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春秋徒兒，好久不見吶！
嵩山。
少林古剎，莊嚴肅穆。建築古樸典雅，殿堂院落錯落有致，分布在山坡之間，晨鐘暮鼓悠悠揚揚，有靜心凝神之效。
大雄寶殿。
雲台之上，金佛拈花一笑。台前，眾老僧靜坐蒲團，垂眸不語，氣氛壓抑肅穆，凝重肅然。
玄念急步走入殿中，看著匯聚一堂的眾僧，神情立即肅穆下來。來到近前，盤膝就地坐於黃色蒲團之上，雙手合十一禮，肅聲道：
「方丈……汴梁那邊傳來消息……大相國寺被錦衣衛誣陷栽贓。官家大怒，命錦衣衛徹查天下佛寺……享有專斷之權……」
「太易道人不日便會抵達嵩山，陪同的有錦衣衛指揮使段延慶，東廠廠督童貫……這二人乃是官家心腹，我等需得早做準備……」
說著眼底閃過擔憂之色。汴梁傳來的消息，讓他想起了三武一宗滅佛。
為了徹查天下佛寺，官家不顧群臣反對再次放權錦衣衛。這個信號，對於少林對於佛門來說，都不是什麼好兆頭。
尤其是如今，嵩山之下群雄雲集，都在等著觀看太易道人，問責少林的這齣大戲。
指揮使段延慶和廠督童貫的陪同，說明大宋官家的目光也投了來，若是一個應對不好，少林寺千年名譽將危如累卵，甚至可能連累天下佛寺。
「阿彌陀佛……」玄慈停下捻動佛珠的動作，雙手合十，口喧佛號，無奈道：「太易道人的蠱惑之能世所罕見。當今官家妄念長生，如此下去少林危矣，佛門危矣，天下危矣。」
智光大師說過，太易道人有抑佛揚道的心思，而且意志極為堅定。對方此來少林，責問都只是其次，更深一層的目的，是想找一個對佛門下刀的由頭。
這點他看得很明白，但再明白也沒用。對方不僅實力強絕，更是占據朝廷大義，這才是讓他以及少林無奈的地方。
玄悲懷抱金剛佛杖，眉頭一蹙道：「佛道兩家和睦已久，這太易道人為何對佛門偏見如此之重？道門中人對其就不聞不問？蠱惑官家之事遲早敗露，我佛門不好過，道門就能好過的了？」
玄慈沉默稍許，看向玄念問道：「茅山的洞元通妙法師可有回信？」
洞元通妙法師，號華陽先生，俗名劉混康，道法淵深，名滿天下，被官家看重，令其主持汴樑上清儲祥宮，在道門地位極高。
以對方的德行，應當不會看著太易道人胡來。若是有道門高人出面說和，事情或許會出現轉機。
玄念臉色難看道：「太易道人未經授籙，算不得道門中人，其行事與道門無關……這是對方的原話。」
「欺人太甚！」玄寂低吼一聲，抬手一掌拍下，在大理石上留下一個清晰掌印：「這般敷衍，真當我等是傻子不成？」
其餘諸僧眉頭微蹙，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太易道人實力何等高深？道行何等深厚？怎麼可能會是山間野道？此言的確太過敷衍了些。
對方在汴梁攪風攪雨那麼久，道門高士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沒接觸，如此敷衍裝傻之舉，意思已經很明了了。
玄慈淡淡瞥了他一眼，偏頭看向玄念問道：「可否在山下看到茅山、龍虎山、閣皂山等三山道人的身影？」
玄念緩緩搖頭，面上凝重道：「山下群雄中，並無三山道人的身影……不過來了不少六扇門的好手，我懷疑錦衣衛和東廠的人馬，也已經提前到來。」
玄渡轉動手中佛珠，口中話語中正平和：「少林寺如今內外一清，佛門清淨之地，無懼宵小驚擾。」
這半年多來，少林寺上下齊心，將過往有劣跡的僧眾盡數遣散。不僅如此，嵩山周邊的少林寺產業，也全都梳理乾淨。
錦衣衛和東廠再蠻橫，在沒有確鑿由頭的情況下，也不敢拿少林如何，禪宗祖廷的威儀不是說說的，而且群雄當面，也不用怕對方憑空捏造由頭。
話音落下，眾僧眸光不由落在了玄慈身上。
