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實一直覺得這位神秘的學者正在謀劃一個局,這個局大概率不是針對玩家,而是針對門外那位瑟琉斯。
至於這局的具體內容是什麼,他猜不出來,也不想猜,因為他現在是個「沒腦子」的今日勇士,而不是那個需要一直算計別人自保的「脆弱」小丑。
這種身份的轉變也終於讓程實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一切恐懼都源於火力不足」,他現在火力太足了,足到就差個靶子讓他狠狠的來上一發。
瑟琉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資產被小偷當面偷走,一言未發。
「你要是不說話,我可就走了。」說著,程實起身欲走。
在三番五次的刺激下,瑟琉斯終於不再矜持,他嘆了口氣對著程實說道:
「我......確實有個請求。
我也確實在等一個人,一個見證者。」
「見證者?」程實皺了皺眉頭,這裡面還有【記憶】的手筆?
可他轉瞬就想明白了,瑟琉斯口中的見證者並不是一個職業,而是單純的見證者。
「見證什麼?」
「見證......我的死亡。」
「?」
說著,瑟琉斯從實驗桌下的抽屜里,掏出了一把細長如指的奇特短刀。
「這是我在實驗中用來操作切片的工具,『同心匕首』,如果不麻煩的話,我請求你,將柄同心匕首插進我的心臟,替我結束這無盡的苦難吧......
我受夠了這一切,我受夠了資助人的擺布,無論是在理質之塔還是在大審判庭,他們無法感受實驗的樂趣,也不能理解實驗的目的,只想要一個結果,一個於他們有用的結果。
哪怕這個結果對未來的實驗沒有絲毫的促進作用......
短視、愚昧、傲慢、偏激!
這些資助人從來都是同一副嘴臉,我看透了他們,看透了這些無知的蠢貨!」
瑟琉斯平淡的語氣終於有了一點點變化,他雙目微微激動的看向程實,舉起了那柄匕首。
「不要懷疑我的用心,我無法自盡,這是【秩序】在我身上施下的枷鎖。
所以我才想要請求你,請你幫我結束這一切,我受夠了。
就讓我的切片繼續替他們服務吧,我已對這個沒有知己的世界再無一點留戀。
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太久,終於讓我等到了外來者。
所以,年輕人,求你,幫幫我。
看在我幫你打開了角斗假面的份兒上。」
見程實無動於衷,瑟琉斯又加了把火。
「我就是製造了你生命中所有不幸的幕後黑手,你難道......不想復仇嗎?」
「嘖。」
程實剛剛停機的腦子又開始轉了起來,他若有所思的看向瑟琉斯,突然開口問道:「為什麼非要死於自己的切片匕首,你想表達什麼?」
瑟琉斯愣住了,他從沒想過有人會糾結這個。
「我......什麼都不想表達,這是這間工坊里最像兇器的東西,如果你是一位死斗刑犯,在憤怒之下,將實驗工具插在始作俑者的身上,很合理不是嗎?」
「哦,我懂了,所以你不僅想死,還想讓那位所謂的見證者看到一場合理的他殺。
這可不符合你當下的心態啊,一個對世界毫無留戀之人,做這麼多布置幹什麼?」
「......」瑟琉斯臉色萬般糾結道,「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是一個懦夫,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恐懼於這個世界被權利支配無法自由的靠近【祂們】,我不想讓我的學者之名上蒙上一層永遠都抹不乾淨的陰影。」
「嗯,也算合理,但我有更保險的方法。」
說著程實抬起手,朝著李一離開的那個位置毫無預兆的施放了一次【鳴雷裁決】。
「轟——」
雷光將滿地的撲克牌炙烤的焦糊,一閃而過的刺眼亮光讓瑟琉斯神色動容,瞳孔驟縮。
他怕了!
程實發現剛剛消耗了一層恐懼養料的樂子戒又滿電了。
有趣,一個乞死之人為什麼還會害怕死亡?
程實眼神玩味的看著桌上的同心匕首,笑著撿了起來。
「就用這個,刺進你的心臟?」
「......是。」瑟琉斯看著程實的樣子,突然有些猶豫了。
「對死亡的姿勢有要求嗎?」
「......沒有。」
「我沒有在你的工坊里看到鐘錶,所以,你的見證者還有多久能到?」
「......大概還需要5分鐘。」
「夠了。」
說完,程實毫不猶豫的將同心匕首刺入了瑟琉斯的心臟,一擊致命,巨大的力量甚至洞穿了他的身體,從瑟琉斯的後背崩出了噴射狀的鮮血。
「咳......」
瑟琉斯死了,他的最後遺言便是一聲重咳。
程實眼睜睜的看著這位學者死不瞑目的仰倒在椅子上,緩緩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又一個,又一個大學者死在了自己眼前。
歷史可真是有趣,總能讓一位小丑在荒誕的過去扮演各種荒誕的角色。
但這次他並沒有發動什麼駭浪的激潮,也沒必要將這段無聊的歷史銘記,因為這就是一段試煉背景,無論玩家們在這裡面把歷史攪的多麼天翻地覆,在希望之洲的舊篇章上,它永遠都不會變化。
然而,變化雖未出場,意外卻從不缺席。
就在程實撤回自己的手,準備將同心匕首丟掉的時候,一股帶著【死亡】之力的旺盛靈魂力量從同心匕首的尖端爆發,直直朝著程實的臉面撲來。
程實嗤笑一聲,早有預料。
說實話,瑟琉斯平靜之下隱藏的用心似乎有些太過明顯,明顯到程實不用動腦子都看出來了,所以他早就在等對方發動的那一刻。
可當程實殺死他的肉體卻不見有任何反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過現在看來自己確實沒想錯,瑟琉斯真的對自己,不,或者說對任何能夠來到此處的外來者都動了心思。
正如他所說的,他可能無意傷害自己,因為這靈魂的力量很是收斂,比起搶奪更像是寄生,暫時的寄生。
他似乎想要把自己的軀體當作順風車,從這間【秩序】的監獄中逃出去,正如他曾經逃出了理質之塔一樣,在切片和資助人的逼迫下,瑟琉斯再一次放棄了屬於他的實驗。
可問題是你搭不搭的上順風車不得看司機同意不同意嗎?
程實並不知道瑟琉斯的手段是什麼,但他有足夠的後手和強大的戰力去應對一切,所以他一直未曾驚慌。
可當他發現自己等了許久的瑟琉斯後手居然是【死亡】的時候......
那一刻,程實差點沒笑出聲來。
不是,哥們,你這運氣不在死前買注彩票可惜了。
你知不知道什麼是【死亡】編外員工的含金量啊?
此時此刻,只要程實想,他隨時都能把這縷看上去還算旺盛的靈魂當作祭品,直接獻祭給骨座上的那位大人。
可他沒那麼做。
因為有時候搭順風車這件事不僅要看司機,還要看原本就在車上的乘客同不同意。
於是司機十分配合的打開了車門,新的乘客迫不及待的上了車,然後......
司機的嘴就突然不受控制的咀嚼起來。
程實只感受了一聲來自靈魂深處的哀鳴,緊接著就聽到了那個久未開口的熟悉聲音。
「·酸的,不好吃。」
程實笑了,笑的很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