀，有第十一頭皇天十戾級別的大妖鬼？」
薩五陵看向衛少游，問道：
「那麼，所謂的滅世大劫，與皇天十戾有關？」
「傳說之中是有關，但到底如何，沒有人知曉，弟子也不知道」
衛少遊說著，看了薩五陵一眼。
若說有人知曉滅世大劫的真正真相，也只有未來成道後的老天師了。
除了他之外，即便是未來第十一紀，也沒有任何人知曉滅世大劫到底為何到來，是不是與皇天十戾有關係。
「傳說之中記載的說法是，滅世大劫前兆是天日崩碎，大月落，群星墜落，天崩陸沉，大海蒸發，萬靈皆滅」
衛少游緩緩說著，將自己所知，事無巨細的說了出來，從兩大紀的差距，以及一些其他大紀的傳說。
唯一不曾說出口的，就是薩五陵未來的事跡。
說著說著，衛少游心頭也有些沉重。
一旦滅世大劫降臨，萬靈皆滅，能渡過的只有寥寥幾人而已，這樣的場景，只是想想，他心頭就沉重的無法呼吸。
人非草木，物傷其類，縱然是如何邪惡冷酷之人，面對著天下無數同類一朝死絕的未來，都不可能沒有絲毫觸動。
薩五陵與葉小依聽著，心中念頭翻滾，也是無法平靜。
「傳說記載，滅世之劫應當是三百多年後有前奏，真正的毀滅，持續僅有一日」
許久許久之後，衛少游才長出一口氣，結束了訴說，懸著的心，也在不斷講述之中放了下來。
老天師那么正派的人，他的老師，應當也是慈悲善目
至於之前那凶戾至極的一刀，卻似乎是被他給忘了。
「一紀一戾，那麼，第一紀應當只有一頭大妖鬼，但若一頭大妖鬼已然足以滅世，又何必一紀增添一頭呢？
這其中，必然有原因。」
薩五陵看向安奇生，微微躬身：「老師以為如何？」
他沒有探究衛少游是如何來的，因為那毫無意義。
相比於未來的滅世大劫，其他事情似乎都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其中緣由暫無人得知，卻也沒有太多意義，既然那滅世災劫或許與皇天十戾有關，便將其徹底封印，亦或者滅殺，或許此事就迎刃而解了呢？」
葉小依開口說了一句。
她雖然對於所謂的滅世大劫心有疑慮，卻此事哪怕萬一是真，也是無法承受之痛。
「沒有用的。」
安奇生這才緩緩開口：
「皇天十戾誕生於陰煞怨憎氣中，越是臨近滅世災劫，其就越活躍，任何封印都不能夠將其永恆封印，至於滅殺
倒未必不可。」
他淡淡的看著幾人，所思所想與幾人卻又有不同。
衛少游所知他悉數知曉，但這，就讓他略有些疑惑，若這衛少游的『穿梭時空』與那皇天有關，祂又如何會讓自己輕易的察覺到這些隱秘？
唯有他知曉，他們真正要面對的不是這十頭『天養的狗』，而是『天』之本身，亦或者是皇天。
滅殺？
薩五陵與葉小依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雲霧繚繞之下，那一片死寂的山川大地。
體量大到一定程度，給人的壓迫是空前的。
這樣一頭大妖鬼，傳說之中不死不滅的大妖鬼，如何能夠將其徹底滅殺？
「此事只怕難成。」
薩五陵輕嘆了口氣。
若衛少游所說是真，古往今來可就遠遠不止十萬年了。
自第一頭大妖鬼，到如今的皇天十戾，沒有任何人能夠真正抹殺掉哪怕一頭。
「這世上又有什麼事，是一定能成的呢？」
安奇生微微搖頭，看向面有隱憂的葉小依：
「小依，你有什麼想說的？」
「老師，若此人果真來自第十一紀，豈非是說，無論我們如何掙扎，都終將難逃這滅世災劫？」
葉小依說出自己的擔心。
「未來無定，他所經歷未必是假，但那，未必就是我們的未來。」
安奇生眸光微動。
未來沒有定勢，這一點，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道一圖能窺探人之命運軌跡，但其顯示的命運軌跡卻非是一條。
正如薩五陵，其原本軌跡，是死於萬法大會，被天意道人所殺。
自己踏足此界之後，其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也並未活到下一紀。
而在這衛少游的記憶之中，他看到了薩五陵的第三條命運軌跡，這應當是自己看到薩五陵第二條命運軌跡之後所改變的未來。
而此時，自己既然看到了第三條命運軌跡，那麼，未來，自然會再度變化。
葉小依似還有不解，卻也不再多問。
「縱然真箇不能改變，卻也總歸要嘗試一二。」
薩五陵氣息平靜，不喜不悲。
「正該如此。」
安奇生輕笑一聲。
咻~！
雲舟倏忽破空，轉瞬跨越數百里，幾個閃爍，已經在盪起的層層音爆雲之中穿梭而過。
沒多久，燕霞客與王惡兩人的身影才自空中落下，落在雲舟之上。
他們兩個的御空之速遠不及薩五陵，若雲舟不去，不知何時才能趕來。
「真人」
燕霞客微微躬身，行禮。
「起來吧。」
安奇生一抬手，讓其起來。
看了一眼遠處面色難看，卻不得不靠近的天機道人，大空和尚。
這兩人在封印空間之中逃無可逃，等待了許久卻不見安奇生對他們出手，心思又有些變化，思忖許久之後，還是決定上前來尋。
安奇生只是看了兩人一眼就不怎麼在意，眸光落在了王惡身上。
準確的說，是看向了他眉心那一道『豎眼』。
這道『豎眼』是少見的天生神通，是其血脈源頭處所流傳下來的神通，其未見得比修持神通強大。
甚至比之修持而來的神通還要多出許多限制。
但這卻也是不可多得的神通種子。
「老師，這是弟子打賭贏來的弟子，天賦異稟，體魄驚人」
見安奇生看向王惡，薩五陵又解釋了一句。
六十年裡，他收下的徒弟可是不少，早已超過了百人，當然，如之前衛少游那樣的記名弟子。
真正想收的，王惡是頭一個。
「哼！」
聽得薩五陵的話，王惡冷哼一聲，卻也沒敢在安奇生面前失禮，立馬抱拳：
「王惡見過真人！」
「的確是好體魄。」
安奇生不由的頷首點頭。
這王惡的體質非同尋常，天生橫練身，比起傳說之中的不漏之身，也不差絲毫。
更難得的是其生有一隻法眼。
若將其體魄煉出，法眼煉成，其體魄甚至可能一躍超越薩五陵！
潛力巨大！
「想不想，將這道法眼真正煉出來？」
安奇生問道。
王惡微微一怔：
「怎麼煉？」
「火煉！」
「火煉？」
王惡吃了一驚，更要說什麼，就聽一聲嗡鳴大作，繼而一口偌大的丹爐已經當頭罩下。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