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 他們是英雄

  他們躲在山溝里,戰戰兢兢的渡過第一晚,第二日白天,他們隨著人群往大路上跑,利用白色毛巾作為信號,招呼天上的飛機掩護他們。

  誰曾想,敵人識破了他們的把戲,同樣使用白色毛巾,偽裝成他們的模樣。

  飛機並沒有發揮作用。

  組長罵道:「該死,我從來沒有打過這場的戰爭,我們失敗了,失敗的這麼徹底,上帝沒有站在我們這一邊。」

  他說的沒錯,失敗的太快了。

  一個師,幾千號人,就這樣被敵人衝散。

  喬舒亞看著他們的這支隊伍,不過兩百多號人。

  山上的槍又響了。

  該死的,是中國人。

  是陰魂不散的中國人。

  他們再次被打散,喬舒亞也跟他的組長分散開,有的人沿著公路繼續往前跑,有的人則往山林里鑽。

  有的人則被中國人打死了。

  他跑了,逃進了山里,槍聲就在後邊追著他,喬舒亞一刻也不敢停止,大步流星的往前跑,他看到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心裡的惶恐不斷被放大。

  等聽到槍聲小了很多,喬舒亞躲在一片灌木里,趴在地上,凍得直哆嗦。

  林子一片死寂,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喬舒亞心裡愈發惶恐,自己似乎跟大部隊跑散了,周圍靜悄悄,人都去哪兒了。

  他心裡開始變得惶恐不安起來,忽的,隱約聽到了前方傳來動靜,是陌生的語言。

  「這群傢伙,跑的還挺快啊,老錢,你昨晚抓到了幾個。」

  「抓到了三個,沒抓那麼多,黑咕隆咚的,都往山里跑了。」

  「這些美國鬼子還挺聰明的,知道往山里跑。」

  「走,這那邊看看。」

  聲音漸行漸遠,沒有任何動靜,喬舒亞也不敢站出來,生怕那群中國人沒走遠,忽然又掉頭返回過來。

  硬是趴著不動,等了快一個小時,確定周圍很安全,喬舒亞才鑽出灌木叢,身上的大衣濕透了變得沉重,他沒敢丟掉,因為他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找到大部隊,說不定還要像昨晚一樣,擠在山溝里。

  分不清方向,他只能選擇性的朝一個方向走,自從昨晚和大部隊走散後,他就沒有再吃過東西,現在又冷又餓,渾身不得勁兒。

  聽到槍聲,他就躲起來,遇到人就藏起來,就這樣,喬舒亞也記不清楚自己翻過了幾座山,只覺得走的頭昏眼花,神經衰退。

  一直走到黃昏,原本還有零星的槍聲,忽然就沒有了。

  他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兒,只覺著周圍的中國人好像越來越多了,沿著山溝,日落黃昏,忽然瞧見在黃昏下,前方的山溝里出現一個小村子,隱約看得到裡邊有人活動。

  喬舒亞走了一天,相當絕望,又累又餓,又冷的不行,他覺得,被人抓去也好,萬一自己凍死在山溝里,那就相當不值得。

  於是,他就悄悄的從後山鑽了進去,看到了不少中國人的傷員,喬舒亞推測,這裡應該是中國人的醫院。

  路過一間屋子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口大鍋,周圍沒有人,喬舒亞鑽了進去,掀開鍋蓋,瞧見了鍋里剩下一些米飯,喬舒亞非常高興,蹲在鍋台上去扣裡邊剩餘的米飯,往嘴裡塞。

  他實在是太餓了,昨天進攻的時候,他由於過度緊張,都沒怎麼吃飯,一盒罐頭都沒有吃完,只吃了一點。

  部隊散了,他也想明白了,抓就抓吧,那麼多人被俘虜。

  這裡是戛日嶺山腳下的小村莊,駐紮著一一四師的野戰醫院,護理員小張把晚餐剩餘的剩飯,端灶火里,一進門,就見到一個人蹲在鍋台上,正慌慌張張的在鍋里剝飯皮,頭也不抬的邊剝邊吃。

  小張看著不順眼,以為是我軍穿美軍服裝的戰士,不滿意地說:「你這個同志真不自覺,為啥開飯的時候不吃飽?」

  不料小張的責怪,嚇得那個傢伙抱著飯皮往外跑,偏偏他個子長得高,而這座朝鮮房又低又矮。

  砰的一聲,這傢伙的腦袋撞門框上,小張跑上去,抓住那個人的衣襟一看,原來是個美國兵。

  那傢伙捂著腦袋,看著小張,指了指手裡的飯皮,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小張看明白了,這傢伙原來是餓的,居然直接跑到野戰醫院裡找吃的。

