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合卺
聽得後頭禮官催促,裴雍才取了同心牽巾來,將一端掛於自己手中玉笏之上,又將另一端輕輕送到趙明枝面前。
趙明枝伸手接過,與他分執兩端,相牽而行。
裴雍本就倒行而出,走在前頭,因顧及趙明枝頭上鳳冠與身上厚重禮服,尤其還要以團扇遮面,怕她不便看清路面,因而把步子放得極慢。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到得正堂。
裴家沒有在世的長輩,附近也無家廟,便在堂中置了先祖靈牌,又在上座安置了父母靈位。
此時堂中已有僕從端上太牢三牲,乃是豬、牛、羊三樣,二人同食之後,才又共拜,再一併取了帕子、香胰等物擦拭牌位,等趙明枝在裴雍父母尊位上放上一襲衣裳,又有名紙等物,按照禮官所唱一一施行,復又再拜,便算前堂事情俱妥,再轉回後廂。
回到屋中,二人對拜之後,左右坐於床側,全福人連忙上前,為二人各挑了一縷頭髮剪下,合梳為髻,再取了一隻從中分為兩半的匏瓜來,往其中斟酒。
趙明枝伸手去接了一半匏瓜,與裴雍手中另一半輕輕一碰,互換之後,將分得的合卺酒一飲而盡。
匏瓜晾乾之後本就有些發苦,那酒水又一直溫著,此時盛在干瓢之中,浸出味道,趙明枝一口下去,只覺酒味中帶著澀味,舌根處苦味更又回反,壓都壓不下去,不自覺地皺起眉來。
一旁全福人笑道:「兩位請將空瓢往床下扔。」
趙明枝正要依言而行,卻聽一旁裴雍開口問道:「這有什麼講究嗎?」
那全福人一愣,頓時笑道:「乃是取夫妻一體之意,若能一仰一合,便是上上大吉。」
裴雍卻並不罷休,復又再問:「什麼是一仰,什麼又是一合?」
全福人只得向他細細解釋,那匏瓜瓢怎麼算是仰,怎麼又算是合。
裴雍一一問得清楚了,才鬆了一口氣般看向趙明枝,輕聲道:「你先扔,你若是扔的仰,我便扔個合出來。」
說完,只盯著趙明枝持匏瓜瓢的右手,鄭重其事得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聽得這一句,對面禮官、全福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便是左右伺候的僕從也個個臉上帶笑。
或許是才吃了酒,或許也有其他不知名原因,趙明枝只覺得心頭髮熱。
她手中微微使力,便把那匏瓜瓢往床下輕輕一拋。
只聽接連悶聲輕響,匏瓜瓢似是滾了兩下,終於停住。
裴雍就要彎腰去看,被一名全福人上前一步,用手上彩綢攔著,提醒道:「新郎官最好不要彎腰。」
裴雍不由得挑眉。
另一名全福人見狀,怕他還要追問,影響後續撒帳流程,忙補救道:「不過是個彩頭,只要兩個匏瓜瓢都在床下,就是吉兆了——官人儘管拋了就是。」
合卺酒的小插曲,四下觀禮的人自然看在眼中。
不用禮官催促,外頭不知道誰人已經喊道:「新郎莫要誤了時辰!」
一時又有人插道:「你們催什麼,擲瓢是要仔細的,擲得好了,若能兩個匏瓜瓢挨在一處,那就是難得大吉大利的兆頭!」
聽得「大吉大利」四個字,裴雍便轉頭去看先前說話的全福人。
