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燥,極端的乾燥。
五感剛剛恢復,程實便發現自己所在之地燥熱無比,這乾燥的空氣在被吸入鼻腔的一瞬間,好似比這具血肉塑成的軀體還缺水,硬生生的從黏膜上颳走了最後幾絲殘留的水分。
意識緊接著醒來,他感到鼻內一緊,本能的略一皺鼻,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一股溫熱便從鼻中湧出。
流鼻血了。
程實一愣,猛地睜開了眼睛,但他絲毫沒有顧及自己那已經沿著嘴唇下巴順流而下滴落地上的兩行鼻血,反而是第一時間取出了手錶,看向了表中時間。
在【時間】的局裡,沒有人能忽視時間。
可這一看,差點把他的魂兒給嚇出來。
7:59:55!
差5秒鐘就是整點!
壞了,不能坐以待斃!
程實的神經猛地緊繃起來,整點對於【時間】而言非常重要,畢竟祂的諭行就是精準和守時,所以在【時間】的局裡,每一個整點都必須異常重視。
尤其是上上局試煉中,時間行者蔣遲那一頓騷操作,更是讓程實對開局的第一個整點充滿了戒備之心。
所以當他拿出手錶看到時間的那一刻,這位謹慎的勇士立刻又掏出了一桿騎槍,看都沒看就朝著身後橫掃過去。
他身後有人!
雖然從睜眼到橫掃期間最多只有2秒鐘,但就在這2秒鐘內,程實便用餘光將周圍打量了個遍。
他所在之地無疑是一間破舊的旅店,無論是泥糊的牆壁還是爛木板搭成的床鋪都告訴程實此次試煉開始的地方並不富裕,並且眼前緊挨的兩張木板床還透露出一個信息,那就是這是一間雙人間。
旅店裡有雙人間不奇怪,可作為玩家降臨之地就不得不引起重視了。
並且隨著視覺餘光在打量四周的同時,程實的聽覺嗅覺也沒閒著,就在剛剛看表的那一刻,他聽到了身後粗重的喘氣聲和金屬摩擦的聲音,並且還聞到了一股淡淡散開來的血腥味。
各種異常盡顯之下,程實果斷做出選擇,所以才對這位同處一室的「室友」給予了最熱情的招呼。
一記騎槍!
當然,程實這不是在找麻煩,他只是不想再碰到如指針騎士一般的「騙局」,至少在眼下這個整點,在他不確定身後之人的身份之前,他不能再讓【時間】的把戲重演。
時間戰場的規則是必須開啟於一個沒有爭端的整點,並將爭端結束於下一個整點,所以只要讓爭端提前開啟,就可以卡掉第一個整點用於開啟時間戰場的機會!
於是下一秒......
「錚——」
金鐵交擊之聲爆鳴,程實只覺得右手一麻,甩出去的騎槍好似砸在了什麼鐵疙瘩上,他整個人一愣,果斷的撤手閃身,而就在他側開身子的那一瞬間,一道銀光划過,細長的劍尖刺向了他原來所在的位置。
不過這劍尖偏下,看刺來方向,並非是他的致命要害,而更像是脂肪更多的臀腿部位。
「......」
程實心中一驚,身形連退,餘光瞥過劍尖位置便意識到自己身後的這位隊友似乎也不是【時間】的信徒,對方同樣在防禦【時間】的手段。
他就勢滾了出去,在看到手錶的時間已然跳過整點之後,輕笑著從屋角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一臉笑意的朝著這位同樣謹慎的隊友打招呼道:
「難得......」
可話剛開頭,程實便說不下去了,笑容也僵在了臉上,緊接著一股驚訝之色蔓上面容,他看著身前這魁梧的男人,上下打量幾遍才抱了抱拳,敬佩道:
「厲害,佩服,能把cosplay玩到試煉里來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不過老哥你這cos的是啥?呂布還是項羽啊?」
不錯,程實眼前這位男子長得異常高大,至少也得有1米9幾,身上更是一身戎甲硬裝,連鞋子都是戰靴護腿包裹,這副誇張的扮相很難不讓人認成是cosplay愛好者。
這也難怪剛才會聽到一聲金鐵爆鳴,因為程實回甩的騎槍正掃到了這位男子的精鋼護腕上,並在上面留下了一絲淡淡的灰白印記,根本沒破防。
