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制定了艱難的五關,他們通過檢查每個人的雙手,日軍機會就把所有的中國士兵找出來,他們知道當過兵的人每天都要用槍,會在手掌上的特定部位留下老繭。
他們還檢查每個人的肩膀上是否有背包的壓痕,前額和頭髮是否有帶過軍帽的痕跡,甚至還檢查腳掌上是否有連月行軍磨出的水泡。
如此嚴格的檢查,很多人都無法逃脫。
一旦被日軍發現,他們會直接拉著此人到一旁,或讓新兵用刺刀刺死,或用槍打死。
在十多萬人的注視下,日軍就這樣把一個個中國士兵找出來,並殘忍的將其殺害。
讓拉貝印象深刻的是一名跛腳的中國軍人,他掙脫日本士兵的束縛,用手擒住一名日本士兵,那名指揮官毫不猶豫的命令手下開槍,連同名日本士兵一同被亂槍打死。
他甚至高呼:「小田君與支那人同歸於盡,魂歸故里,他是聖戰中的英雄!」
拉貝卻清楚地記得,什麼英雄,在士兵開槍的時候,那名被擒住的日本士兵還在哀求。
14日晚上,在一次全體成員大會上,安全區國際委員會了解到,日軍從委員會總部附近的一所難民營中逮捕了1300人,並把他們處以槍決。
「我們知道這些人中曾有當過兵的,但那天下午曾有一位日本軍官向拉貝許諾會饒恕他們的性命。」
基督教青年會代表喬治·菲奇在日記中記錄這次事件:「現在看來,日本人要做什麼已經很明顯了。帶著刺刀的日本士兵把這些人排成隊,以100人為一組捆起來;對於那些戴帽子的人,日本人則粗魯的將他們的帽子扯掉,扔在地上,借著汽車前的燈光,我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日本士兵押走,一步步走向死亡。」
安全區委員會成員們都看著,看著那1300名中國人被日本人押走,所有人都清楚,日本人不會放過這些人。
這些人或許會被亂槍打死,也許會被日本新兵當做練槍的靶子,練刺刀的稻草人。
拉貝對此陷入深深自責,他想,如果不把他們收入安全區,是不是這些人能夠逃出去,又或者不會被日本人找到。
正是因為他讓安全區收留了他們,日本人才能在安全區里找到他們。
至少在外面,他們還能夠反抗,在安全區,他們什麼都沒有。
更沒人保護他們。
接下來的幾天,拉貝無助的看著日軍把數以千計的中國士兵從安全區拖走並處以槍決。
除此之外,還有數千名碰巧手指、額頭和腳掌上有結繭、印痕或水泡的無辜人士被日軍帶走,這些人是拉黃包車的苦力、體力勞動者或警署探員。6⃣ 9⃣ s⃣ h⃣ u⃣ x⃣ .⃣ c⃣ o⃣ m⃣
日本人把這些人殺害以後,屍體丟進了池塘里,拉貝印象里金陵城有好幾個池塘,但都因為日本人把屍體丟在池塘里,因填滿屍體,這些池塘消失不見。
後來,他看到城內佛教慈善機構僅從一個小池塘里,就打撈出120多具屍體。
相比較外界如同人間煉獄般。
教堂的地窖嫣然成為周曉麗和夏遠的避風港灣。
周曉麗之前有想要到安全區的想法,但在地窖待了幾天後,地窖算是相對比較安全的。
最關鍵的是前往安全區的途中,要經過日本人占領的區域,路上未必會安全。
最保守的,也是最安全的,就是待在地窖。
地窖有足夠的食物和罐頭,睡有床鋪和被褥,暖和的軍大衣,還有一些書籍,以及蠟燭,如果不是擔心可能會暴露,她就點燃蠟燭,在蠟燭旁看書。
夏遠躺在床上睡覺,周曉麗看了會兒書,抬起頭,揉了揉眼睛,把書本合上,輕輕的走到夏遠身旁,盯著對方皮開肉綻的臉頰看。
他臉上的傷口早就結痂,好久沒有清洗,臉龐黑乎乎的。
她不知曉夏遠外出殺了多少日本人,但每次出去,都不會空手而歸。
周曉麗盯著夏遠看一陣,坐在床上,找到一個空白本子,拿出自己的鋼筆,放在嘴前哈了哈,在本子上嘗試著勾勾畫畫。
見本子上留下道道線條,她開始構思語言,在本子上寫下。
「日本人打進來,父親為保護我,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殺害,我也被日本人抓住,我早就聽說日本人在金陵城內做的事情,沒想到這一天會輪到我頭上,日本人為了玩弄我,他們把我抓住,又把我放了,他們想要看著我逃跑、掙扎、無助的哭喊,他們就這樣一次一次的把我放開,又把我抓住。」
