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棟頭戴頭戴兩邊翹紗帽翅的縣官帽，身穿青袍，腳踏履雲靴，身後顯現出一座繞水城郭的虛影。

  城隍！

  林鳳嬌，四目道人陳友，千鶴瞬間瞭然——凌曜棟成了城隍！

  城隍，一開始乃是守護城池之神，只是後來隨著城市和時代的發展，城隍的權柄不斷擴大，漸漸由守護神演變成與人間政府所派遣的「陽官」對應的「陰官」，專責這一地區的大小陰間事務。

  三人看凌曜棟的著裝，都看出凌曜棟是一個縣級城隍。

  明朝的時候，洪武皇帝便將天下城隍分為了五等。

  第一等，京都應天府城隍（今江蘇南京）為「明靈王」，等級最高，相當於城隍中的老大，名號也最響亮——【承天鑒國司民升福明靈王】。

  第二等，省城隍為「都城隍」，名為「王」，有五個，開封府、臨濠府、太平府、和州、滁州。

  第三等，「秩正二品」的各府城隍，名為【威靈公】。

  第四等，「秩三品」的各州城隍，名為【靈佑侯】。

  第五等，「秩四品」的各縣城隍，名為【顯佑伯】。

  縣以下不設城隍，由土地公管理。

  著青袍的凌曜棟，現在就是一個顯佑伯，【香山縣顯佑伯】，秩四品。

  在土地正神和城隍這兩個選擇上，他選擇了城隍這條道路。

  當然，秩四品只是人間給與的品階，神道之中，顯佑伯城隍，只是一個從七品的地祗。

  凌曜棟現在就是從七品的城隍，雖然和正八品的土地公只是一個品位的差距，但兩者的地位和實力，卻是天差地別。

  像土地公還只是一個村長，鄉長。

  但城隍，最低也是一個縣長，掌握的權力更加大。

  在神道之中，信仰是力量之源，權柄是力量根基。

  凌曜棟成為城隍之後，權柄擴大了，不僅依舊掌握著土地公的神通法術，還多掌握了屬於城隍的神通法術。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凌曜棟怎麼就變成了城隍呢？

  這讓林鳳嬌，四目道人陳友，千鶴三師兄弟百思不得其解。

  神道森嚴，位階就跟人間的官職一樣，不是你想當什麼，就能當什麼的。

  前面我們就已經說過，神道神祗的神位晉升，主要有兩種方法。

  一是人道朝廷冊封。

  比如說，行唐城隍。

  他本是七品城隍，縣一級。

  但在五代後期宋太祖趙匡胤時任後周三軍統帥，駐在行唐城隍廟指揮部隊討伐後漢。

  行唐的城隍爺經常顯靈，對宋太祖的戰略部署給予啟示，保佑他所帶領的部隊打一仗勝一仗，很快消滅了後漢，統一了我國北方。

  後來，趙匡能當了皇帝，一直懷念當年行唐城隍對他的幫助，就下訟為行唐城隆重修廟宇，再塑金身，並破格提拔，官升一級，烏紗帽封為朝天翅，青袍封為大紅袍。

  這行唐城隍，也就從正七品城隍，晉升為正六品城隍，也就是所謂的州城隍。

  這就是人道朝廷冊封了。

  當然，也有民間自發祭祀，約定成俗，然後朝廷承認的。

  另一種，就是神道天庭冊封。

  神道天庭冊封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神祗的本職工作做得好，受上面賞識，晉升為神位更高的神祗。

  這其中，在民間傳得比較廣的，就是【水鬼升城隍】了。

  話說永樂年間，有一水鬼叫做丘雲瑞，一日巡江河道游察周邊，遇到它，它自述經歷，說己落水已死兩百年，看盡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有遇危赴難之人，常常將其救起。

