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畫皮

  蘇陌來到另外一處地方。

  這裡是一間書房。

  上面掛滿了各種類型的畫,有山水畫、有仕女圖,一個個看上去活靈活現,仿佛身臨其境般,光是這高超的畫藝就足以讓蘇陌驚嘆佩服了,簡直是超凡入道啊。

  根據蘇陌打聽來的消息。

  這姜府的老爺子乃是禮部侍郎,同時也是這一屆的科舉主考官,而這屆科舉考試中的狀元郎名叫王安旭,後來在考上狀元後便入贅到姜府娶了姜老爺子的女兒為妻子,而這王安旭非常擅長畫畫,深受當今聖上的喜愛,乃是如今的翰林院大學士。

  現在的大夏和蘇陌所認知的明朝差不多。

  國家由內閣主導,而想要入內閣那就必須入翰林院,所以當時有一句話非常盛行「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

  翰林院不過是一個五品衙門,尚不如一個地方的府級單位,就連翰林官的主要活動也只是主持朝廷日常性工作,如從事誥敕起草、史書纂修、經筵侍講等,可謂是清水衙門,但卻被譽為儲相之所,由此可見王安旭的這個翰林院大學士有多麼牛逼了。

  「看來這裡應該就是王安旭的書房了。」

  蘇陌掃了一眼書房裡掛滿的畫,眼中尤為欣賞。

  看得出來現在的姜府依舊如日中天,連狀元爺都要入贅他們家,可見權勢之大。

  在書房裡轉了一圈後。

  蘇陌很快就找到了陰氣的來源,那是一幅藏在書桌左手邊柜子里的畫。

  看著眼前這幅被捲起來的畫,蘇陌有些詫異。

  伸出手去拿的時候。

  手掌剛剛觸及這幅畫,心中便陡然一驚。

  「這觸感……不似畫紙啊!」

  蘇陌皺了皺眉頭,雖然他不懂畫畫,但是也知道畫畫用的一般都是宣紙,如果再高級一點的就是天上羚羊的羊皮,又或者出生小牛的牛皮,甚至時灑金箔的宣紙。

  可是這張紙雪白無暇,通透玲瓏,摸上去時如凝脂,如白玉,絕非普通的紙張。

  蘇陌緩緩的將這張畫紙取出鋪開。

  上面一片空白,看來主人家並沒有在上面作畫,或者說還不知道在這張紙上畫一些什麼。

  望著這幅畫,蘇陌睜開慧眼,很快就能感受到上面凝聚的怨氣,簡直是鋪天蓋地,比起死了很多年的秋容怨氣還要大,見到這一幕,蘇陌只是稍加思索便猜出這是一張什麼紙了,原來是人皮紙啊。

  人皮紙其實在大夏並不罕見。

  人知鬼恐怖,

  鬼曉人心毒。

  在西域的一些小國當中,就經常有人將年輕貌美的女子殺死後,然後將其身上的皮膚割下來做成紙張,這種人皮紙的銷量非常好,每一張都是價值連城,若是在上面做畫可以保證上千年不腐不朽,尤其是在上面畫美人圖,那效果更是栩栩如生,宛如真人般,所以深受一些達官貴人的喜愛。

  「真是造孽!」

  蘇陌念了一段往生咒,將上面的怨氣驅散後,這才將人皮紙物歸原主。

  這人皮紙乃是非常罕見的寶物,若是讓鬼怪得到,就可以披著這張人皮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了,原本蘇陌是打算將這張人皮紙帶走銷毀的,可是想想自己乃是出家人,不告而取是為偷啊,自己身為得道高僧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

  更何況若是取走了這張人皮紙。

  等到姜府的人回來後發現東西不見了,人家要是轉手再去買一張,那豈不是又徒增的孽障,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蘇陌深知這個道理,所以還是將這張人皮紙放了回去,同時念了一道往生咒超度了一下上面的亡靈,如此這張人皮紙上的怨靈便無法化作鬼魂害人了。

  做完這一切後。

  蘇陌便悄悄的退出了書房,然後前往最後一處有陰氣聚集的地方。

  那裡是姜府的祠堂。

  在祠堂的外面還掛著一幅牌匾,上面寫著有德之家,牌匾還蓋著皇帝的玉璽,而這祠堂乃是姜府最重要的地方,平日裡沒有家主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入其中,不過這對於蘇陌來說就無所謂了。

