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人人皆佛

  一剎那過去了,一瞬過去了,一須臾過去了,一彈指過去了,一刻過去了,一時過去了,一晝夜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在佛祖的棋盤世界裡,時間什麼也毫無意義。

  不知不覺當中,寧缺出現在一座熟悉的城池當中,青磚白瓦,飛檐枓栱,人來人往的景象,讓寧缺仿若置身於市井人間當中。

  下一刻,寧缺變成了將軍府的少爺,因屢立戰功,被封為侯爵,他的功勞越來越大,又升為公爵,異姓王,最後謀朝篡位,成為一國之君,九五之尊……

  再下一刻,他又化身階下之囚,這一世他早年喪服,青年喪母,中年喪妻,老年喪子,一生被人欺凌,恨天不公,恨地無門,恨皇帝昏庸,恨官員貪婪,恨胥吏狠毒,卻又無可奈何……

  到最後一世,他出身清貴,還娶了內閣大臣曾靜的獨女桑桑,兩人雙宿雙棲,舉案齊眉,可惜天有不測之風雲,桑桑因病香消玉殞,他只能相思成痴……

  「假的,都是假象!」以寧缺今時今日的修為,當然沒有被這樣的假象迷惑。

  只是這幻境中的種種,時刻在撩撥著他的心弦,動搖著他的心境,欲要將他引入走火入魔的境地。

  「好一個佛門三毒——貪嗔痴!」寧缺心頭一冷道。

  大乘義曰:「貪者,以迷心對於一切順情之境,引取無厭者。嗔者,以迷心對於一切違情之境起忿怒者,痴,心性暗鈍,迷於事理之法者。亦名無明。」

  智度論曰:「有利益我者生貪慾,違逆我者而生嗔恚,此結使不從智生,從狂惑生,故是名為痴,三毒為一切煩惱根本。」

  涅槃經曰:「毒中之毒無過三毒。」

  不愧是將夜世界的墮世之毒,原著里,便是昊天化身的白桑桑,也無法避免貪嗔痴三毒的侵襲,變得虛弱無比,差點被佛祖殺死。

  好在,寧缺不會,因為他的道心足夠堅定,足以讓他掃清貪嗔痴三毒的威脅。

  「寧靜寂滅,不知生死,清涼寂靜,惱煩不現,眾苦永寂;具有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遠離一異、生滅常斷。」

  受到三毒的侵襲,寧缺始終保持著一份理智,漸漸對佛宗極境「涅槃」,有了自己的領悟和理解。

  「生與死的迭加態,原來這就是涅槃,這就是成佛。」寧缺漫步於古城繁華的街道當中,看著往來的人群,若有所思。

  在佛祖棋盤的世界,眾生依附於佛祖,佛祖涅槃,因此眾生皆佛!

  左邊那個賣菜的大嬸,可以是藥師佛,右邊那個賣燈的老闆,可能是燃燈古佛。

  看著寧缺朝他們走來,賣菜大嬸真的變成了藥師佛的模樣,雙耳垂落肩上,面相莊肅,無數光環、祥雲在其身後圍繞。

  藥師佛宣了聲佛號,緩緩傾斜手中的佛缽,缽中泛著藥香的黑汁淌到地面,化作一條河水,向著寧缺二人撲面而來。

  藥是用來治病救人的,也可以用來殺人,良藥在某些時候,可以變成世間最厲害的毒藥!

  與此同時,面容和善的燃燈古佛也開始點燈,點起千燈萬燈,世界大放光明。

  只是瞬間,便有萬餘盞燈點燃,無數光線朝著寧缺,狂涌而來。

  「哼!」寧缺一聲冷哼。

  以掌做劍,黑白兩色化為一氣浩然,一劍斬出,藥師佛和燃燈古佛的身軀被一分為二,登時被寧缺擊殺。

  綜是假象,佛祖棋盤裡的眾佛,也有著知命乃至五境之上的實力。

  奈何寧缺比他們更強,以書院之超凡駕馭浩然劍氣,當真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就這樣,寧缺加快腳步,向著城外走去,路上他又遇到了很多佛。

  音律院的官員,拿著定音器,變成了最勝音佛。

  瓦巷裡的說書藝人,變成了難沮佛。

  某間小廟裡的頭陀,變成了持法佛。

  很多人都變成了佛,然後被他一一殺死。

  寧缺所過之處,金色的佛血灑滿街巷,寧缺隱約明白,這便是「人人皆能成佛」的世界。

  他也想明白了,佛祖會有什麼手段來鎮滅自己,問題的答案便是:諸生相與眾生意。

  男女老少,諸生成佛,向他們圍來,他們面容莊嚴慈悲,口頌經文,未曾曰殺,但眾生之意便是殺,要殺他這個逆天之人。

  寧缺一指點出,洞穿了一位雙肩磨出老繭的男人的胸膛,那是厚肩佛。

  又拍出一掌,將一位迎朝陽而悟的少女,拍成肉泥,那是日生佛。

  更有甚者,又有精光從他的眼眸里電射而出,將一位河裡打漁的老漢,劈成焦炭,那是網明佛。

  滿城皆佛,擁擠在街頭巷尾,這佛踩了那佛的袈裟,那佛撞碎了這佛手裡的玉花,佛擠著佛,佛推著佛,向寧缺湧來。

  看的寧缺眉頭一皺,心生厭煩。

  下一刻,寧缺伸出左掌,以浩然氣模擬昊天神輝。

  掌心位置,頓時大放光明!

  昊天神輝,化為千萬道利箭,從寧缺掌心激射而出,射向四面八方。

  滿城神佛接在寧缺昊天神輝凝聚的光箭下,化為夢幻泡影。

  只這一擊,寧缺至少殺死了上萬佛陀,儘管它們皆是虛幻,也足以彰顯出,寧缺的強大。

  清空了一城佛陀,寧缺施施然走出了城池,走進了本該毫無人煙、植被茂盛的荒山野嶺和深山老林。

  他想的非常簡單,野外的佛總比城裡的佛少,事實上也正如他預料的那樣,在這裡,寧缺得到了短暫的寧靜。

  而後,他終於來到了一條河邊,這大概是一條通往幽冥地獄的黃泉之河。

  幽深黑暗的河水當中,有累累白骨和無數鬼怪,寧缺腦後,顯化圓滿神光,無量光明從腦後噴薄而出,照耀四方萬物。

  大河當中的鬼怪被驅散,邪魔在退避。

  寧缺卻絲毫沒有放鬆緊惕,意念當中,一尊超越五境之上強大存在,騎著一隻白骨巨象,緩緩從河底走出。

  骨象背上,則坐著一個散發出龐大佛威的神秘僧人。

  這僧人頭戴佛冠,冠上綴著十方寶石,身披袈裟,繡著萬里金線,手持九環金杖,河水穿過杖頭,發出清脆的鳴響。

  僧人端坐在骨象背上,看似極渺小,卻極高大,面容慈悲堅毅,無數河水流過眼前,亦寧靜無波,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這是寧缺見到過的,最強的一尊佛陀。

  「你是哪一尊佛?」寧缺忍不住問道。

  那僧人回應道:「我不是佛,我是菩薩。」

  寧缺似是想到了什麼,出言問道:「我在這極樂世界裡,已經見了無數佛,未曾見過有哪位佛比你更強,為何你還沒有成佛?」

  僧人平靜答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很簡單的八個字,讓寧缺明確了對方的身份,只聽他無比肯定道:「原來是地藏菩薩!」(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