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青消失,連帶著道濟也是,天地間,再無這二人的痕跡。
沒有觸及到一定層次的生物,譬如那些凡塵修士,譬如西牛賀洲的小妖,都以為青天大聖死了,死於斬落准聖佛舅金翅大鵬鳥的開天一斧當中,雖死猶榮。
可是那些頂級的仙家,都知道此事有太大的隱晦,或許是數位聖人出手,才掩蓋了一切。
沒錯,即便太上老君極力撇開干係,甚至調笑著將自己的兄弟通天教主,都搬出來當擋箭牌,調笑又無奈。
可是聖人到底有多強,有多能謀算,頂級的仙家,還是略知一二的。
天道雖然有綻放過一次晴天霹靂,似乎也在猶疑。
可是鴻鈞,或者說天道,並沒有站出來,明確的說,敖青乃是天道之外的不確定因素,天道也不知其蹤。
所以那道晴天霹靂,所蘊含的深意是什麼,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說不定是在警告聖人們呢?
警告聖人們對敖青出手,暗中運作上古天庭的因果,實行改天換地謀劃,必遭天譴?
誰知道呢。
反正頂級仙家們,不覺得區區敖青,還真能瞞過所有聖人,乃至天道,那太不可思議,也難以想像了。
然而大羅金仙巔峰,半步准聖,以及各大准聖們,大多卻心知這件事,太過詭異,聖人們插手的概率,太小了,或者說有天道鎮壓,聖人也做不到這一步,完全抹除某個金仙的一切痕跡,乃至將至寶干戚神斧,瞬息沒收,不使人察覺。
因為早在大戰起的時候,就有太多至強准聖,譬如西天所有古佛,譬如昊天玉帝,在暗中觀察,等待,要抓住什麼蛛絲馬跡了。
然而結果卻是,沒有任何結果,關於敖青的天機猶在,介乎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詭異的過分,似乎天道也分不清,敖青到底是否已經身隕?
這些巨頭各有心思,只是沒有明面上說出來罷了。
時間過得很快,一個月匆匆而過,西牛賀洲的妖聖,在這一天,集體來到了大盤山龍王府,氣氛有些肅穆。
平天大聖牛魔王主持,為青天大聖立下衣冠冢,昔日左右妖姬,白蛇,青蛇,被眾妖聖拱衛,前所未有的榮耀。
然而兩隻蛇妖,卻並未流露出絲毫自得,表情寡淡,帶有絲絲愁怨。
「今日之後,這東燕群山,方圓六萬里地界,便由白娘子和小青接管,以青天大聖左右妖姬的名義,諸位可有異議?」
平天大聖牛魔王,向諸妖聖問道。
「可。」
「無異議。」
「恩。」
自然沒有妖聖有意見。
既然妖族扛把子平天大聖,要捧兩個人,莫說青白蛇本就是地仙境界,還頗有跟腳,又與青天大聖關係匪淺了。
就算是沒有這幾層關係,也不會有幾個妖聖,覺得有什麼膈應的地方。
畢竟平天大聖的話,在西牛賀洲,那就跟太上皇一樣,加之這東燕群山周邊地界,本就不算太富饒,甚至有些偏僻,根本沒什麼妖聖覬覦。
所以這一遍問話,只不過是走走形式,讓眾妖聖,都承認左右妖姬的主權罷了。
有了他們幫助署名,往後也不會有什麼不識好歹的妖王,敢在東燕群山地界,不識好歹的生事。
白娘子淺笑道:「那便謝過各位妖聖,給青天大聖顏面,照拂我兩位小女子了。」
「哈哈。」
有妖聖笑道:「要是論起班輩來,青天大聖,乃青龍,稱二代祖龍,輩分還在大多數妖聖之上,此番戰三界,斬佛舅,也是好生揚了我妖族隆威,我等自當照拂,兩位日後若有難事,心安理得向我等開口便是,我想不會有妖聖,會為難你們的。」
青白二蛇謝過,小青想了想,便又向牛魔王問道:「平天大聖,小青有一事想問。」
牛魔王似乎知道她要問什麼,苦笑道:「這件事,三界都沒有答案,或許連聖人,都難以給出一個明確答覆,我又怎能自認更在聖人之上呢,不過二位既然選擇了拋卻塵緣,來到東燕群山,繼承老青的產業,那便理應心存希冀,我想,老青雖然被稱為天地至狂徒,可實則心思是細膩謹慎的,所以……
所以等吧,說不定真有那一天。」
說的有些隱晦,並未表露一切。
因為身份受限,自己還是西天靈山的看山神獸,親孩兒更在佛門手中呢。
平天大聖不可多言,實則他能來到這裡,祭奠敖青,主持大局,就已經算是越矩了。
然而在場的人,都是心思通靈之輩,都知道他話中的含義。
敖青身上,有太多謎團,或許聖人都解不開。
他狂到敢獨身戰三界,一斧開天,斬落佛舅,真的是完全沒有依仗,完全心懷死志嗎?