  當他大搖大擺走進去時。

  沒有一個人能發現他的蹤跡。

  環視了一圈祠堂,裡面擺放了不少姜府列祖列宗的排位,其中最上面的一個排位尤為矚目,乃是姜府的老太爺姜耀星,同時也是姜家唯一一個做到宰相位置的人。

  蘇陌掃了一眼這些牌位,最後定格在姜耀星牌位上。

  因為根據慧眼的觀察,這陰氣的來源就是在這個牌位的周圍。

  想到這裡,蘇陌走上前去。

  然後很快就在姜耀星牌位的後面找到了一幅閉合的畫,上面蕩漾著濃郁的怨氣,這讓蘇陌有些無語:「姜府的人有些奇葩啊,怎麼都喜歡畫畫?」

  攤開畫紙。

  一個容易俏麗的女子躍然於紙上。

  只是當蘇陌看到這個女子時,眼睛陡然瞪大,口中情不自禁的叫道:「秋容!」

  這畫上的女子和秋容長的是一模一樣。

  同時蘇陌也發現畫裡面有著一縷微弱的魂力波動,剛剛祠堂中的陰氣便是來自這幅畫上面,蘇陌看到這裡總算明白秋容的天魂丟到哪裡了,居然依附在這畫上面,想到這裡,他心裡有些一喜。

  只要把這畫帶回去。

  到時候秋容的三魂七魄齊聚,自然就知道了生前的記憶。

  而蘇陌也可以對症下藥,找到秋容死去的真正原因。

  「秋容果然和姜府有關係。」

  蘇陌在見到這幅畫後口中喃喃道,目光一掃之下很快就在畫的右下角找到一個落款人的名字,現在的畫師畫畫都喜歡在上面留下作者的名字,所以蘇陌很容易就找到這張畫是誰畫的了。

  「姜耀星!」

  在看到這個名字時,蘇陌眼睛眯了起來。

  看來秋容和姜府的老太爺有關係啊,只是不知道是什麼關係。

  仔細想想。

  男女之間,無外乎恩怨情仇。

  其餘也沒什麼事情了。

  沒有細究裡面的事情,蘇陌捲起畫便準備離開。

  這畫上面的是秋容,他拿走只是物歸原主罷了,所以不算偷,這讓蘇陌心安理得的將畫給帶走了。

  以他的身手,來無影去無蹤。

  整個姜府的人根本不知道今天有一個和尚把他們府邸轉了一個遍,還拿走了一幅畫。

  ………………

  來的時候明明是晴空萬里。

  現在離開卻開始下起暴雨起來。

  蘇陌走在大街上,周邊的行人紛紛跑著避雨,可是他卻不急不緩的走著,雨滴落下去卻沒有沾染到他的衣服,全部都被身上的錦斕袈裟彈開,周圍的人被雨淋濕的很狼狽,唯獨他整個人依舊從容淡然。

  走到半路上時,蘇陌朝著皇宮的方向瞧了一眼。

  剛剛他似乎感應到那裡有一股怨氣聚集,莫非有妖怪興風作浪?

  正當他準備過去看一下時,忽的有一隊官兵過來,然後將皇宮附近的街道全部封鎖。

  「陛下有旨,今天是皇后娘娘的誕辰,全城宵禁,所有人不得在街上亂走,通通回去。」

  那些官兵毫不客氣地驅趕著街道上逗留的人群,就連蘇陌也不例外。

  看到這裡,蘇陌收回腳步,打消了前去察看的念頭。

  回到了自己的四合院。

  蘇陌很快就看到白素貞小青,還有秋容小謝她們在打葉子戲,其實就是古代的紙牌遊戲。

  看到蘇陌回來。

  四人同時起身。

  「法海大師,你回來了。」小謝急忙去廚房端了一杯熱茶過來暖身子。

  「謝謝!」

  蘇陌接過茶水,順手將手中的畫卷遞給秋容:「我去了一趟姜府,雖然沒有見到姜府的人,不過我找到了這個,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

  秋容接過畫卷。

  然後緩緩的打開。

  眾人瞧到這畫上的美人和秋容是一模一樣,這讓小謝不由驚呼一聲:「秋容姐姐,這畫中和你長得好像啊!」

  在看到這幅畫時,秋容的眼神先是透露著迷惑。

  但很快似乎想起了什麼,整個人開始劇烈頭疼起來,人的三魂七魄是有聯繫的,如今秋容的鬼魂在裡面,於是原本藏在畫卷中的天魂似乎感到主魂的氣息,所以一下子化作一縷灰氣鑽入到秋容的身上。

