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最疼愛的小兒子思想有了些長進，梁夫人驚喜之餘，又不太放心，要跟他多聊幾句，說些體己話：

  「晗兒，我還是覺得，春舸這丫頭不好，不能縱容她，以免她惹來禍事。」

  陳濤喝了口茶，笑道：

  「娘不是已經為我物色了一個好妻子？想必是個賢慧又有手段的人物。等她過了門來，教她去斗春舸。」

  梁夫人嗔惱道：「適才說你有了長進，怎麼現在又說了這樣的糊塗話？娘費心給你找媳婦是為了什麼？就為了讓她來家裡和春舸鬥法、以後攪得家裡片刻不得安寧嗎？」

  陳濤面露「慚」色，點頭受教道：「母親教訓的是，我雖略有所得，畢竟年輕識淺，還需母親指教。等媳婦過了門，也由母親管束。如此一來我就也不必操太多心，一心盡孝即可。」

  聽到前面的話，梁夫人是很開心的，當媽的誰不希望兒子重視自己？但最後補充的那句讓她很難繃。

  什麼一心盡孝，分明是一心吃喝玩樂吧！

  這逆子什麼都不干，就指著自己這個媽給他擦屁股？都已經十八了，怎能如此放縱！

  梁夫人板著臉，剛準備教育這兒子，就被陳濤將一碗香粥遞到嘴邊，要餵她吃。

  而她觀念一轉，只覺得小兒子肯這般盡孝也好，反正爵位沒他的份，那平日裡自己給他多操點心思，也屬應該，沒必要逼著他上進。

  一時母慈子孝，令人驚訝。

  確實會很驚訝。

  梁夫人在盛明蘭等外人眼中是高貴冷漠的貴婦，但面對小兒子時完全不是這樣，往往是滿臉溺愛之色，很反差。

  儼然與賈母和王夫人對待賈寶玉一樣，甚至猶有過之。

  盛明蘭的便宜老爹被墨蘭她媽安排的丫鬟迷住，在國喪期間弄出來的那個孩子，在曝光之後直接打掉。

  盛紘這個兒子，就連一個屁也不敢放，完全聽任他媽和他老婆的安排。

  而春舸這邊呢？梁晗直接就保下來了。梁夫人只能趕緊給他找個正妻，也就是之前聚會時看上的明蘭，寄希望她能把春舸這妖精摁住，而沒有堅持讓春舸打掉這孩子。

  而她看不上的墨蘭，在盛老太太威脅、梁晗同意後，她竟然就點頭了。

  注意，重點是梁晗覺得自己最愛春舸，無論是娶明蘭或墨蘭都無所謂，這門親才得以達成。

  否則梁夫人不會輕易向盛老太太低頭。

  而她這樣不就等於讓梁晗自己做主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作數了？寵過頭了。

  賈寶玉都不敢違逆王夫人。

  但梁晗可以讓梁夫人妥協。

  即便是到書末，他房裡也是爭妍鬥豔，根本就像是生活在女兒國一樣，梁夫人等一眾長輩就都由著他。

  說什麼沒兒子，五朵金花每朵都低嫁，這又不妨礙梁晗過上神仙日子。再說了，女兒低嫁有什麼奇怪？

  寧遠侯顧偃開的嫡次子男主角顧廷燁，不也低娶了盛明蘭這個庶女麼！

  權貴就那麼多，顧廷燁的坑被她占了，那不就有個地位比她高的女人、低嫁嗎？

  有高就有低嘛！

  這根本不奇怪。

  吃了小半碗粥之後，梁夫人不再要兒子的餵食服務，繼續說起正經事，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家族規矩，聽聽就得了。