所有人心中都很明白，其餘問題都是疥癬之疾。唯有太易道人的問責目標，參與了三十年前雁門關慘案的玄慈方丈，才是這次少林危機的核心。
玄慈苦澀一笑道：「其中緣由諸位已知，此事老僧自會一力擔之，給少林，給天下一個交代。」
留給他的只有一條路，那就是一死以謝天下。如此方能止住天下悠悠之口，方能堵死太易道人藉機生事的口子。
「阿彌陀佛……」
眾僧齊齊口喧佛號，盡皆漠然下來。
此事他們已經商議多次，多聊已經沒有意義，如今需要做的就是，養精蓄銳，靜待太易道人登門。
這次交鋒註定兇險萬分，結局會如何誰也說不準，他們能做的就是查漏補缺，堵死對方尋機生事的可能。
……
嵩山腳下，古木參天，松柏如林。萬千枯針飄落，入眼儘是一片枯黃。
蕭峰面容剛毅，站立在一塊大青石上，靜靜看著下方喧鬧的群雄，眼中浮現深思之色。
身旁，阿朱一系青色襦裙，小手背負，一臉的趣味盎然：「我說喬大哥，別這般安靜呀。」
喬峰收回目光，頗為頭疼的望向阿朱：「阿朱姑娘，你還是喚我蕭峰吧。道長讓我帶你走一遭這江湖……也不知要走到什麼時候？」
三個月前，他因擔憂丐幫安危，便抽空隨同丐幫眾人，前往汴梁面見了太易道人。過程雖然不是很愉快，但結果尚能接受。
如今的丐幫算是被朝廷詔安，歸屬入了六扇門，這專門處理江湖事務的衙門，算是吃上的官家飯，如此他也算放下了一樁心事。
這三個月來，在六扇門和錦衣衛的幫助下，他想查的事情都已查明。這次來少林，就是為了給雁門關之事一個完滿結局。
阿朱眸光微閃，小手一擺道：「這江湖有啥好走的，我還是喜歡塞外風光。等處理好少林這邊的事情，喬大哥可得帶我去塞外好好逛逛。」
遼國……真不知師父又在謀算什麼？
確保蕭峰坐上南院大王的位置，並藉機在遼國發展逆命閣的勢力，這是師父給她的任務。若是能完成，能從師父那裡弄到不少好東西，她自然幹勁滿滿。
蕭峰雖感無奈，但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太易道人幫他良多，這點要求並不好拒絕。以他如今先天境界的實力，足以確保阿朱的安全。
解決往昔恩怨後，他一時也不知該何去何從，如此，去一趟塞外散散心也好。
阿朱甜甜一笑，剛想開口，便聽群雄身後的官道上，傳來極為擾人的喧鬧。抬眸眺望，只見官道遠處，浩浩蕩蕩的數千人湧來。
吹鑼敲鼓聲和陣陣嗩吶聲遠遠傳來，數千人簇擁著一白色法架，極為醒目的行來。
「星宿老仙，法力無邊，法架少林，群雄拜服……星宿老仙……」
震耳欲聾的頌詞一浪高過一浪，迅速在空曠的官道上蔓延開來。
阿朱甜美笑容一滯，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嫌棄。這般大的陣仗，這般惹人厭的頌詞。要是遇到師父，不得隨手一巴掌將其拍死？
對了，好像聽阿碧說起過，語嫣的阿公無涯子前輩，好像前去星宿海找這什麼星宿老仙去了，該不會就是眼前這些人吧？
想到這阿朱眼珠轉了轉，不知道無涯子前輩會不會隨同師父前來，若是來的話就有好戲看了。
下方群雄驚疑不定的回頭，看著遠處浩蕩而來的隊伍，面上都是一陣的驚詫莫名。
隊伍越來越近，離得近了，群雄也看清了來人全貌。法架上端坐著一白髮白須的老者，身穿紫色長袍，袍上繡著奇異的星宿圖案。
許多江湖宿老，一眼便認出了丁春秋的身份，不少人立即出聲提醒周圍群雄：「是星宿海的丁春秋，善使毒功，大家小心。」
蕭峰目光如炬，望著越來越近的星宿派眾人，心中泛起一絲疑惑。丁春秋此人雖行徑怪誕，但極少在中原武林拋頭露面，今日如此高調地前來，難道是有所圖謀？
「老仙法架，群雄拜服，既知老仙駕到，還不快快跪拜！就是就是，老仙法力無邊，法架少林，你等還不快快跪拜！」