那全福人對著裴雍,哪裡還敢敷衍,暗想:都說這新任的相公不過為了面子情才來做駙馬,今日一見,怎的跟傳言全不一樣,對婚禮樣樣萬分上心,不願錯了一絲一毫。
她只能硬著頭皮點頭道:「只要匏瓜瓢都在床下,就是吉兆,若能兩隻挨在一處,乃至一仰一合,自然更好——但這太不容易了,一萬對新人裡頭都不一定能得一對……」
她一邊說,一邊去看邊上同伴。
另一名全福人立刻會意,道:「老身見過的新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還未曾看到過哪一對扔的匏瓜瓢能挨在一起的,一仰一合已是十分難得,況且等那匏瓜瓢落了地,我等自會重新取了貼在一處,不然要我們這些全福人何用?所謂一仰一合,新人先擲,我等再來布置,人人都是這般做的,官人不必憂心,不若……」
她還要勸說,裴雍已是點了點頭,卻不著急動作,而是將手中匏瓜瓢正面、反面分別在床邊用不同力道再三敲了敲,凝神聽了一會敲擊出來的聲音,也不說話,只稍稍向前傾身,垂手低頭試了方位,似是不甚發力,只輕輕一擲,便聽「噔」的一聲響。
緊接著,本來還有些熱鬧的屋內外,竟是漸漸安靜下來,隨即爆發出一陣喝彩喧譁聲,不知誰人叫道「節度好準頭!」,又有誇讚聲、鼓掌聲四起。
兩名全福人這才醒過來一般,循著眾人目光去看,只見床榻之下雖不如外頭光亮,可借那燈燭光亮,足以看清下頭一隻安安靜靜躺著的匏瓜。
二人認真辨認了一下,才敢確定,兩隻匏瓜瓢果然一仰一合,卻與尋常想像的全不一樣。
那最下頭的匏瓜瓢想來是公主先前所拋,正仰躺於地,而新郎官明明連頭也不能低下去看,也辨認不清具體位置,更看不清前半隻匏瓜瓢模樣,不知為何,其人所擲的另一半匏瓜瓢竟然正正合貼在先前另外半隻之上。
乍一看過去,儼然就是一隻完整的、圓滿的葫蘆,好似從未拆分成過兩瓣一般。
雖然一向知道這位新郎戰功卓著,武藝甚是高強,連百步穿楊也不在話下,可傳言畢竟是傳言,說得再厲害,反不如眼下這隨手一擲來得令人震驚。
兩名全福人見識過不知道多少次婚禮,今日頭一回開了眼,才曉得一仰一合竟能如此,都有些咋舌,等到後頭撒帳的時候,險些都把詞給念錯。
不過趙明枝坐在床榻左邊,雖然以扇遮面,卻能察覺右側裴雍時不時輕輕瞄向自己,也無心去聽撒帳歌裡頭究竟說的什麼。
等一應儀式結束,兩人已是成了夫妻,然而或許是那合卺酒緣故,或許也有身邊之人目光的緣故,她只覺自己酒意微醺,頭臉微熱,尚有些不知身在何處。
公主與當朝宰執成親,也無人敢在此處多留,眾人湊過熱鬧,便拉著裴雍出去正堂喝酒,兩名全福人自然也跟著出去招呼,不多時,就剩幾名隨從留在屋中伺候。
趙明枝肩頸俱疲,口中酒味、苦味仍在,左右去看,正要找墨香,就見一名小丫頭掀了隔間帘子,墨香手中端著茶盞進來,身後又跟著幾名宮人,或持銅盆,或提熱水,又有執銅鏡、香胰、皂角、薰香等物的。
不待趙明枝發問,墨香就快步到得她面前,躬身湊近道:「方才駙馬爺身旁管事來了,特送了幾色飲子同小食進來,說是得了駙馬吩咐,特取來給殿下解酒去苦。」
又道:「駙馬爺還說,殿下所戴鳳冠甚重,您肩上有舊傷,頭頸不好負重太久,他已是向禮官同全福人都問過,人人都說儀式已經順利完成,不必一味擔在頭上,特特吩咐婢子早些進來幫著取下來。」
她「駙馬爺」三個字叫得極順口不提,話里話外,也儘是歡喜之色。
