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馮靖全明令禁止,任何人不能將曹邛在慶陽城中大殺四方之事傳出去,可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仍是有小道消息從慶陽城內傳出,可這些人大多遠離中樞,離真相相距十萬八千里,一時間眾說紛紜,一有說曹邛受楚王指使,前來刺殺梁武帝,也有說馮靖全為招徠天下英豪,特請曹邛宮中一敘,卻不知為何雙方大打出手,更有人傳出曹邛入天人境後,一時技癢,特來慶陽城抖摟威風。其中有一種說法最為令人信服,那便是曹邛神功大成後,挑戰空山聖僧,欲決出天下第一的歸屬,畢竟有不少人曾在事發當日於慶陽城內看見過空山的身影。至於二人之戰結果如何,在有人看到空山聖僧負傷離開慶陽城後,結果不言而喻。一時間,曹邛打敗空山,成為新任天下第一的消息傳遍大江南北,而兩位當事人的沉默,則更加驗證了世人這一猜想。
空山孤身返回雲音寺後,單獨叫來柳公仰,見師父雙手負傷,臉色慘白,忙問道:「師父,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空山苦笑道:「誰能預料到,曹劍神在生死一線間參悟天地奧妙,一舉突破境界。這場由馮靖全精心謀劃,用來對付曹邛的死局,硬生生被他一人一劍闖出一線生機,而一位天仙境的劍神,殺力之強,前所未見,不僅破了為師的金身,更是讓為師受傷頗重,如今不得不閉關療傷,鞏固境界,之後寺中大小事宜,就全交由你來打理,為師會讓你靜心師兄在旁幫襯。」
柳公仰疑道:「曹前輩當真破了師父的不敗金身?」
空山嘆道:「千真萬確。自古以來,劍修本就以殺力著稱,曹邛更是被譽為百年來劍道第一人,殺力無雙,當時入天仙境界後,曹邛殺力之強,遠非人力所能抗衡,為師雖擋下他最後一劍,可辛苦打造的不敗金身算是破了,不僅如此,曹邛最後那一劍,更是一舉擊潰了為師的無垢心境,原本日趨穩固的境界有了鬆動跡象,需及時閉關來鞏固境界,穩定心境。」
見柳公仰有所遲疑,便說道:「還有什麼話但說無妨,為師對你不會隱瞞。」
柳公仰問道:「那如今的天下第一,成了曹劍神了?」
空山笑道:「非也,曹邛雖入了天仙境界,僥倖勝了為師,可他一身修為毀去大半,如今勉強有著天人境的眼界,和幾招天人境手段,卻沒了天人境的修為,能否進入天下前五都成問題,當然為師亦是一樣,境界雖在,但比起凌霄雲,恐怕只在伯仲之間,若是遇上獨闖楚國時的槍仙,便是現在的為師,也只能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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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曹邛在皇宮內大開殺戒,整個梁國朝廷動盪不安,馮靖全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一連下旨殺了七八位朝廷命官,才總算穩住局面。而造成這一局面的始作俑者楊修,更是被馮靖全刻意冷落,從此遠離中樞。
早朝後,馮靖全看著爭先恐後退出大殿的文武百官,心中疲憊不堪,放眼望去,滿朝文武竟無一人可信,就連太師江清,也日漸老邁,更是在那件事後,君臣情分即將用盡,原本還有個楊修,為此馮靖全不惜打破宦官不得干政的祖訓,也正因如此,這才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馮靖全第一次生出無力感,轉身走向寢宮,打算找曲懷爾解惑。