「每次抓住,他們都會脫掉一件衣服,我很絕望,我以為我的命運就是這樣如此,我已經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我想,我寧願死了,也不願意被他們侮辱。」
「直到我遇見了一個撤退的士兵,他很厲害,五個日本鬼子不是他的對手,他殺死了五個日本鬼子,帶著我逃離了那個地方。」
「我活了下來。」
「但還沒有結束,他每天晚上都會出去殺日本鬼子,他說他替我報仇了,我不知道他殺了多少日本人,但他每次回來,都會帶回來很多東西。」
「他的存在讓我感到安心,至少我不用再心驚膽戰的東躲西藏了。🐟🐯 69sh𝓊𝐗.c𝔬м ♠🐨」
寫到這裡,周曉麗把本子合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好。
取出針線,把夏遠脫下來的衣服,撕裂的地方縫好,放在桌子上。
拿著書走到地窖入口的台階上坐下,翻看著書籍,又格外小心的警惕外面的動靜。
外面的教堂很安靜,沒有任何動靜,地窖縫隙時不時吹進來一陣風,透過縫隙死絲的往地窖里鑽。
好在縫隙比較小,地窖又深,地窖里很暖和。
夏遠外出帶回來不少日本鬼子的軍大衣,穿在身上格外暖和。
等到晌午的時候,周曉麗揉了揉疲倦的眼睛,來到桌子上,把冰冷的罐頭吃掉。
剛吃完罐頭,她準備繼續去看書,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細微的動靜,動靜很小,似乎有人在走動,周曉麗放下書,小心翼翼的靠近地道口,趴在台階上,透過縫隙向外面觀望。
外面傳來一陣細微的交談聲,聽到這交談聲,周曉麗渾身一緊。
是日本鬼子說話的聲音。
周曉麗驚的捂住嘴巴,身體僵直的靠在地窖的台階上,身子有些顫抖。
那聲音距離地窖入口的位置非常近,太近了,幾乎可以聽得到對方的腳步聲。
這讓周曉麗感到一陣驚恐,強忍著心中的恐懼,她小心翼翼的跑到地窖里,把夏遠叫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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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遠睜開眼睛,就聽到地窖外的交談,揉了揉乾澀的眼睛,困意頓消。
大意了,地窖安全的環境,導致自己睡得太沉,日本鬼子都走到這裡,他還沒有醒來。
聽著外面的動靜,夏遠把刺刀抓在手中,對周曉麗說:「你去找個地方躲起來。」
周曉麗渾身緊繃著,緊張的說道:「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外面的日本鬼子是一個班,十幾個人,如果他們沒有發現地窖入口,那就算了,如若是發現了,那就另說。」
夏遠抿著嘴,走到地窖入口處位置,貓了起來。
他靜靜等待著。
地窖入口是在教堂廚房裡的桌子下,與地面融為一體,毫不起眼,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來。
「點火,我已經等不及了。」
「別著急,先找一些乾柴,今晚我給你們露一手。」
「那太好了,我早就餓的不行了。」
「我去找柴火,你們先等著。」
「外邊太冷了,我估計明天可能又要下雪。」
「今晚我們睡在樓上,樓上還算暖和,不會被風吹到。」
外面的日本鬼子聊著天,抽著煙,一股濃煙瀰漫在廚房裡,伴隨著陣陣香味。
日本鬼子在教堂的廚房裡生火做飯,可以清晰地聞到煙塵味,還可以聽到他們的腳步聲。
夏遠沒有動彈。
放任這群日軍在教堂外的廚房裡生火做飯。
他沒有行動。
如果把這群日本鬼子殺死,失蹤的日本鬼子就會引起日軍的警覺,他們勢必會對這片地區進行地毯式的排查。