外頭不管有多少議論聲,那些議論之中又有多少道理,對於墨香而言,自然還是希望自家公主能得個可著心長的駙馬。
這一位駙馬背景、能力俱是無可挑剔,可夫妻二人關起門來過日子,那些不過給外人看的,究竟過得好不好,最要緊其實是性情和用心。
從前那些不算,而今成了親,親眼得見裴官人還是同從前一般知冷知熱,又肯把心放在自家公主身上,這就算是開了個好頭。
萬事開頭難,若是連剛開頭時候都不給你裝,那後頭就麻煩了。
趙明枝自然不會推拒。
於是三四個宮人圍了上來,給她慢慢解下頭上鳳冠。
墨香就幫著眾人把鳳冠收到了一旁的匣子裡,特地看了幾眼,才回頭對趙明枝道:「都說這九翬四鳳冠華貴,方才戴在殿下頭上的時候,婢子都不覺得有什麼,只顧著去看殿下的臉,眼下取了下來單獨來瞧,果然貴氣。」
趙明枝先前心裡都是旁的事情,並不怎麼去管身上行頭,此刻聞言也去看匣中鳳冠。
只見那鳳冠前後九龍、八鳳俱都銜珠,栩栩如生,又有瓔珞、寶石,並無數珍珠,當真色澤瑰麗,光彩奪目,但無數珠寶之外,卻在背後不起眼處,拿金絲綴著兩顆南珠。
珠子大小、顏色都與其餘珍珠不甚相同,全靠匠人技藝才混在其中,只要仔細端詳,便能辨認出區別。
趙明枝心中若有所思,只讓人先把這鳳冠放在一旁。
等她重新梳洗過後,再去看墨香端來的飲子,乃是兩樣驅寒養胃的熟水,又有百合蓮子小米粥並白粥兩碗,鹹甜小食各幾樣,東西不多,但準備得很是齊全。
趙明枝撿了幾樣就粥吃了,又拿飲子壓了口中苦味,想到那裴雍還在前頭席間宴飲,不免問道:「廚房裡有沒有備下解酒的東西?」
墨香笑道:「殿下放心,早預備了。」
說著又指了指桌上飲食碟盞,道:「只這些個卻是前頭管事的送來的,說是駙馬早前交代過,因公主府才開,今日宴席又多,怕是準備不及,便先安排了一班人手在後頭置了個小廚房,專供今日殿下所用。」
她口中向趙明枝介紹,心中卻又有另一樁想法。
——都說女子心細,其實只要有心,心細哪裡分什麼男女。
今日才一進府,那管事的便來尋她通氣,又請她安排一二人到小廚房看著,只說什麼人多手雜,公主吃食不能怠慢云云,其中尊重小意,又豈止是因為身份。
趙明枝自然不知道個中細節,聽得說早有預備,便也不再過問。
只她酒量實在稀爛,那百合蓮子小米粥裡頭下了冰糖,甜滋滋的,她喝完一碗,倒把肚子裡先前的酒意一併帶了起來,於是眼神便有些發散,雙頰緋紅,雙耳跟著發熱,胸口處更是覺得心跳甚重,不免道:「既有解酒的,也拿……」
正說著話,就聽外頭一陣腳步聲同護衛、宮人的問好聲混在一起,不過轉瞬功夫,裴雍就跨了進來,問道:「什麼解酒的?」
一面說,一面向趙明枝走來。
他身上還穿著成親時的紫袍,帶著濃濃的酒味,眼睛微紅,卻是亮得驚人。
趙明枝本來五感就比尋常人靈敏,為那酒味所逼,此時不由自主地往後靠了幾分。
裴雍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停步道:「我身上酒味太重了是不是?」
他說著就要退出去,口中不忘道:「我先去尋個地方洗漱。」
趙明枝忙攔道:「席間酒急,不如吃點東西解了酒再說,也壓壓胃。」
得了她吩咐,便有宮人捧了解酒的飲子上來。