  不免有點可憐起他,說到底,都怪美帝國主義。

  小張把手裡的剩飯給他,美國兵高興,端著碗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吃完擦了擦嘴,對小張豎起大拇指,然後很自覺的舉起手,讓小張把自己俘虜起來。

  喬舒亞看得出來,小張是個好人。

  抓虱子行動遠沒有結束,美國散兵太多了。

  飼養員劉大文抓虱子的故事,更是奇聞。

  這天天剛亮,劉大文餵完馬,想找個向陽坡去防空,剛上山就看到山溝里有一個人影,賊頭賊腦的,劉大文定睛一看。

  是個美國鬼子!

  他大喝一聲:「站住,繳槍不殺!」

  吆喝聲把那個傢伙嚇毛了,提起卡賓槍就跑,劉大文手裡既沒有槍,也沒有手榴彈,但他決心不放過這個虱子,麻麻咧咧的往前猛追,期間撿起一根棍子砸過去,但是沒有砸到。

  那傢伙跑的著急了,不知道絆到什麼東西,摔了個狗吃屎,急忙爬起來又往前跑。

  劉大文著急了,忽然從懷裡調出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原來是剛才他餵馬剩下來的大半個餅子,情急之下,他哈腰撿起地上的大半個餅子,就朝美國士兵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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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兩人離得比較近,使得勁兒大了,餅子扔到美軍士兵前邊去了。

  那美軍士兵以為是手雷,慌忙的就臥倒,沒見一點動靜,抬起頭一看,卻樂的他眉開眼笑,萬萬沒想到居然是一個黃橙橙的大餅子,他急忙爬起來,連槍也不要了,扔掉卡賓槍,像惡狗撲食似的撿起大餅子就啃,也不顧著逃跑了,顯然是餓極了。

  劉大文氣喘吁吁的跑上前,撿起地上的卡賓槍,吆喝:「不許動!」

  美國士兵卻邊吃邊擺手:「okok。」

  順從地跟著飼養員來到了俘管隊。

  還有四十軍的抓虱子,有個美國兵藏在軍隅里南山坡的一個防空洞裡,害怕殺頭,不敢出洞,軍隅里失陷的比其他地方都要早一點,潰散的美國兵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餓的心裡直發慌。

  警衛戰士胡茂任上山抓虱子,搜到了這個藏在防空洞裡的美國兵,可對方硬是不敢跟著胡茂任走,後來經過胡茂任指手畫腳,費了好大的功夫,才使得他懂得志願軍是不殺、不打罵俘虜的。

  這個美國兵高興的抱著胡茂任就要親吻,胡茂任嚇了一跳,以為這個美國兵咬他呢,照著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這下輪到美國兵愣住了,不知道咋回事兒,害怕的要死。

  到了駐地,胡茂任告訴英語翻譯,說這個俘虜不老實。

  英語翻譯詢問他咋回事。

  胡茂任把剛剛的情況告訴英語翻譯,樂的英語翻譯哈哈大笑,說道:「小胡,人家要親你,你為什麼揍他,這是外國人表示親熱的禮節。」

  「那誰知道呢,我以為他要咬我呢。」胡茂任明白過來,趕緊走到俘虜兵身邊,握著他的手,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對不起,太冤枉你了。」

  英語翻譯笑著給那個俘虜兵翻譯,俘虜兵有些受寵若驚,連連表示沒事。

  一營這邊執行完抓虱子任務後,上級的調令下來,除了傷亡慘重的隊伍繼續執行抓虱子任務,各部回到後方休整,補充兵源。

  夏遠帶著洪吉文向後方移動,傷亡慘重的隊伍不少,一一二師有好幾個連的建制,都在阻敵之中,快被敵人打散,有的連隊甚至全軍覆滅,三連的情況還算好,至少夏遠這個四排長保留下來。

  馮玉祥告訴夏遠:「你們好好歇息,剩下的交給我們,首長不會放棄三連。」

  他把一封信交給夏遠,這是上級要他們休整的位置。

  野戰醫院。

  「我估計,等到這次戰役徹底結束,屬於你們的嘉獎令就來了。」馮玉祥拍了拍夏遠的肩膀,示意他出發。

  夏遠呼了口氣。

  一百多號人的犧牲,換來這樣的榮譽。

  換做是剛剛穿越那會兒,或許他不會太明白。

  榮譽,比生命重要嗎?