法架終於來到群雄面前，四周的星宿派弟子神情倨傲，言語不屑嚷嚷個不停，那頭昂的猶如一隻只孔雀。
四周群雄見此，無不面露憤然，但皆懼於丁春秋的毒功，無人敢有所行動。
丁春秋面露自得享受，輕輕搖動著手中逍遙扇，眸光淡淡的掃視在場群雄，不屑道：「法架當面，爾等還不速速退避，還是說你們想嘗嘗老仙的手段？」
「春秋徒兒！……好久不見吶！為師委實想念的緊吶！」蒼老悠揚的話音傳來，震動的松柏簌簌搖動，萬千松針飄落，如瓢潑大雨而落。
阿朱聞聲掩嘴失笑，明亮的美眸盈滿笑意：「嘻嘻，這什麼老仙要倒霉了。聽無涯子前輩這話，怨念不小啊……」
喬峰點頭認同：「怨念的確不小……」
雖和無涯子前輩僅有數面之緣，但其一身仙風道骨的氣質，加上不凡的談吐見識，給了他極為深刻的印象。對方能說出這番話語，這怨念想來是不小的。
丁春秋原本得意的面容一僵，聽到這既陌生又熟悉的話音，面色瞬間蒼白如紙。身形一顫，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從法架上跳起，手中逍遙扇失手掉落，在空中翻滾著落地。
他猛然回頭，只見一道身影，腳踏玄妙步伐急速而來。其人青絲飛揚，仙風道骨，面上神情漠然冷肅，正是他那早已死去的師父，無涯子！
丁春秋心中大駭，一時間竟忘了言語，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心頭。他怎麼也想不到，無涯子竟然還活著，而且是完好無損的活著。
無涯子身形如電，轉眼便來到丁春秋的法架前。掃了眼靜若寒蟬的星宿派眾人，隨手一揮，捲起層層氣浪將身前數十人掃飛出去。
被掃飛的星宿派弟子，強忍劇痛不敢吭聲，和其餘弟子一同小心打量著丁春秋的神情，同時靜觀著場中的局勢變化。
丁老魔頭性情多變，喜愛戲耍的性子，深深印刻在一眾星宿派弟子心中。在搞不清其是真害怕，還是在演戲的情況下，靜觀其變才是最好的選擇。
等會臨機應變，誰厲害就鼓吹誰，這已經是他們星宿派的老傳統了。
四周群雄也安靜了下來，那句春秋徒兒驚的眾人心頭一顫。丁春秋都這般厲害了，其師父又當厲害到何等程度？
群雄對視一眼，默契的緩步後退開來。相比於丁春秋，他們更忌憚這突然出現的未知道人。
無涯子面無表情，看著丁春秋仿佛在看一個死人：「好徒兒！三十年未見……有沒有想念為師啊？」
撲通！
丁春秋翻身落到地上，雙膝一軟，一臉驚懼的跪伏在地：「想……徒兒很想念師父，那日一時失……失手，至今依舊心中悔恨，師傅沒事，徒兒心中高興……高興的緊……」
說著小心的抬起頭來，掌心暗運功力，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哼！虛偽懦弱之流！老道當初真是瞎了眼！」
無涯子輕哼一聲，看著其暗中的小動作，眼底閃過一絲不屑。搖搖頭，抬手一掌隨意拍出，曲指如意的無形掌力，徑直朝著丁春秋的腦袋拍去。
丁春秋聞聽勁風乍響，面色微變，連忙全力抬手迎了上去。嘭的一聲，氣浪席捲，龐然大力之下，他的雙臂斷折扭曲，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頭顱就噗的一聲爆碎開來，噴濺的四處都是。
「星宿老祖，法力無邊，手刃逆徒……」
「滾！」無涯子斜睨了星宿派眾人一眼，淡淡的吐出一個字。聲音如濤濤江河，震顫的周遭眾人耳膜刺痛。
歌頌聲戛然而止，星宿派眾弟子根本不敢有絲毫停留，紛紛將手中的鑼鼓嗩吶一扔，隨即頭也不回的轉身逃離。
聽話……也是他們星宿派的老傳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