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皇覺寺中兵戈起

  巨大的金鐵轟鳴聲中,安奇生微微閉目,半睡半醒一般。

  武功在於方方面面,行走坐臥皆是功,一舉一動都是武。

  打鐵,自然也是如此。

  他每一次發勁錘下,自身,鐵錘,被捶打的金屬的每一點細微反應都在心頭浮現。

  看似沒有差別的捶打,實則每一錘都有著細微的調整。

  捶,鑽,炸,散,凝,包

  打鐵如廝殺!

  氣勢,體魄,真氣,皆被充分調動。

  每一錘下去,那巨大的寒鐵平台都要顫動嗡鳴,岩漿火海更是洶湧不已,讓人懷疑這寒鐵台都要被錘碎一般。

  砰!

  砰!砰!

  一聲接一聲的猛烈捶打驚醒了震驚的一眾老僧。

  三印等人很快圍了上來,搬運各類金屬,控制火候,為安奇生打下手。

  皇覺寺有獨特的秘傳,能夠通過添加一些不知名的粉末來提高火焰的溫度。

  同時,幾個老僧也越發震撼了。

  明明那道人捶打的發力姿勢都不對,但這捶打之聲卻是一聲大過一聲,一錘急過一錘,好似根本感覺不到疲累一般。

  只有三木,眼角抽搐,有些心疼自己的錘子。

  雖然相信安奇生對於力道的掌控,但是也不免有些擔心自己的寒鐵錘會被玩壞。

  這力道,未免太兇猛了。

  這一忙碌,便是三天三夜。

  轟!

  一聲巨響打破了夜幕之中靜謐的皇覺寺。

  「鑄兵谷?這,這是炸爐了不成?」

  鑄兵谷附近,不少和尚被驚醒,一個個看向鑄兵谷,皺眉不已。

  鑄兵自然不是百分百成功的,歷年以來,鑄兵谷炸爐之事發生的也是不少。

  最為驚險的兩次,甚至引動了被寒鐵鎮壓著的火山噴發,險些就將鑄兵谷都給毀了。

  呼呼~~~

  不少駐守鑄兵谷的武僧更是紛紛披上單衣踏入冬夜之中。

  抬眉看去,只見鑄兵谷上空火光滔天,一團於紅月之下映徹的清清楚楚的蘑菇雲轟然擴散開來。

  傳盪入耳的,是不計其數的金鐵交鳴聲。

  好似整個皇覺寺的刀兵都為之起躍,跳動。

  「這是發生了什麼?」

  一下子,不知多少和尚為之駭然。

  只覺那鑄兵谷成了一片兵器之海洋,雖然肉眼看不到,卻能感受到極致的鋒銳之氣在醞釀,在積蓄,讓人望之而悚然失色。

  「這是」

  三空遙望鑄兵谷,長長的白眉抖動著。

  這種情況他都未成看過,但卻曾聽說過,兩百年前,皇覺鍾鑄成之日,也曾引動了鑄兵谷之中的兵戈之氣震動。

  兩百年來,無數鑄兵師都想重現這種異象,但卻都未能做到。

  此時,居然再度出現了異象?

  他心頭一動,身子便消失在風雪之中,向著鑄兵谷而去。

  呼呼呼~~~

  鑄兵谷中似有狂風大作,諸多被懸掛在各處的刀槍棍棒全都震顫,嗡鳴著。

  鑄兵谷下,火浪滾滾而動,沸騰的岩漿宛如更是肆孽不停。

  寒鐵台外的台階之上,一眾被逼的連連後退的三字輩高僧絲毫不顧自己的灰頭土臉,又驚又喜的看著寒鐵台。

  寒鐵台正中,安奇生高舉大錘,白袍在陣陣氣浪之中不斷翻滾著。

  在他身前的鐵台之上,一桿長槍不斷的嗡鳴震動著。

  那一桿長槍長達丈二,通體赤紅一色,其上遍布著宛如經絡一般的紋路,自槍尾直達那尚未開鋒的槍頭。

  此時,這一桿長槍好似有生命一般,不斷的震顫跳動著,發出宛如虎嘯龍吟一般的嗡鳴之聲。

  更隱隱有極度鋒銳之氣擴散開來。

  好似看一眼那未曾開鋒的槍頭,眼神就要流血一般。

  「兵戈之意」

  安奇生眸光半開半合。

  他的神意空前活躍,能夠感受到一重重無形無質的兵戈之意滾滾而來,在他周身,不對,在這杆長槍的附近盤旋,匯聚,從而引動實質的狂風肆孽。

  萬物皆有氣場,或強或弱罷,哪怕是鐵石,無形的虛空之中也充斥著氣場。

  這是久浮界對於氣場的認知。

  事實上,正如屍骨墳塋成堆的亂葬崗給人陰森感,千年古剎讓人感受寧靜一般,這一口鑄兵谷,千年以來也累積了濃重的兵戈之意。

  只是他也沒有料到,在槍將成之時,會引來如此變化。

  他高舉大錘,半開合的眸光之中似是映徹出無數縱橫交織而來的兵戈之氣。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長槍在我捶打之下,隱生氣場,而在此氣場之中,便處於最低點,正如水往低處流,空氣從氣壓高的地方流向氣壓低的地方』

  安奇生心中動念。

  這不是壞事,經受諸多兵戈之氣的洗禮,對於這杆長槍必然有莫大的好處。

  許久之後,感受到氣流減弱,長槍顫動緩緩平復之時,安奇生高舉良久的最後一錘。

  轟然砸落!