  因為在未來,生命是無比珍貴的。

  而現在,夏遠多少能夠理解,軍人的榮耀高於一切。

  和他們一同轉移的,還有一連,在松骨峰戰役中,一連的傷亡不比三連小,三連僅剩下七個人,一連還剩下一個排,大多數都是傷員,需要轉移到後方休整,順帶等待上級的命令。

  野戰醫院的方向在鳳鳴里方向一座大橋下方,其中包括四五十名美軍傷員。

  和野戰醫院挨著的是俘管隊,在山上的一個山洞裡。

  夏遠抵達野戰醫院,忽然想起來大老劉和周茂也在醫院裡,就去探望探望倆人,他們在撤回來的時候,馮玉祥營長給了他們一些罐頭,香菸,糖果等等。

  第二次戰役,一一二師的傷亡也不小,醫院的傷員在這段時間劇烈增加,橋底、山腳下的野地,到處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窩棚和休息的傷員。

  以及有護士攙扶著緩緩行走的,鍛鍊的傷員。

  「先去洗洗,都髒了。」夏遠讓大夥去河溝里洗一洗,瞧見幾個護士正在河邊清洗繃帶,冰冷刺骨的河水,把她們的手掌都給凍得紅腫,清澈的河水,也因為清晰繃帶的緣故,變得渾濁不堪。

  隨著傷員劇增,即便是後勤送上來一批敷料,卻還是不夠用。

  她們不得不清洗使用過的敷料,曬乾後二次投入使用。

  夏遠瞧著,詢問後情況,為我軍的資源緊張感到頭疼。

  美軍飛機轟炸我軍的後勤補給線,以至於後勤人員傷亡一度比前線人員傷亡還要高。

  每每想到這裡,夏遠都感覺心疼,心疼這個一窮二白的國家,幾乎是光著腳和武器裝備齊全的美國人幹仗,這場戰役,哪怕到未來,也是美國人不願意提及的戰役。

  因為他們被兩條腿加步槍的中國人給打敗了。

  而他們,還是擁有機械化部隊的情況下,占據著海陸空三棲優勢,卻還是被志願軍摁在地上摩擦。

  這樣的恥辱,對於驕傲的美國人來說,自然是不願意提及。

  洗漱完,夏遠帶著幾人進入野戰醫院,除了有傷員外,這裡還有來自其他師,因為傷亡慘重的緣故駐紮,醫院方面的首長,給他們安排了一片林子,有一些閒置的窩棚。

  窩棚就是簡單的的樹枝覆蓋雜草、秸稈等等,隱蔽在林子裡,差不多可以容納一個班的戰士挨著睡覺。

  他去看過傷員們所居住的環境,都是這樣簡陋的窩棚,僅僅只能夠阻擋個寒風,無法保暖,傷員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風餐露宿。好在前線部隊繳獲了不少的美軍鴨絨睡袋,軍大衣,至少可以讓傷員們睡個安穩覺。

  翌日。

  夏遠從窩棚里醒來,昨晚都沒睡覺,手腳冰涼,來到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抬起頭向遠山眺望,天空灰濛濛的。

  河灘上鋪上薄薄的一層。

  昨天回來很晚了,夏遠也沒去野戰醫院找周茂和大老劉,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他看著酣睡的幾人,躡手躡腳的拿著兩盒罐頭,走出駐地。

  林子裡,除了他們外還有一連在另一個方向駐紮。

  聽二連長說,一連長、指導員也犧牲了,負責帶隊的是一連二排長,是個身材纖瘦的青年,叫汪河路,十九歲,比夏遠沒大多少,卻是從14歲就開始參軍。

  兩人聊了會兒,聽他說,他參軍那會兒,日本鬼子還沒有投降,參軍不到一個月,日本鬼子就投降了。

  後來跟著部隊開始打解放戰爭。

  汪河路抽著煙,笑著說:「聽連長講,你打仗很厲害,俺就佩服打仗厲害的。」

  夏遠笑了笑:「就那回事兒,你比我厲害多了。」

  汪河路搖搖頭:「俺一點也不厲害,連長他們才厲害,敵人上來了,拿著爆破筒和敵人同歸於盡了,指導員走的時候,讓我好好活著。」

  「他們是英雄。」

  「他們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