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厲笑道:「李老前輩居然認得本將,如此也好,省的本將再自報家門。」
李顯悄悄握住腰間的「魚鳧」古劍,冷聲道:「閣下不是身負重傷,回皇城復命去了麼,難不成這一切都只是障眼法?」
司空厲扯了扯嘴角,說道:「本將身負重傷是真,回京復命也是真,只不過本將已於昨日便返回這金狼城中,本想著看看能否釣上李劍這條大魚,不曾想,卻是李老前輩自投羅網了,怪只怪你梁國的諜子都是飯桶,你兒子麾下那群斥候也同樣是飯桶,連本將行蹤也掌握不了。」
李顯心知今日凶多吉少,反倒有些坦然,傲然道:「久聞大楚軍神司空厲,武道修為極高,老夫心癢的很,今日有幸,斗膽討教一番。」說著便打算拼死一搏,暗想如今司空厲重傷未愈,或許自己能有一絲勝算,一旦將此賊擊殺,哪怕之後自己難逃一死,那也是賺大發了,楚國大軍便不攻自破!
豈料司空厲卻並不打算動手,笑道:「李老前輩且慢,本將與你素無仇怨,犯不著初次見面就生死相向,如今老前輩孤身一人,身陷囹圄,閣下又沒有曹劍神那般通天修為,就不必再做垂死掙扎了,放心,只要老前輩乖乖聽話,本將定不會與你為難。」
李顯啐道:「這等關頭,你又何必惺惺作態,想讓老夫就範,不妨試上一試!」
司空厲冷哼一聲:「老前輩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雖說本將有傷在身,可對上前輩,仍是穩操勝券,況且如今城中有我大楚八萬將士,就算前輩僥倖從本將手上逃脫,又逃得出這金狼城麼!如今劍道凋零,曹劍神更是風燭殘年,本將可不想從今往後劍道無人。」
聽到司空厲提及曹邛,當年劍神山一別,曹邛對自己有大恩,之後聽聞曹邛在慶陽城內被設計陷害,最終以一人之力獨戰一城,不僅破了空山僧橫行天下四十載的不敗金身,更是全身而退。雖立場不同,但李顯依舊心神往之,若非自己有個身為梁國異姓王的兒子,恨不得和曹邛結為摯友,把酒言歡。聽司空厲所言,曹邛似乎命不久矣,不由有些擔憂道:「你的意思是,曹劍神大限將至?」
司空厲嘆道:「那是自然,曹劍神修為雖高,但以人力抗衡一國之力,終究傷及根本,落下病根,本將一月前曾見過曹劍神一面,觀其面色,想必最多還有半年可活。」
李顯皺眉道:「即便如此,今日老夫也要與你一戰,不僅為了我那兒子,更為了讓天下武人知道,除了曹邛外,天下亦有劍客李顯!」說完氣勢一變,「魚鳧」古劍應聲出鞘。
司空厲厲聲道:「既然李老前輩冥頑不靈,一心求死,那本將今日便成全你。待殺了你之後,本將會親手割下你的頭顱,高懸於城門之上,讓你親眼瞧著本將如何大破赤龍城,送你父子二人黃泉下團聚!」氣運全身,和李顯斗在一塊。
二人有著一境之差,且司空厲接連幾場大戰,都是功虧一簣,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如今李顯自己送上門來,正中司空厲下懷,三十合之後,司空厲已牢牢占據上風。
李顯雖貴為一代宗師,一身高強劍術,可鮮與人生死相鬥,平日裡與莫子鋒切磋較技,也大多是點到為止,便是那次挑戰曹邛,對方亦是指點多過較量,處處留手,哪裡遇到過像司空厲這樣招招搏命的對手,加上年紀已老。體力漸漸不支,被司空厲一把抓住破綻,雙拳捶在胸口,長劍脫手,倒飛了出去。
掙扎著爬起身來,吐出一口鮮血,只覺全身劇痛,李顯嘆道:「老夫技不如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有道是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連佩劍都握不住,這一場李顯已是徹底輸了。
照理說,二人一境之差,司空厲想要取勝,也得到百合開外,但司空厲有傷在身,並不戀戰,只求速戰速決,適才故意賣了個破綻,李顯一時不慎,果然上鉤,再想變招時,招式用老,只得硬抗司空厲一擊,可他本就是劍士,體魄遠不如司空厲這類以力證道的純粹武夫,這才落敗。
與李顯交手,司空厲兵行險著,牽動舊傷,此時傷口隱隱作痛,正要了解了李顯,砍下他的頭顱,忽聽門外傳來一聲:「軍神且慢動手,刀下留人!」
聽出來人身份,雖不知李密先為何會出現在此地,可司空厲仍是停下動作,出手封住李顯周身大穴,阻擋他內力運轉,之後起身迎接李密先。見到那位風塵僕僕的無雙謀士,司空厲問道:「李先生怎麼來了?」
長途跋涉,李密先已是口乾舌燥,顧不得失禮,忙自顧自倒上一杯茶水,一飲而盡,擦了擦額上汗珠,長嘆一口氣:「緊趕慢趕,總算讓在下趕上了。在下與島王潛入梁國後,收穫頗豐,和軍神前後腳回京復命,之後聽聞軍神秘密返回金狼城,百里將軍又率軍離城,猜到你二人是為了掩人耳目,引梁軍中計,入城後聽說李顯宗師孤身入城打探軍情,擔心軍神一怒之下殺了李顯,這才趕來將軍府勸軍神停手。」
司空厲面無表情道:「李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僅憑本將動向便能猜出本將計策,照先生的意思,這李顯殺不得?」
李密先點了點頭,正色道:「雖說並非殺不得,可留著不殺,總比當下軍神一刀宰了他,用處更大。」
司空厲疑道:「這又是為何?難道這老兒也會倒戈麼?」
「非也非也,李老前輩一身正氣,豈會為五斗米而折腰,只不過李老前輩身份特殊,留他一命大有用處。」
「還請先生明示,不必在拐彎抹角。本將現在傷口疼的緊,可沒有多大的耐心。」
李密先拱手道:「軍神見諒,在下這就說明原因。如今梁楚戰事不斷,可說到底一直都只是小打小鬧,雙方遠未傷筋動骨。天下皆知,梁國軍心在李劍而不在梁武帝,只要李劍一死,梁軍必敗,可軍神幾次謀劃,哪怕那次李劍中了致命一擊,仍是讓他從鬼門關給逃了回來,如今更是因禍得福,成了一位武道高手。如今李顯被擒,一旦軍神殺了此人,我大楚全體將士必然士氣高漲,可同樣會惹來李劍雷霆震怒,勢必會集一國之力,與我大楚決戰於雍州,雖說軍神不見得敗,可萬一輸了呢?這個賭局,在下賭不起,軍神賭不起,恐怕連陛下也賭不起。」
司空厲沉吟道:「先生既知我等都賭不起,又怎知他馮靖全賭得起?」
「馮靖全賭不賭得起,在下不知,在下只知道,一旦李顯死在我大楚手中,無論賭不賭得起,李劍必定會孤注一擲,進行一場豪賭,為父報仇。」李密先繼續說道,「李劍對於梁國,等同於軍神之於大楚,與其現在殺了李顯,圖一時之快,不如留他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