  轟!

  伴隨著寒鐵台轟鳴震動,岩漿翻滾之間。

  一眾老僧只聽一聲槍鳴乍閃即滅,繼而一道赤金光芒劃破穹天,宛如龍躍於淵,金鵬展翅直上九天。

  神槍,終成!

  狂風呼嘯,大雪漫天。

  已經下了數日的大雪為無垠大地都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裝。

  皇覺寺外數里外的官道之上,一座平日裡供路人乘涼的涼亭之中,有炊煙升起,兩個人圍著一個小火爐,對坐飲酒。

  「那老雜毛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捏了捏儘是潮濕的衣衫,姬六悶悶的喝了一口酒。

  辛辣之感從口舌間擴散開來。

  他很有些煩躁。

  以他的地位,除了在太師面前需要伏低做小之外,便是見到大豐那些封疆大吏都不必要客氣。

  從來只有人等他,哪裡有他等人的道理?

  還一等就是三個月!

  「六哥,這再難熬,還能比想咱們兄弟跟隨主上奔行瀚海,數十日饑寒交困,與敵廝殺數十場來的難熬嗎?」

  著一襲黑色勁裝,面色有些暗黃的中年漢子不由的搖頭:

  「當真是好日子過慣了,便不能受一絲苦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

  姬六捏了捏酒杯,也是搖頭:「你我拼命廝殺,當年一萬多兄弟如今就剩下你我八個,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榮華富貴嗎?」

  說著,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給姬八滿上:「難不成,是忠君愛國?別傻了。」

  姬八心下搖頭,不再與他談論這個,轉而問道:

  「六哥,之前你飛鴿傳書,主上怎麼說的?」

  「主上說,若那老道士是否鑄成神兵,若神兵在手,你我便立即放出金羽鷹並退走,片刻不要停留」

  姬六放下酒壺,面色有些冷淡的道:

  「主上想要拉攏那老道士,只是昨夜皇覺寺中火光大作,隱有兵戈之意,只怕那些老和尚還是違逆了主上的意思

  我已放出金羽鷹,是或不是」

  三個月時間說長不長,可說短也不短了。

  至少,以皇覺寺鑄兵谷的實力,莫說一柄神兵,便是兩三柄,三個月時間怕是也夠用了。

  而若是那老道士真箇拿著神兵出來,那問題,才真的是大了

  只盼昨夜那是炸爐,而不是真箇鑄就了神兵吧!

  「近年來隨著王上行事越發急切,皇覺寺與朝廷之間的衝突也越發多了,聽說六扇門這些年都在搜尋皇覺寺的罪證

  他們得罪主上,只會加快他們的滅亡!」

  姬八臉色陰沉。

  皇覺寺與朝廷最初是沒有衝突的,相反,比之那些桀驁不馴的武林人士,這些看上去老實的和尚,更讓朝廷放心。

  一切,還是要從南田山會獵說起。

  那一次,皇覺寺雖然派遣了不少武僧前去相助,但是對於朝廷徵用他們鑄兵谷之事,卻一口回絕,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雖然之後他們奉上了數萬上好刀兵意圖修復關係,但明眼人都知曉,兩方的關係不如之前融洽了。

  六扇門要收天下刀兵,皇覺寺必然首當其衝。

  但說著,他也有些驚疑了:

  「只是昨夜那動靜,與當年主上鑄刀甲是如此相似,只怕有些不妙」

  「主上也是謹慎慣了,天下神脈數十,多一位又如何?還真敢與我朝廷為敵不成?」

  姬六仰頭將杯中酒一口飲盡:

  「他若接拉攏也還罷了,便是不接,還會與我大豐為敵不成?」

  神脈固然有一人可敵一國的名頭,但那值得絕不是率土萬萬里,擁兵數百萬,高手無數的大豐!

  強如龐萬陽都不敢直掠大豐之鋒芒,一個老道士,便是成為了神脈,又能翻起什麼風浪不成?

  「咦?」

  姬八端著酒杯,眸光突然一動,失聲道:

  「八,八哥,你看」

  姬六隨著他的目光看去。

  只見重重雲流之間,一頭長達十多丈的寒蛟蜿蜒身軀,遊走在漫天風雪之中,微微一動,便橫跨里許,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嘩~

  姬八一下站起身,杯子被一下捏的粉碎,酒水飛濺。

  姬六的臉色也是一變,心神一下繃緊。

  只見那寒蛟俯衝而來,一道人立於蛟首之上白袍翻飛,此時正一邊把玩一桿赤紅色長槍。

  一邊淡淡看來。

  那眸光幽深平淡,卻又好似擁有實質般的重量般,讓他們心頭一陣氣悶,幾乎有些喘息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