師徒二人在密室內碰面,曲懷爾不喜飲酒,馮靖全滿腹苦水無處傾訴,特地帶上一壇美酒,同時不忘給帝師捎上一壺上好茶水。
房間狹小,酒香濃郁,馮靖全打開酒罈後整個密室內酒香四溢。自顧自倒上一杯後一飲而盡,正要給曲懷爾斟滿茶水,卻被後者攔住,曲懷爾一把搶過酒罈,也給自己倒上一杯,馮靖全一臉詫異:「帝師今日要陪朕同飲麼?」
曲懷爾笑道:「酒是聖人糧,偶爾小酌一杯,未嘗不可。」
砸吧砸吧嘴,曲懷爾自嘲道:「好酒!說來慚愧,老夫之所以不飲酒,全因酒品酒量都不咋滴,旁人喝酒只是微醺,老夫卻是酩酊,只不過近日來你這為皇帝陛下可謂諸事不順,老夫這個做師父的,大忙幫不上,可陪你喝上幾杯酒,倒是無妨。」
馮靖全嘆道:「朕聽信楊修之言,欲將曹邛除之而後快,原想著有空山聖僧出手,一個老劍神還不是手到擒來,可未曾想,曹邛老而彌堅,將慶陽城攪得天翻地覆,若非空山拼死相救,只怕朕早已成了曹邛劍下亡魂,哪還能安穩坐在這裡向帝師大吐苦水。」
曲懷爾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就算陛下是天命所歸,亦不可能一帆風順,比起昔年西平國的洪江和燕國的李成芝,陛下的運氣可好上太多了。」
馮靖全滿面愁容,說道:「話雖如此,可如今因曹邛一事,牽一髮而動全身,楚國定會趁此機會派兵南下,有司空厲和百里勁兩位大將扶持,舉國上下又有誰能攔得住?」
曲懷爾笑道:「陛下可否聽老夫一言?」
「帝師可有法子替全兒解憂?」
「其一,楊修不可冷落,反而要委以大用!」曲懷爾又喝了口酒,說道,「雖說梁國在開國時便立下宦官不可干政的規矩,但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手段,一來楊修忠心無二,天地可鑑,對陛下言聽計從,縱有少許私心,卻無傷大雅。而來楊修身為武人,不貪戀權術,更不會淫亂後宮,如今陛下正值用人之際,楚國地域雖小,卻是人才濟濟,梁國無論李劍還是魏青,雖都是將帥之才,可遇上武道宗師的司空厲、劉懷亮,卻只有挨打的份,而楊修身為梁國官場如今碩果僅存的武道宗師,對上這二人,尚有一戰之力,不至於令戰局一邊倒。」
馮靖全皺起眉頭,因曹邛一事出乎意料,他與楊修這對君臣二人之間已生出隔閡,如今要他這個一國之君主動示好,馮靖全卻有些不情不願。
曲懷爾見狀,冷笑道:「陛下以為面子重要還是里子重要?曹邛在皇城內大殺四方,非楊修之罪,陛下又何必遷怒此人。如今曹邛在慶陽城之事早已傳遍天下,相信不多時楚國必然出兵攻梁,陛下若想在兩國之戰中搶占先機,唯有先下手為強,趁著司空厲養傷之際,先發制人。」
馮靖全小心試探道:「帝師的意思,是要朕派兵北上,趁楚國立足未穩前搶先出兵,打他個措手不及?」
曲懷爾嗤笑道:「陛下若是想和楚王一戰定天下,大可如此!」
見師父動怒,馮靖全噤若寒蟬,稽首道:「弟子愚鈍,還請帝師明示。」
曲懷爾擺了擺手,示意馮靖全起身,接著指了指身後懸掛著的那張地理圖,說道:「當今天下大勢,說白了只剩下樑、楚之爭,對於兩國而言,各有優劣,梁國作為中原共主三百餘年,底蘊深厚,整體兵力占優,但論將領,除去李劍、魏青外再無能用之人,至於另一位大將軍葉百野,不過只是沽名釣譽之輩,碰上司空厲、百里勁、阿善弩,都只有挨打的份,不值一提。而楚國雖然人才濟濟,但苦於版圖過小,無法全力施展,且與遼國南北相隔,情報、軍令傳達不及時,陛下大可在此處做些文章。」
馮靖全問道:「帝師的意思,是讓朕派兵南下,一舉吃掉遼國?」
曲懷爾大笑道:「不錯,陛下若想破此局,為今之計便是派出大梁鐵騎南下滅遼,占得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