不過惹人注意的是這位全副甲裝的男人手中長劍甚是纖細,看起來倒像是轉世的猛士練起了花劍。
男子並未戴盔,一頭碎發,眉眼如鋒,目若鷹視,這本來是一副非常霸氣的姿態,可唯獨他的鼻下人中也掛著兩條紅痕,這讓他的形象瞬間變得有些滑稽,不過倒也略微緩和了些這一身重甲的壓迫感。
程實嘴一抿,差點沒壓住嘴角。
嘖,看來乾燥面前,人人平等。
不過除了這兩條鼻血外,程實還發現對方有傷,並且......不輕。
剛才那淡淡的血腥味兒並非是從男子的臉上散發出來的,那麼點鼻血也不會這麼快就讓人聞到味道,程實剛才聞到的,明顯是從魁梧男子甲下身體上散發出來的。
在特殊試煉之前還敢拼命,有點意思。
魁梧男子犀利的目光沿著程實躲避的軌跡橫掃過去,在看到面前隊友的長相後錯愕一愣,而後失笑搖頭,眼中滿是感慨。
「程實,真沒想到會遇到你。」
「......」
程實笑不出來了。
最壞的情況終於來了,在折騰了幾場試煉後,自己的長相在巔峰局中早已傳開,以後大概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認識自己。
不過聽對方這語氣,他似乎對自己很熟悉?
對方眼中沒有敵意,這麼說,又是誰的朋友?
程實若有所思的轉了轉眼珠,撿起了地上的騎槍收進空間,見對方並未趁此發難後更加篤定心中的想法,於是直起身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開門見山道:
「抱歉,【時間】的試煉不得不小心,我並非故意針對,既然認識,想來我就不用多做介紹了。
倒是不知老哥如何稱呼?」
「秦薪。」戎裝甲士朗笑一聲,剛想往前邁步伸手以示友好,結果整個人卻臉色一白,踉蹌一下向後倒去。
眼見這位看似像是朋友的隊友就要失力倒在地上,程實眉頭一皺,立刻抬起手......
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重甲跌落在地,震得整間房間都晃了一瞬,天花板更是塵土飛揚,一時間房內宛若吹沙。
看著這一幕,程實驚疑不定。
還好我捂得快,不然這動靜......不是,等等,秦薪?
程實眉頭一挑,想起上次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在甄奕的嘴裡。
當時的甄奕扮演著未來的自己,指著肋骨之下的傷疤說「這是秦薪捅的,這人不壞,但命太臭,能避則避。」
所以這就是那位讓甄奕說出「能避則避」的秦薪!?
程實的目光瞬間變得審視起來,他在想這哥到底跟甄奕之間發生了什麼以至於讓甄奕這麼大怨氣?
莫不是怕被一拳打成肉泥,才說出了這種戲弄之言?
不過確實,只看對方這身形和裝扮,就足以讓不少玩家敬而遠之。
可為什麼她會說秦薪命不好?
仔細想想,在這歷史上,無論是項羽還是呂布,這命......
嘶——
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吧?
一時間程實腦子裡閃過無數想法,但他很快便回過神來,更加的謹慎的看向了倒在地上的這位重甲男子。
「老哥?」
秦薪毫無回應,甚至連呼吸都微弱下去,看這樣子可不像是裝的,程實眉頭一皺,甩出一柄手術刀捏在手心,於腳下留下一枚骰子後,緩步走向了對方。
不多時他便發現秦薪真的受傷了,而且傷的很重,能以如此重的傷勢進本,只能說明,在特殊試煉來臨前的那一刻,他所面臨的戰鬥還未停止!
好一個戰將,這不會是個......【戰爭】的信徒吧?
正想著,程實突然頓住步子開始後撤,再次遠離了對方。
他不是不準備救人,而是先要撇清自己的嫌疑,因為他已經聽到了門外匆忙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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