  巡江河道見它心存善念，於是便封它三灣河道，統轄水怪。

  丘雲瑞便廣積功德，後來它又救了一個自殺的婦人。

  這婦人也是可憐，原本丈夫有病臥床，她拿著家中的公雞母雞去賣，本來就家貧如洗了，結果又被人給了銅銀，不能用。於是，才想要尋死。

  丘雲瑞給了婦人一根木桿，讓她撐住，待到天亮便有人救她，並給了她一些銀兩。

  自此丘雲瑞功德圓滿。

  上天見它有此三德，於是加封海島大仙（雖然名為大仙，其實是神道水系官職），專司救人性命。

  後來惠州府城隍轉升天府，以致城隍空缺，所以命它前去赴任。

  除了這種情況，還有另一種，就是神道會在人間挑選有功德之士，通過考試這類的模式，讓其進入神道，成為神祗。

  這種事情，在人間也有流傳。

  比如說，考城隍！

  相傳有一位宋燾的生員，某日臥病不起，突然有一個小吏來請他，說是去考試。

  宋燾感覺很奇怪，還沒到科舉的時候，考哪門子試？

  但小吏催他上路，宋燾無奈，只得帶著重病來到一座大城，進入了一座王府。

  王府大殿中坐著很多人，屋檐下有兩張桌子，除了宋燾，還有一名秀才前來應試。

  這麼多人中，宋燾只對一個有印象，便是大殿中坐著一個紅臉男子，像極了關帝爺。可能這個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這裡已經不是人間了。

  考題為「一人兩人，有心無心」。

  宋燾不敢怠慢，洋洋灑灑寫完答卷，其中精髓便是——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答卷當場交於大殿中的諸位傳閱，引起了殿中一片叫好。