  三魂七魄補全。

  秋容整個人的靈魂都開始顫抖起來,同時很多熟悉而又陌生的記憶也開始在腦海中閃爍著,如同放電影般,看到秋容痛不欲生的樣子,其她人臉上都掛滿了擔憂之色,尤其是小謝更是抱著秋容的嬌軀,似乎想要給予她安慰。

  不過很快秋容的情緒就穩定了下來。

  這次她看向畫中人多了一道莫名的情緒,尤其是見到畫的右下角落款人的名字時,兩行清淚流下,口中喃喃道:「耀星……」

  「秋容姐姐,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麼了?」

  小謝有些驚喜的問道,兩個女鬼相處了幾十年,早就親如姐妹,在小謝眼裡秋容就是她永遠的家人。

  聽到這話,秋容拿著畫卷,沉默了一下才點頭道:「我全部想起來了,我也知道我是怎麼死的了。」

  「秋容,那你說說你是怎麼死的,我去給你報仇。」

  小青快言快語,口中急忙追問道,雖然她是一條蛇妖,但是這些天來幾人從杭州城結伴來到京城,朝夕相處之下自然結下了深厚的感情,最重要的是小青始終有著一顆善良的心,自然也是為秋容的遭遇打抱不平。

  「我不是被人害死的,原來我是自殺的。」

  秋容喃喃道,眼神中陷入到追憶:「原本我是姜府的丫鬟,而畫這幅畫的主人則是當時姜府的少爺姜耀星,當初我和少爺兩情相悅,原本都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只可惜因為我出生卑微,所以少爺的父親並不同意這樁婚事,後來少爺便打算帶我私奔離開姜府,只可惜被姜家老爺給發現,於是少爺便準備和我共赴黃泉,來世再做一對夫妻。」

  「所以我們準備了毒酒,臨死前少爺還為我畫了一幅畫,後來我喝下毒酒後死了,然後其中一縷魂魄便留在了這幅畫上面。」

  聽了秋容講的故事。

  在場的其他人無比悽然,只是小青則有些生氣道:「只不過那姜耀星並沒有自殺,反而後來當上了大夏的宰相,果然男人大豬蹄子,全都是薄情寡義之人。」

  「小青施主,你這話就不對了,怎麼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呢?」

  蘇陌忍不住反駁道,要不是自己扮演法海,時刻得注意高僧氣質,他肯定要和小青好好理論一下這件事。

  看到蘇陌開口,小青翻了翻白眼,忍不住叫道:「因為你不是男人!」

  是男人。

  怎麼可能抵禦本姑娘的魅力。

  這讓小青有些鬱悶,無論她怎麼誘惑挑逗對方,蘇陌一直不為所動。

  「是啊姐姐,你真傻,那個姜耀星見到姐姐死了,自然是怕的不敢自殺,所以當初你應該先讓那個姜耀星喝下毒酒的,或者兩個人同時喝下毒酒。」小謝也覺得可惜,真替姐姐感到不值。

  說好的兩情相悅,來世在做夫妻。

  結果秋容死了,那姜耀星居然苟活了下來。

  秋容聞言後並沒有怪罪姜耀星,口中笑道:「被等待,總比等待來的幸福。」

  深吸一口氣。

  秋容慢慢的走到蘇陌面前拜道:「多謝法海大師幫我找回記憶。」

  「不用客氣,那個姜耀星已經死了好幾十年了,你就算想要報仇估計也很難,現在塵歸塵土歸土,只要再找到你的屍骨,將之入土為安,那麼你就可以投胎轉世了。」蘇陌笑著說道,然後順口一問:「不知道你還有什麼心愿未了嗎?」

