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黃沙

  海沙派因為販運私鹽,所以廣積財富,即使在寸土寸金的臨安城,依然占據著極大的一塊地盤作為本部。

  臨安城在南朝滅亡之時毀於戰火,現在的建築大都是後來重新修建,少了原本的溫雅多了幾分粗獷和豪邁,處處透露著幾分冷硬之色,倒也符合這些江湖幫派的作風。

  宋行帶著遲新剛走出海沙派大門,就見對面一肥壯大漢,帶著一幫人走了過來。

  跟在宋行身後的遲新面色微變,對面大漢和宋行同為海沙派四梁之一,名為朱友珪,夙來與宋行不睦。

  朱友珪出身苗疆五毒嶺,以一手五毒手的毒功,在海沙幫地位僅次於幫主,平日裡向來看不起宋行分身,沒少找理由以切磋為名挫他的面子。

  分身雖然不忿,但技不如人,只能暗自忍耐。

  朱友珪抬頭見宋行後,原本準備邁入海沙幫大門的步伐一轉,朝著宋行走來。

  宋行微微側頭,看著面前比自己高出不少的朱友珪,感受到了幾分敵意。

  「宋堂主,你來的倒是巧,我正準備去幫中找你。」朱友珪開口說話,聲音洪亮猶如常人嘶吼,震得遲新雙耳微微發麻。

  「讓開,我有事要外出,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宋行斜覷了朱友珪一眼,腳步一轉就要從他身邊走過。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了解這個世界的詭物,總感覺真氣無法運行和這些詭物有著某種聯繫,哪有心情理會朱友珪。

  「那可不成,」見宋行如此無禮,朱友珪臉色一沉,直接伸手攔下宋行,「這件事不說清楚,你還是哪裡都不要去的好。」

  宋行停下腳步,微微抬頭,眼中寒光一閃,頓時讓朱友珪心中一跳。

  「怎麼回事,姓宋的身上哪來這麼重的煞氣?」

  朱友珪心臟收縮,差點就要在宋行的眼神下退讓,隨後回過神來,想到身後一幫手下,自己差點丟了臉,頓時有些惱羞成怒,將心頭那一絲彆扭之感壓下。

  「昨晚在福友坊,你的手下尉遲景打了我手下三名執事,這件事怎麼說?」

  宋行聞言微微一愣,沒想到朱友珪找上門竟然是為了這種事,側頭看向遲新,卻見遲新也是一臉茫然。

  尉遲景是宋行手下兩位壇主之一,出身太行派,嗜酒如命,性格暴躁,一手嘯風掌法號稱八大壇主中最能打的一位。

  宋行伸手推開朱友珪的胳膊,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三個人打一個都沒打過,也好意思叫你出頭?換成是我的人,早給他們丟到西湖了。」

  朱友珪大怒,「站住,姓宋的,你今天要是不給老子一個交代,拼著執法堂上走一遭,老子也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見宋行根本理都不理,只顧埋頭朝前,朱友珪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縱身躍起三丈,朝著宋行背後就是一掌拍下。

  感受到背後勁風襲來,宋行眉頭一皺,體內混元功自發運轉,身軀未轉,右臂反手一拳,正正與朱友珪手掌碰上。

  見宋行如此托大,朱友珪眼中狠辣之色一閃而逝,就要痛下狠手,卻陡然感受到手掌中間一股澎湃之力湧來,忍不住怪叫一聲,肥壯的身軀再次在空中划過一道拋物線,重重摔落在海沙派大門前。

  宋行停下腳步,徐徐轉身,體內混元功按照全新的路線運轉,每轉動一次,體內內力就增長數分,威力更是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事出倉促,宋行反手僅僅使出三成力,卻已是將之前和分身勢均力敵的朱友珪直接震退。

  顯然新版混元功的威力,大大出乎了朱友珪的意料之外,他掙扎著在地上坐起,看向宋行的目光中都透露出幾分驚恐!

  宋行對這一拳的威力卻有幾分不滿,到底是崆峒派最底層的心法,可以提升的空間有限,雖然沒有動用肉身之力,但剛才的一拳沒有直接打死朱友珪,依然讓他有幾分失望。

  看著被手下扶起來的朱友珪,宋行緩緩說道:「人在江湖混,就一定要明白一點,當你技不如人時,挨打就要立正。不要試圖在強者身上找回場子,否則你會死得更加難看。」

  說罷,轉身帶著遲新消失在街角,留下風中凌亂的朱友珪懷疑人生。

  遲新不愧是在臨安城混跡了數十年的老人,對於各行各業都熟悉得很,帶著宋行在官府外轉了一圈,就打聽清楚了仵作的住址,又帶著宋行來到聞酒巷。

  自堯舜時代,仵作都是由地位低下的賤民擔任,大抵是殮屍送葬、鬻棺屠宰之家,故而仵作大都難以成家,大都孤老終生。

  這一次負責檢驗龍門鏢局三十七口屍體的曹仵作,正是這樣一位老仵作,獨自一人居住,平日出現命案時才會由衙役上門喚之。

  宋行和遲新在曹仵作門前敲門許久,卻遲遲不見回應,不得已下只能翻牆入內,才見到了將自己鎖在屋內,渾身裹滿被褥,驚恐不已的曹仵作。

  曹仵作面孔乾癟而多皺紋,渾身深土黃色的皮膚,灰白色的鬍鬚稀稀拉拉地分布在下巴上,嘴唇已經乾裂了,兩隻無神的老眼半睜半閉,看起來渾然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當得知宋行和遲新是海沙派的人時,曹仵作眼中的驚恐之意才稍稍散去了些。

  宋行注意到,曹仵作的屋內掛滿了紅線和各式各樣的符紙,有道家的,有佛門的,甚至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驅邪之物。

  床沿之上,更是貼滿了符紙,將他整個人圍了起來。

  「老朽行動不便,還請宋大爺恕罪。」在接過遲新遞過去的一大錠銀兩後,曹仵作的情緒才稍微平穩了些。

  宋行看著曹仵作恐懼的臉,冷不丁問道:「老丈在這屋內貼滿驅魔的符紙,聞人敲門而不應,似乎是在害怕什麼邪祟?」

  曹仵作害怕的閉上眼,很快又睜開,深呼吸幾次,但搖了搖頭,咬咬牙什麼也沒說。

  宋行趁熱打鐵,再次問道:「你是在害怕龍門鏢局滿門被殺案的兇手?」

  宋行此言一出,曹仵作頓時大喊道:「不要說,不要說,那是詭物殺人,說了會引來詭物的!我們都會死,都會死!」

  看曹仵作明顯有些神智不清,宋行的聲音頓時輕柔了下去,仿佛有著某種魔力,安撫著曹仵作的情緒。

  「不要害怕,詭物已經走了,你看我們這些人不都沒事嗎?告訴我,龍門鏢局的人怎麼死的,為何你會說是詭物殺人?」

  曹仵作一臉驚恐的看向宋行身後,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喉嚨,手中的銀錠也掉落在床沿,口中艱難的吐出一句話:「沙,沙子,那些人,都變成了沙土!」

  「沙土?」

  宋行和遲新同時眉頭微皺,有些不明白曹仵作所言何意。

  然後就在遲新驚恐的目光中,曹仵作喉間咯咯作響,猛地雙手死命掐住自己的脖子,緊接著他的眼耳口鼻之中,竟然流出細細的黃沙,落在了身前的被褥之上。

  仿佛他體內五臟六腑,全都充塞了無數黃沙,隨著曹仵作的呼吸,一點點的流淌了出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