  這時，殿中便有人下令：「宋燾，你這卷打得好，河南還缺一個城隍神，你去上任吧。」

  宋燾大驚，終於認清了這是什麼地方，他伏階哭道：「諸神錯愛，我本不該推辭。但我家裡還有七十老母，請容我贍養老人家去世之後再去上任吧。」

  他說完之後，大殿中有一位帝王模樣的人，拿來了宋母的壽命簿，知曉她還有九年陽壽。故此，宋燾獲假九年，等到老母去世後，再去上任城隍。

  宋燾還陽後在家中服侍老母，果然在九年之期老母去世，他本人也跟著死了，在一干城隍神吏的簇擁下，前往河南上任城隍了。

  這便是神道在人道之中挑選人員冊封為神祗了。

  不過神道也不是隨便冊封神祗的。

  第一個要考慮的就是功德。

  只有功德深厚的人，才有這個機會，受到神道的青睞。

  神道也需要這些功德深厚的人，進入神道之中，增強神道的氣運。

  如果是功德有缺的人，他們進入神道之後，犯下的錯誤，做的孽，反而會降低神道總體的氣運，拖累神道。

  故神道在這方面審核很嚴格。

  宋燾和那個考試的秀才，都是這樣，才被請去考試的。

  神道第二個要考慮的就是該人與相關的神職是否匹配。

  比如說宋燾考城隍這事情。

  城隍主要有兩種職責。

  一類是保護民生，比如調節時雨，驅蟲驅獸，禳病消災等等。

  還有一類是主持公正，比如懲治賊寇，治理貪腐，保護賢良等等。

  保護民生需要的神通力量，自然會有神位給予。

  但主持公正的話，就需要城隍具備明辨是非的能力，起碼掌握一定的知識。

  宋燾和那個考試的秀才，都是讀書人，所以才滿足這個條件，被邀請過去考試的。

  以上就是神祗的神位晉升的兩種途徑。

  但凌曜棟明顯不是這兩種途徑晉升神位的呀！

  首先是人道朝廷冊封。

  凌曜棟現在跟清廷可謂是勢如水火。

  對方搗毀禁絕了凌曜棟的廟宇信仰。

  而凌曜棟更絕，冒著天譴的風險，直接殺死了數百個清廷士兵。

  雙方都沒有轉圓的餘地。

  如今的凌曜棟，哪怕晉升為縣城隍，但他的身上，已經纏著清廷的龍氣鎖鏈，只是對他的影響不大而已。

  人道朝廷的冊封不可能。

  而來自神道的冊封，更加不可能。

  莫說現在神道式微，人間諸神不是沉睡，就是隕落，根本沒有多餘的力量去冊封晉升一個新的神祗。

  就算是神道興盛的年代，也不可能冊封晉升凌曜棟。

  原因很簡單。

  凌曜棟業力深厚啊！

  親自殺了那麼多普通人，天譴都招來了！

  天譴要是都打不死凌曜棟。

  那神道天庭說不定還會派出天兵天將，討伐凌曜棟，把他抓去斬神台，斬首示眾的！

  也就是說神道式微，所以神道天庭沒有理會。

  而陰司只是維持著陰陽輪迴就很勉強了，像凌曜棟這種干涉人間事情的地祗，它們都是裝著沒看到的。

  當然。

  也是凌曜棟現在小打小鬧，影響不大。

  如果凌曜棟捅出天大的簍子，那陰司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什麼是天大的簍子？

  比如說，孫悟空闖入陰司，亂改生死簿這種，就是天大的簍子。

  以凌曜棟現在的能力，是捅不出這麼大的簍子的。

  不過嘛。

  來日方長！

  有金手指在身的凌曜棟，有朝一日，說不定也能捅一捅！

  話說回來。

  對於凌曜棟在天譴之中突然從土地公晉升為城隍，林鳳嬌和千鶴，四目道人陳友是十分驚訝的！

  這違背了他們的常識。

  三人面面相覷，眼神都很震驚。

  「難道，他真的是大神轉世嗎？」

  凌曜棟看出了他們眼神的含義，不過卻沒有解釋的意思，而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四目道人陳友，又說了一遍。

  「四目道人，你在說……我壞話嗎？」

  「小心，我送你進陰曹地府，讓你去見你那位祖師爺！」

  凌曜棟現在的心情很好，長久以來因為地祗的各種限制，導致性格上的壓抑都消散了，所以他才以這種語氣，對四目道人陳友說道。

  這是凌曜棟的人性，戰勝了神性。

  凌曜棟也是這時候才發現，原來，從他穿越附身在土地公身上的那一刻起，土地公身上的【神道符籙】，就已經在影響他了。

  難怪他做神做事都變得謹慎多了！

  香火果然有毒！

  神性……呵呵呵……從這方面講，其實跟魔性又有什麼區別？

  好在凌曜棟晉升為城隍了。

  倒不是晉升為城隍之後，凌曜棟擺脫了神性的影響。

  而是凌曜棟用【百倍增幅】提升的功德，讓其神智變得清明起來了，才發現了這一點。

  但在晉升城隍的時候，凌曜棟用掉了大量的功德，導致現在身上功德減少了許多。

  凌曜棟要想保持這種清明的狀態，不要被神性侵蝕，那麼功德之力就必不可少。

  「看來，又多了一個賺功德的理由。」凌曜棟心想著。

  而另一邊，四目道人陳友聽到凌曜棟的這句帶著調侃意味的話，嚇得後背冷汗都出來了。

  要知道，凌曜棟這個傢伙，可是直接下場殺了數百個人的狠人，哦，不，應該說是，狠神！

  他現在都不確定，凌曜棟這傢伙是不是入魔了，成了一個邪神？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一句話答個不好，這傢伙是不是連他都殺了？

  這傢伙殺起修行者來，可是連神魂都不放過的。

  那幾十名黃教喇嘛的靈魂，還在那些陰差手裡呢！

  「這……我……」四目道人陳友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他平常那麼嘴臭的人，在凌曜棟面前卻是如此作態，可見凌曜棟給他的壓力之大。

  凌曜棟見狀也不逗他了。

  四目道人陳友的表現，他其實一直都看在眼裡，聽在耳里。

  這傢伙，說話是難聽一點，但確實是挺為他著想的。

  「以後找個機會獎勵一下他。」凌曜棟如是想著。

  「哈哈哈哈……」他大笑著，也不理會四目道人陳友幾人了，而是將目光投向香山縣縣衙。

  那香山縣的縣令在凌曜棟動手之後，就慌得逃命而去，帶著一些衙役回到了縣衙，並調來了捕快，將縣衙護住。

  這縣令是徹底被嚇到了，躲在縣令房間裡面，瑟瑟發抖，還不斷念著凌曜棟的神號，向他祈求寬恕。

  寬恕？

  凌曜棟冷笑。

  他協助蝙蝠法師等人，搗毀他的廟宇，斷絕他的信仰，迫害他的信徒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饒過他呢？

  如果不是凌曜棟身懷金手指，跟一般的地祗不一樣，光是這幾樣措施，就足夠讓一個地祗隕落了！

  寬恕！

  下輩子，凌曜棟再寬恕他吧。

  他突然一變，身子就化為一座城隍神像，這神像身上，還捆著一條條黑色的龍氣鎖鏈，就朝著縣衙飛去，陰差們簇擁過來，化為一團黑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