  「秋容想請大師帶我去一趟姜府,我先見見耀星的靈位。」

  秋容思索了一下,最後開口說道。

  聽到這話,蘇陌沒有拒絕,正好他還要去一趟姜府的,當初秋容自殺後,肯定是姜府的人處理的屍骨,所以他還要去問問姜府的人秋容的屍體在哪裡。

  ………………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

  蘇陌便早早的走出四合院,不過這次他還帶了秋容一個人。

  有了昨天的探路,蘇陌熟清熟路的便找到了姜府。

  昨天姜府還是閉門謝客,今天卻是府門大開。

  十幾輛車馬停在門口,一大群丫鬟下人不斷的從姜府中搬東西朝著馬車裡面運。

  看到這一幕,蘇陌有些好奇。

  走上前去,迎接他的還是昨天那個見過的門房。

  「大師,你又來了?」

  那門房認得蘇陌,所以口中很客氣的叫道。

  蘇陌看著這些馬車,忍不住問道:「你們姜府這是在做什麼,難道要搬家了嗎?」

  「是啊,不過不是我們姜府搬家,而是我們姑爺要搬家了。」

  那門房挺起胸膛,一幅與有榮焉的叫道:「昨天皇后娘娘誕辰,我家姑爺特意獻上了一幅煙花璀璨圖,那副煙花圖簡直跟真的一樣,原本曇花一現的燦爛煙花仿佛永恆的留在了畫上,這幅禮物深受皇后娘娘的喜愛,於是皇上龍顏大悅便將京城裡的玉瓊苑賞賜給了我家姑爺,現在姑爺正準備帶著小姐搬過去住呢。」

  聽到這裡,蘇陌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安。

  不知為何突然想起昨天在姜府書房裡看到的那張人皮紙,總感覺會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一樣。

  不過他這次來姜府是為了秋容的事情,所以便客氣的說道:「那勞煩施主替我通報一下姜侍郎,就說金山寺主持法海求見。」

  「原來是金山寺主持,我這就去通報。」

  那門房聽到金山寺這幾個字後,心中陡然一驚,看來還是京城裡的人見多識廣啊,以往蘇陌報出自己的來歷,除了一些修行之人外,根本沒多少人聽說過,不過京城裡有大相國寺,同為四大禪院之一。

  看來金山寺在京城還是有些台面的。

  很快蘇陌就被姜府的下人迎到了客廳之中,沒過多久一個留著鬍鬚,整張臉看上去不怒自威的男人走了過來,對方見到蘇陌後急忙上前行禮道:「姜某見過法海大師,不知道金山寺的主持來我姜府有何貴幹?」

  作為禮部侍郎,姜侍郎自然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說這個世界有高人,也有高僧。

  京城中的大相國寺名氣很大,其主持更是國師,在大夏皇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以順帶著其他的幾間禪院也是沾了點名氣,至少姜侍郎知道四大禪院裡的都是有著得道高僧存在的,所以自然不敢怠慢。

  「貧僧這次是為了貴府的老太爺所來的。」

  蘇陌手中掐訣,施展出拘靈遣將,很快秋容便在旁邊顯出人形。

  看到蘇陌身邊突然出現一個女子,姜侍郎心中陡然一驚,尤其是看到女子的容貌時更是瞪大眼睛,宛如見了鬼一樣。

  那副秋容的畫卷就藏在姜府的祠堂里,身為現在姜府的家住,姜侍郎自然也是見過畫上女子的樣子,簡直和現在的秋容一模一樣。

  蘇陌指著秋容,口中說道:「這位小姐名為秋容,不知道姜侍郎可否認識?」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姜侍郎臉色劇變,指著秋容大聲的問道。

  秋容沒有說話,自從來了姜府後,她整個人都有些晃神,所以蘇陌便代為回答道:「姜侍郎,這位秋容小姐是我從你杭州的老宅子帶過來的,她和你姜家的老太爺有舊,所以死後化作鬼魂一直在姜府徘徊,貧僧這次來就是想問問你是否知道秋容小姐的屍骨在哪裡,貧道好為其超度,讓她能投胎轉世。」

  姜侍郎臉色陰晴不定。

  在聽了蘇陌的話後,口中直言道:「老夫……老夫什麼都不知道,也沒見過這位秋容小姐,大師你身為金山寺的主持,乃是得道高僧,如今有鬼怪出現在我姜府,你難道不應該斬妖除魔嗎?」

  「斬妖除魔也要分好壞,這位秋容小姐從未害人,貧僧又怎麼斬她?」

  蘇陌搖了搖頭,口中繼續道:「倒是你姜家老太爺負了人家,你們姜家要為秋容小姐的死負責,所以還請姜侍郎將告知貧僧秋容的屍骨在哪裡,要不然秋容小姐無法投胎,那就只能以鬼魂之軀留在姜府之中,到時候化成厲鬼嚇到姜侍郎府上的人,貧僧可不管啊。」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你要是不怕有著女鬼天天呆在你家裡,那你就別說。

  姜侍郎似乎也被嚇了一跳,要是女鬼盤旋在他家裡,那還得了,自己醒來第一眼就看到女鬼趴在他的床頭,想想這幅畫面簡直太美了,讓他這個老人家的心臟都有些受不了。

  所以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妥協了。

  「秋容小姐的屍骨和我家老太爺埋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