這樣一來,便會增加他們暴露的風險。
在沒有被發現的之前,他們是安全的。
好在有驚無險,日本鬼子占領這片區域有很長一段時間,在他們的潛意識裡,這片區域是安全的,沒有支那人的存在。
他們有恃無恐的在教堂里生火做飯,談天說地。
聊著家鄉,又聊到在金陵里發生的事情。
他們聊中國男人,又聊到中國女人,一個個發出盪笑。
夏遠面無表情的聽著。
吃飽喝足,這群日本鬼子沒有收拾廚房,跑到二樓去整理睡袋,倒是可以聽到日本鬼子收拾武器裝備的聲音,武器裝備碰撞發出的聲音十分清脆。
很快,外面就沒有任何動靜。
夏遠示意周曉麗留在這裡,他則小心翼翼的推開地窖門,悄無聲息的來到樓梯下方的位置。
無比清晰的聽到從樓上傳來的動靜。
「這個教堂被搜的這麼幹淨,什麼東西都沒有。」
「這片區域被我們占領好長時間,有東西,早就被前面的隊伍搜走了。」
「我們來晚了。」
「明天我們去支那人的家裡看一看,也許還能找到值錢的東西,還有花姑娘。」
「說的我都迫不及待了,快點睡吧。」
夏遠眯著眼,穿過漆黑的大廳,來到外面。
外面停著幾輛摩托,摩托上還插著日本鬼子的膏藥旗,車上還能找到罐頭,他沒有動這些東西。
這裡已經被日本鬼子占領,如果動了這支日本鬼子,便會迅速引起日軍的注意,就會提醒他們,這片區域還有武裝力量的存在,日軍勢必會投入更多的兵力,對這片區域進行地毯式搜索。
他倒是不擔心被日本鬼子發現,憑藉著他過硬的能力,可以輕鬆的逃脫日本鬼子的追捕,但是周曉麗不行。
這裡距離安全區很長一路段距離,而且安全區這個時候,已經被日本人封鎖,只能出,不能進。
這個過程相當危險,最好的辦法就是,守著這個地窖。
夏遠捏緊的拳頭鬆開,悄無聲息的回到地窖,穿過大廳,還能夠聽到這群日本鬼子的交談聲,他們憧憬著美好未來的生活。
「他們沒有發現我們,在二樓睡覺,至少今天不會離開,我守在這裡,你去睡覺。」
夏遠決定今晚暫時不行動。
接連幾次行動,日軍早就注意到他的存在,這個時候萬不可以莽撞。
其次就是,日軍還在二樓,如果自己離開,周曉麗今晚絕對睡不著,自己在這裡,她能睡個安穩覺。
「嗯。」周曉麗沒有說太多,躺在床上,蓋上被子,很快陷入睡眠之中。
夜,寂靜,悄無聲息。
夏遠抱著槍靠在地窖口,想著更多的事情。
金陵大屠殺什麼時候結束,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回歸。
不知不覺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半年,這半年,他幾乎沒怎麼休息過,大都在戰鬥中渡過,更多的時候是在地窖里。
在王二狗姐姐家,是唯一安穩的時候。
這一路走來,身邊的人死的死,沒的沒,唯一活下來的,也就只有陳建生活了下來。
也就是書生。
不知道過去這麼久的時間,書生有沒有活下來,離開嘉定後,去了哪裡。
他想了很多。
這一夜,就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之中渡過。
清晨,溫暖的陽光升起,照射在瘡痍的金陵城裡。
新的一天開始,也意味著新的殺戮開始。
一大早,樓上的日本鬼子就醒來,他們繼續占用這個廚房,生火做飯,不知道煮的什麼東西,聞起來挺香。
吃飽喝足以後,這群日本鬼子收拾武器裝備便離開了。
有驚無險的渡過。
夏遠鬆一口氣,回到地窖,周曉麗還陷入熟睡之中,眉頭時而放鬆,時而緊皺在一起,被子也掉了半邊。
夏遠給她蓋上被子,隨意的拆開一盒罐頭,吃了起來。
「唔。」
「你醒了,刷一下牙,過來吃點東西。」
他們刷牙的東西是木炭和樹枝,這是夏遠從外面帶來的,地窖里還有一些水,除了喝之外,就是用來漱口。
「日本鬼子離開了嗎?」
「離開了,地窖很隱蔽,暫時是安全的。」
周曉麗便沒再說話,開始收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