  劉姥姥二進大觀園，被一堆人取笑時，可有這規矩？

  梁夫人正色嚴肅道：「盛家放出的風聲你也聽說過了，你怎麼想的？我見過那個墨蘭，品性不算好，不如她妹妹明蘭，我是不想要，所以一直沒回應。」

  盛家放的風聲，就是想讓梁家上門提親。

  畢竟之前梁夫人已經說自己有意明蘭了，那現在梁晗當眾抱著墨蘭上車，換成墨蘭豈不是順理成章？

  但梁家卻沒了動靜。

  盛家因此急得不行。

  林姨娘和她的女兒盛墨蘭尤為著急，盛墨蘭更是對明蘭充滿了妒忌。

  梁夫人是個好婆婆，光不介意給兒子娶庶女這一點，很令她們看重。

  但問題是梁夫人更介意兒媳的品性，看不上盛墨蘭，所以就沒理會。

  盛墨蘭和她媽本身也確實不怎麼樣。

  爭取高嫁沒有問題，但太精於算計，觀感就不會好。

  她倆又沒自知之明，偏偏就愛折騰，堪稱又壞又蠢，畢竟是反派嘛！

  所以母女倆才會使用這種手段截胡，根本不考慮梁夫人如果不同意，甚至怪罪下來，她們該怎麼辦？純純的沒腦子，顯然被降了智。

  不然無法決定自己嫁給誰的穿越女，就得嫁給梁晗這個浪蕩二世祖，沒法跟大她好多歲並且也沒少尋花問柳的清白男顧廷燁結合了。

  婚後顧廷燁竟然還對她一心一意呢！

  而她也給了顧廷燁「瞧著放蕩不羈，骨子裡守規矩」這可笑的評價。

  所以說勸技師從良並非男人的專利，女人也是願意勸渣男浪子回頭，甚至比起男人，更加一廂情願。

  上頭沒有父母，結婚後對自己專一，順便上交財產，還要分府別居、這是架空歷史？這是古代言情？分明是科幻文。

  真正的顧廷燁在娶了盛明蘭後已經死了，取而代之的就是終結者機器人，十分聽話，而且不再流連花叢。

  陳濤點頭道：「母親如此寬仁慈愛，都看不上，想必確實不是良配，我也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母親代我做主即可。」

  梁夫人滿意極了，旋又忍不住吐槽：「代你做主？我叫你把春舸趕走，你聽了麼？我是為你操碎了心。」

  說著，就抹起眼淚。

  再怎麼清高的女人，在溺愛的兒子面前也沒法清高。

  陳濤拿了手帕給她，笑道：

  「以前不聽現在聽，總要給我點時間，讓我懂事嘛！我最近想了不少，明白了很多，知道娘對我最好，不可能害我，那娘教訓我的話，我當然要聽。」

  梁夫人徹底被擺平，抱著他嗚咽流淚，開心且欣慰。

  飯後，陳濤就帶著她給的五十兩銀子，縱馬出了門，去外面見識一番。

  他的騎術了得，甚至懂騎兵作戰技巧，而且也很擅長使用各類冷兵器，堪稱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了。

  史書中項羽輕易砍死數十上百個敵軍，也許有誇大。但如果換作陳濤，那這個數字，還可以繼續加倍。

  他完全能摜三層甲，拎著百斤狼牙棒，殺上一整天。

  等他的體質滿級後，弄一套帶繩鉤爪，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宮，達成穢亂宮闈之類的神奇成就。

  而這些都是他在漫長的穿越人生之中、特意學習並且熟練掌握的技能。

  顯然，他躍躍欲試。

  ***

  青樓。

  簡而言之，得是高端娛樂場所才算是青樓，檔次低的雞館或私窯子都不算。

  但就像當年十里洋場檔次最高的所謂書寓，也漸被檔次低的窯子濫用名稱。

  而事實上，太高端、太吊人胃口是真不行。

  光賺喲吼，不賺錢，那有什麼屁用？

  畢竟能消費得起真正高檔青樓的人，願意耐心打什麼茶圍的太少了，除非是真正才艷雙絕的大明星。

  即便如此，那些名妓能嫁進豪門的也很少，就算嫁進去也未必能有好下場。

  李香君夠出名吧？嫁進侯家沒幾年就被欺負死了。

  樣貌據說絕美但有一雙豬爪的盛明蘭、的對手之一曼娘也能算個典型。

  所以，陳濤考慮到她未來到自己這邊，沒一個名妓當對手可能不太好，所以也就先到這家迎春樓踩點。

  都是為了她啊，不然陳濤可不會過來。

  「爺，這邊請。」

  人靠衣裝馬靠鞍，梁晗的吃穿用度都極好，這迎春院的龜奴自然有眼力見，忙熱情地要將他迎到包廂。

  陳濤卻擺了擺手：「我倒不急著進去。你先告訴我，你們家有沒有剛出閣等人梳籠的會唱曲兒的姐兒？」

  古代都有宵禁。

  陳濤不能夜不歸家，留在青樓消遣，這樣名聲不好，不如弄到家裡，給他唱曲跳舞，打發無聊時光。

  至於梳籠什麼的他倒不會這麼心急，畢竟他不止秀珠一個通房丫鬟，還有紅玉和彩錦這倆貼心妹子，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裡面、模樣性格最為出挑的。