不像。
誰讓那傢伙兒到最後時刻,還有心思放嘴炮,騙取漫天仙佛的丹藥,自己不吃,反而存蓄下來呢。
一切的一切,都不像一個必死之人,會去做的。
從他身上,也沒有流露出來一絲絲悲愴、膽怯。
或許真如他說的那樣,這三界,會有緣再見他呢?
白娘子笑靨如花,只一展顏,便成為這東燕群山,最嬌艷的景色。
她目光如秋波流轉,卻透露著玄冰般透徹的堅定,道:「小青,不管如何,來到這裡,拋棄塵緣,我們就該比其他任何人都堅信,終會有那一天,青天換青天的一天。」
小青閉著眼睛,搖頭,道:「我不喜歡你們說話的方式,太隱晦,聽著難受,我只知道,這山頭,這洞府,有他的味道,我喜歡呆在這裡,蟄伏,等候,思念,發呆,聞到他的味道,就像是一切都有了更艷麗的顏色。」
眾妖聖啞然失笑。
這次妖聖集會,並未召開的多隆重,也並未聚集多久,不到兩個時辰,大家就都散了,回到了各自的洞府,各有心思。
畢竟他們都曾是反賊,或者有反賊的嫌疑,反正不是什麼苗根正紅的角色。
如今為此間天地最大反賊,開追悼會,立衣冠冢,就已經是遊走在規則的灰色邊緣地帶了,三界的眼光都看著他們呢。
有些話不能講,有些事不能做,多呆也沒有意義,該交代的,該表露的,都已經蘊含在了這次前來悼念的行動當中,無須再逗留什麼。
平天大聖最後離開,走到衣冠冢前,開了兩壇酒,一壇倒在地上,一壇自己一口牛飲下肚。
嘖嘖嘴,牛魔王笑道:「老青,這次有很多人沒來,來的人,都是願意……的,這壇酒,我替老二喝的,含義,你自己體會,不便多說,走了,等你。」
說罷,便向青蛇白蛇淺笑頷首,踏雲離去。
青蛇白蛇對視一眼,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回到了龍王府,開始山中無甲子的閉關。
這次來到這裡,沒有什麼是她們能夠做的,替敖青報仇,做不到,拓展龍王府的地盤,根本不用,平天大聖早就幫他們打點好了,沒人敢在這片地界,逾距行事,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修煉,等候龍真君回歸的那一天,她們也有資格,站在他身邊,助他改天換地。
不知過去了多久。
這一天,有小妖來報,說是有人闖入了青天大聖的衣冠冢。
青蛇白蛇一怔,而後憤然趕去。
便看到龍真君的衣冠冢前,有一個銀甲天神,在對月飲酒,氣象沛然,身側臥躺著一條大黑狗。
白娘子心中一動,試探道:「二郎真君?」
二郎神轉過頭來,笑道:「你二人,便是敖青的侍妾?」
小青叉腰,搶著答道:「沒錯,怎麼了?二郎真君來這裡,是想落我大盤山龍王府的麵皮不成?」
不是她多想,而是二郎神,昔日也是追殺敖青的一份子,自己也是天庭戰將,如今沒有徵兆,直直殺到龍王府,小青第一反應,就是他是來找事兒的。
二郎神詫異道:「不曾,楊戩只是來磨刀的,順帶讓你們備好酒。」
白娘子蹙眉,道:「二郎真君何意?」
哮天犬癟癟嘴,懶洋洋的開口了,道:「我家主人來借青天大聖的勢,算是順心意,也算是積蓄戰意,讓你們備酒,是因為有大補之物,需要就著酒吃。」
白娘子心中一動,道:「二郎真君,您是要……」
楊戩就著月華下酒,雙眼游離,意境雄渾,似乎有一柄刀,逐漸在他心中成型,光是刀胚,便已具備震穿仙家魂魄的氣象。
「一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