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以褻瀆為目的的敬獻還能說是敬獻嗎?

  清道夫,【湮滅】的戰士。

  一個在【湮滅】信仰職業體系中,破壞欲和毀滅欲僅次於【湮滅】歌者毀滅宣告的職業。

  毀滅宣告是無腦發泄流,他們吟誦毀滅的詩篇,踐行【湮滅】的意志,秉持著能摧毀就不放過、能踐踏就不饒恕的原則虔誠的向他們的恩主持續不斷的敬獻著。

  但他們畢竟是歌者,用來毀滅一切的手段往往是調動別人的毀滅欲並在事後放肆歌頌這湮滅一切的壯舉。

  而清道夫不同,他們有力量自己去摧毀一切,也樂於去創造毀滅。

  正如這個職業的名字一般,他們行走在【湮滅】的道路上,順手就會把自己看到的東西拖入毀滅的深淵,一舉一動都像是在替世界清除一切雜質,所以才會被稱為清道夫。

  可程實在聽到他的職業後明顯是愣了一下,因為他發現這位叫墨殊的隊友降臨至今似乎都沒有對周圍的桌椅板凳有很強的毀滅欲,不僅如此他居然還在創造?

  他說什麼,糕點?

  他還做了糕點?

  正想著,墨殊隨手將自己的箱子擺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咔噠」一聲打開了它,而後玩家們便在箱子裡看到了分的整整齊齊的五個小格子,每個格子裡都有一份包裝精美的小禮品盒。

  他一邊將這些禮品拿出來擺在桌面上,一邊笑著介紹道:

  「就是這個,今天的菜單是雪尼拉羊油蛋糕,夾心是過萃的雪尼拉羊血酒,我用一些小手段湮滅了裡面的酒精,只保留了酒的風味卻不讓人上頭,不會影響試煉,來來來,大家嘗嘗看。」

  說著他打開了其中一個盒子,將裡面奶油色的蛋糕取了出來。

  看著眼前這一切,程實覺得自己的見識還是少了。

  難得有人初心不改,把信仰的力量用在了自己的行當里,上次聽聞這樣的事情還是在謝陽為自己帶回來的那一堆書里。

  坎里瓦爾這個神奇的地方有一堆將【生命】運用於生產生活的普通人,而今天自己又碰上了一位信仰【湮滅】的糕點師。

  這可太有樂子了,他說他湮滅了酒水裡的酒精,這聽上去像是對他恩主的敬獻,但是他又「創造」了新的蛋糕,那這......算不算褻瀆呢?

  以褻瀆為目的的敬獻還能說是敬獻嗎?

  但拋開這些信仰的東西不說,這位糕點師做的糕點真是誘人啊,看著就好吃。

  往常這種來源不明的東西在沒有確認其是否安全時程實是肯定不會碰的,可今天不同,因為【生生不息】庇佑下的他根本無所畏懼。

  毒,秒不了人。

  咒,也秒不了人。

  蛋糕更不可能噎死人。

  所以程實心動了,畢竟這雪尼拉羊油蛋糕的賣相還挺不錯的,就算再難吃應該也比手指麵包和鼻涕水好吃吧?

  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明顯非常警惕,他們的視線掃過蛋糕又掃過墨殊的臉,似乎在思考這位糕點師到底幾個意思。

  而就在這時,那位沉默了許久的【痴愚】信徒又開口了。

  他一張嘴,屋裡便充斥著陰陽怪氣。

  「呵,愚蠢的討好。

  怎麼會有人在陌生的環境裡吃陌生人給的來路不明的食物,不能定性的熱情里往往摻雜著別有目的的惡意,你吸引注視的手段太......」

  這位【痴愚】信徒好不容易找到了新的鄙夷機會,可還沒說完,他身邊的程實便突然向前一步,跟在自己家裡似的,毫不客氣的端起那個開封的蛋糕,三兩口就咽了下去。

  「吧唧吧唧,你這羊油蛋糕膻味兒不重啊,不會是假羊油吧?」

  「......」

  「......」

  「......」

  這下所有人都懵了,就連墨殊自己也愣了一下,眼色略帶驚奇的的點了點頭說道:

  「我把羊騷味兒都湮掉了,就是怕有人不喜歡那股味道。」

  程實意猶未盡的咂咂嘴,略有些遺憾道:

  「那你這有點畫蛇添足,風味兒都給整沒了,不過看在免費的份兒上還是給個好評吧。」

  所有人看向程實的臉色都變了。

  小刺客吞下一口唾沫微微後撤一步,【痴愚】信徒目光微凝不知在想些什麼,酋長苟峰摸了摸腦袋心想這法師怎麼比自己還莽,不僅如此他們心中此時還都有同一個想法,那就是:

  死靈法師真就不怕死唄?