  此外，還有春舸這小老婆。

  龜奴堆滿笑容道：「這還真是不巧了！前天剛有一個桂姐被人籠了去，這會子家裡一時沒出閣的小姐，只有一個學了還沒兩年的丫頭，年紀還小。」

  年紀小反而更好，可塑性往往會更強，畢竟陳濤也十分擅長琴棋書畫，唱戲唱曲，足以當對方的老師。

  於是便招呼道：「請那位小姐來見面，若是合適，我帶她回去當丫鬟。」

  龜奴竟沒有拒絕，但面色古怪的去了。

  陳濤對此挺好奇。

  而當他見到那丫頭鼻青臉腫卻一副倔強的模樣後，自然就不言自明了。

  他對龜奴使個眼神，讓他先出去候著，然後對怒瞪著他的小丫頭說道：「小姐請坐。」

  小丫頭不客氣，徑直坐在對面的圓凳，這時她目光中就多了一絲好奇，但依然如啞巴般不肯開口說話。

  而陳濤也不說，就這麼沉默了一會兒，直到喝完了兩杯低度米酒之後，才問道：

  「小姐貴姓？」

  小丫頭竟哼了一聲，牛頭不對馬嘴道：「我就是死，也絕不肯當娼婦！」

  陳濤點了點頭：「那跟我回去當丫鬟，好不好？」

  小丫頭乍一聽，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不好！」

  陳濤叫來龜奴：「我倒是很欣賞這丫頭的小性子，可她不願跟我回家，怎麼辦呢？還請你將她從哪來，回哪去吧！」

  龜奴臉色難看，而管教小丫頭的「娘」也不滿，目光中滿是凶意。

  估計回去之後，又得挨一頓好打。

  兩人對視一眼，龜奴做最後努力：「爺，你既有心，何不耐性一些，容我再勸勸她？」

  陳濤搖頭道：「我只是想找個姑娘給我唱曲兒，可不是想討個小祖宗回去伺候。她這性子想必也不會彈琴唱曲，甚至連掃灑的活也未必能幹好，說不定還給我氣受，這怎麼行？」

  小丫頭咬著牙，仿佛要用眼神咬死濤哥。

  而鴇母已經忍不住，甩出了一巴掌，直接就把她扇得後退了好幾步，她也痛呼出聲，卻也沒哭出來。

  陳老爺向來心善，自然見不得這場面，忙阻止道：

  「別打了！十兩銀子，我就帶她回去，讓她到莊子上，給我種地交糧。」

  永昌侯府有良田數萬，絕對是大地主，還有不少鋪子，家資有數百萬。

  話說盛家真有錢，紅樓夢中賈家陪嫁不過一萬兩，而他盛家光華蘭出嫁陪的田產，就有京郊的十多頃，這太扯了。

  龜奴很是為難：「爺，十兩銀子也太少，她性子雖野，模樣卻長得不錯……」

  說到這裡，他自己也忍不住感到尷尬，畢竟小丫頭臉上青一片紫一片，說她長得不錯難免有誆人之嫌。

  但還是硬著頭皮道：「起碼要二十兩。」

  陳濤哼道：「十五！多一錢我都不要。」

  龐春梅不過十六兩。

  西門大官人梳籠才貌雙絕的李桂姐，不過五十多兩。

  這丫頭不會唱曲兒，脾氣也倔得很，搞不好一言不合就找根柱子撞，哪裡值二十兩？濤哥發了善心，以免這丫頭被這些人真的打死，卻不會隨便被這些人當冤大頭。

  五兩銀子的差額，也夠買賈府的五個鴿子蛋吃了。

  娘的，一個人竟然就值十五顆鴿子蛋。

  龜奴和龜婆商量一番，還去請示上級，最終便同意了十五兩這個價格。

  陳濤又看向小丫頭：「雖然都談好了，但我還是想問你願不願意跟我？」

  小丫頭沉默了片刻，艱難地說道：「我……我願意。」

  三天後。

  梁夫人看了看鄭沅或者也可以叫鄭圓圓，又看了看一臉無所謂的好兒子，生氣地問道：

  「梁晗！哪個讓你隨便買丫鬟的？你在哪兒買的，是不是在青樓？」

  陳濤嗯了一聲：「這小丫頭怪可憐的，天天挨打，我實在是不忍心啊！就買回來，讓她好好地服侍你。」

  這話很符合梁晗的性格。

  風流但憐香惜玉，比賈寶玉更有擔當。

  服侍我？

  梁夫人無奈道：「我屋裡怎會缺丫頭？我還想著把芸芝送到你那裡呢！我的晗兒，你下次發善心之前，能不能先回來跟為娘商量一下？」

  陳濤笑道：「下不為例。」

  他倆母慈子孝，鄭媛媛一旁滿臉驚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