  就連一直穩重的眯眯眼看到這一幕都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仔細的打量著程實的身體狀態,而後也拿起了一塊蛋糕,憑空取出一把精緻的小勺,挖下一小塊送進了嘴裡。

  「不腥,不膩,口感微甜,酒味濃郁但確實沒有酒精,不上頭,甜味來自於回甘花粉末,蛋糕是無糖的,但油脂很多,不適合高血脂人士食用。

  我沒有高血脂,所以可以享用。」

  說著他一小口一小口的開始享用手裡的蛋糕。

  看著這兩位接受了自己的糕點,墨殊悄悄的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臉色也變得自然了一些。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位2100分的清道夫是在擔心與他信仰對立的兩位2400分玩家的態度,尤其是在程實試出了天蠍的信仰後,他就變得更侷促了。

  但還好信仰對立的衝突並沒有在開局就立刻爆發,而且這兩位【死亡】信徒似乎也不是那麼冷漠無情。

  墨殊眼見有人接受了自己的糕點,連忙又將其他盒子拆開,擺在了眾人眼前。

  他似乎想用這種略顯生硬的真誠來表明自己的和平主張,可在這個分段的局裡,能相信他的人大概也寥寥無幾。

  眾人臉色各異,卻都沒有動作。

  只有程實,他在吃完了蛋糕後,好奇的打量著這位表情緩和的清道夫,突然開口問道:

  「這就是你對【湮滅】的理解?讓你親手創造的東西湮滅於隊友的口中?」程實抹掉了嘴角的最後一絲奶油,樂道,「你這不像是清道夫,倒像是個毀滅宣告啊?」

  墨殊根本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居然被人一眼就看穿了,他懵逼的眨眨眼而後心中升起絲絲後怕。

  還好這位2400的隊友看上去並不像是個刻薄的對家,不然自己可真就難受了。

  他有些尷尬的點點頭回道:

  「大佬厲害,這都看出來了。

  是,我確實是這麼個意思,不過這都是個人愚見罷了。

  我總覺得讓他人同樣踐行【湮滅】的意志,或許比自我踐行更能招來祂的注視。」

  嘖,道理不糙,不過你這想法多少有點【繁榮】啊。

  程實輕笑一聲沒回他,而是回頭看向【痴愚】信徒揶揄道:

  「銳評哥給銳評兩句?」

  【痴愚】信徒斜了程實一眼,冷哼一聲直接抬腳走人。

  「無謂的交流,浪費時間。」

  他走了,一個人離開了這間布置的像是教會休息室的房間。

  見走了一個,程實樂不可支的看向墨殊道:

  「他不吃的話,我多吃一個沒問題吧?」

  墨殊從未見過如此有鬆弛感的隊友,他本能的點了點頭,然後就看著這位「死靈法師」再次炫沒了一個蛋糕,這次是一口。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這種開局就分享食物的行為會引來隊友的警惕,但他並未在糕點裡做手腳,自然也就不怕質疑和審視,但他確實沒想到有人能這麼信任他,甚至還吃上癮了。

  小刺客見了,無語的抽了抽嘴角。

  「老哥,你要是真餓了,把我那份兒也吃了吧。」

  苟峰摸著頭哈哈大笑:「我那份兒也給你。」

  眯眯眼聽了其他人的話,吃蛋糕的動作一滯,突然將吃了一半的蛋糕遞出去道:

  「銀勺是自動消毒的,這半塊沒碰過,你要是......」

  話還沒說完,兩個半蛋糕便被程實捲走扔進了隨身空間裡。

  「暫時不餓,但可以打包,非常感謝各位的饋贈!」

  說著,他還裝模作樣的鞠了個躬。

  「不過我很好奇,糕點師,你祈願了什麼?總不會就是為了進副本給人餵蛋糕吧?」

  墨殊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副拘謹的表情跟他的穿搭可謂是格格不入。

  「我祈願得到恩主的注視,但不知為何卻排到了【誕育】的局裡。」

  祈願【湮滅】的注視?

  程實眉頭一皺,覺得這個祈願可不比尋常,似乎有點太「大」了,概念上的大。

  這局試煉里發生什麼才能引來祂的注視?

  那得向祂敬獻多少東西,把整個多爾哥德給湮滅了?

  看起來這局試煉像是有大變數,不過試煉才剛開始程實也不可能一來做出一些喪氣的猜測,於是他隨意笑笑道:

  「不愧是祂虔誠的信徒。

  那這位【生命】老哥呢,你又祈願了什麼?」

  張祭祖眼睛微眯看向程實,反問道:「你呢,不先說說你自己嗎?」

  「我?我祈願來試煉里交朋友,現在看來,在場的各位都是能交的朋友,哦對了,除去那個鼻孔怪。」

  「朋友?」張祭祖輕聲念叨了幾遍,眯眼笑著說道:「巧了,我的祈願也是因為朋友,大概是一個未曾見過的朋友。」

  程實眉頭一挑,表情變得古怪。

  因為欺騙大師告訴他這個眯眯眼似乎沒說謊。

  這就有意思了,這種模稜兩可的敷衍回答無疑在向眾人表明張祭祖並不想與他們分享秘密,既然如此,程實也就沒追問,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眯眯眼一眼,而後又朝眾人說道:

  「行,希望我們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時間不等人,各位咱們也確實該干正事兒了,哪怕試煉的時間再長,我們都得先去收集情報不是嗎?」

  苟峰看到這一幕哈哈大笑,越發欣賞這位不拘小節的隊友了,他摸著頭道:

  「我真是喜歡你。

  怎麼個章程?我看法師你很了解這裡,不如,給點建議?」

  程實僵硬了一瞬,但很快便換上一副笑臉,如同一位真正博學的法師向眾人解釋著眼下的一切。

  「不能說很了解,只是略懂。

  這裡是多爾哥德,生命紀元中多爾帝國的一座南方小城,在歷史上並不出名,但在多爾帝國里卻很有名氣。

  因為這是一座完完全全信仰【誕育】的城市,這裡的一切教條律法都是為了孕育服務的。

  我們所在的地方就是多爾哥德神育教會的教徒休息廳,神育教會是當地的執政教會,認為一切孕育行為都是對祂的最高崇拜,主張每個人都平等的享有孕育的權利。

  這裡不是父權社會,更不是母系族群,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會在教會的撫養下長大,而後成為一位虔誠的【誕育】信徒,繼續加入到崇拜祂的孕育大業中去。」

  「?」小刺客聽到這裡皺起了眉頭,「什麼叫享有孕育的權利,那不就是生孩子那點事兒嗎,難道沒有教會,這裡的人就不能生孩子了?」

  苟峰摸了摸頭,笑道:

  「別忘了這是我主的試煉,你口中的孕育,大概不只是普通的孕育那麼簡單。

  我猜,這裡的人大概無論男女都能生孩子?

  這才應該是被教會保障的權利吧。」

  講道理,男人能生孩子這事兒放在別的地方或許非常炸裂,但在祂注視的地方,大概是最普通的一件事。

  可苟峰還是猜錯了。

  程實搖了搖頭,指著門口笑道:

  「對了一半。

  出門左轉100米再右轉,然後直走到底,那裡有一間禱告室。

  當你懷揣著想要孕育新生命的想法走進去的時候,神育教會的禱告師們會在聆聽完你的禱告之後,賜予你相應的權力。

  孕育,或者助人孕育的權力。」

  他說的很委婉,但還是有人聽懂了這話。

  眯眯眼張祭祖看著一直在笑的程實,挑了挑眉道:「如果我理解的沒錯,你的意思是這裡的禱告師可以改變信徒的性別?」

  「Bingo,沒錯!」程實打了個響指,樂道,「這裡的男人確實不能生孩子,但他可以變成女人之後再生孩子。

  所以想變性的兄弟抓緊了,好機會可不要錯過,只需一句禱告你就可以從他,變成她。

  最重要的是這是神育教會主張的公民權力,所以它是免費的,而且不需要任何代價。

  當然,消失的身體組織不算是代價。」

  「......」

  這下連苟峰這位【誕育】信徒的臉色也變的古怪起來。

  「兄弟,你怎麼對這裡這麼了解......你以前,不會是個姑娘吧?」

  「......」聽了這話,程實臉色一黑,笑不出來了。

  哥你要是真不會說話,可以不說,我謝謝你。

  不過要問程實為何對此地這麼了解......

  也是怪了,之前他祈願的單人食物副本總是排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而這多爾哥德,恰好是其中之一。

  程實在這個性別可以隨時互換的小城裡不知道為多少迷茫的公民接生了他們的孩子,說起來,這裡的每一間地下診所幾乎都有程實經營過的痕跡。

  當然這些痕跡早已湮滅在虛無的歷史之中,但這不妨礙他對多爾哥德有種別樣的感情。

  我大概算是這裡......精神上的公民?

  什麼亂七八糟的。

  程實搖了搖頭,將這些雜念搖出腦袋而後又說道:

  「還有疑問嗎,邊走邊說吧,時間可不等人。」

  說著他一馬當先的離開了休息廳,朝著教會外面走去。

  苟峰和小刺客一愣,立刻快步跟上,墨殊猶豫了片刻,湮滅了自己帶來的糕點箱子,也悶頭跟了上去。

  張祭祖見所有人都走了,眉頭一皺將剛剛吞入胃中的蛋糕反嘔出來隨意丟掉,而後擦了擦手,不疾不徐的追了上去。

  他看著帶頭「逛街」一路「指指點點」如數家珍的程實,綴在最後搖頭失笑。

  「怎麼看這都像是在他的主場作戰,祂所說的危險不會是他給別人帶來的危險吧?

  所以我到底是要給他當保鏢,還是給他的隊友當保鏢呢?

  程實......

  真是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