裴雍猶豫一下,卻是不著急去接,而是先退了出去,在外間悉悉索索一陣,才又重新進來。
這一回卻是換了一身外裳。
他走到趙明枝不遠處,復又站定,遲疑問道:「酒氣還熏不熏的?」
趙明枝笑著搖頭,見他仍不放心的樣子,便道:「只有很淡的酒味——方才是身上打翻了酒麼?」
她說著也有些奇怪起來,看了眼角落處的漏刻,見時辰並不算晚,不免問道:「外頭宴席已經散了麼?二哥若是不舒服,不如先喝點解酒湯。」
「客人回去了不少,其餘多是自家兄弟,承彥往我身上灑了半壺酒,攆我回來,自己眼下正在前頭一桌一桌的拼著。」裴雍說著也笑了起來,又同趙明枝說了幾句閒話,才取了一旁解酒湯喝了,去得後頭廂房洗漱。
墨香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趙明枝,見她點頭,才安排了人跟了過去。
只是沒過多久,墨香正在外間收拾東西,剛才跟著出門的兩名宮人,兩名黃門已是重新回來,其中一人當先稟道:「駙馬說不用我等伺候,叫都回來照顧殿下。」
墨香愣了下,一時也拿不準裴雍的意思,又不敢去問他本人,只好出去尋了今日那管事,把方才的情況說了。
那裴家管事的倒是十分恭謹,道:「而今殿下來了,一應大小事情自然是遵從殿下素日習慣,只是官人一向都不怎麼用人貼身伺候,洗漱、洗浴都是自己來的,便是端茶倒水,也只是有客人時才做分派。」
他說完,像是怕自己言語不盡,令墨香生了誤解,忙又解釋道:「鳳翔地處西北,京兆府所處之地更不必說,駙馬多年行兵,隔三差五便有細作藉故接近,其中也有不少拿金銀美人相誘的,是以他常年日夜警惕,等閒人都不得接近,為防備敵襲,便是床頭都要藏刀的,是以尋常時候,全不用人伺候。」
說完,又向墨香打聽趙明枝作息、喜好。
墨香聽得咋舌。
大內自然也三步一崗、五步一衛,尤其南行時候,天子行駕更是護得慎之又慎。
可這一位駙馬與之相比,卻又是另一種仔細,仿佛刀光劍影,就在喉間。
墨香想了想,撿宮中常見的忌諱說了幾樣,回屋把此事同趙明枝回了,又小聲問道:「駙馬這樣行事,謹慎是謹慎了,倒是怪嚇人的,不會到時候真的枕下都要藏刀罷?」
她其實還有一點擔憂不好意思說。
——好不容易朝中稍稍安定了些,狄兵也敗了,不會最後殿下反而為這節度拖累吧?
只這樣話實在卸磨殺驢,尤其殿下從來遇事將自身安危置之度外,說得出來,只怕無用之外,又顯得她心冷。
趙明枝從前同裴雍朝夕相處,倒是所見頗多,此刻回想起他當日一路所行,確實處處小心謹慎,自給自足,極少有要人伺候的。
只是二人相處之事,她也不願與旁人多說,只道:「邊關不同京城,尤其駙馬連年行兵,更要謹慎,若非遇得不好處置的,聽他安排就是。」
墨香點頭又道:「裴家那一邊也問殿下日常安排,雖說住在公主府,多是咱們自己人,可眼下畢竟成了一家,那些事情好不好說與他們聽的?」
趙明枝思索片刻,才道:「若是尋常安排,私下通個氣倒也無妨,其餘且待日後順其自然便是。」
墨香心裡頓時有了數,此後行事便也把裴家人慢慢當做自己人對待不提。
只耽擱了這片刻,便再無旁的事情。
屋中燒了地龍,直叫人被暖氣熏得昏昏欲睡,趙明枝洗漱過了,先還只是靠在床頭歇一歇,只是歇著歇著,眼睛不由自主就閉了起來。
等裴雍洗浴妥當,重新回房時候,她已經睡了七八分,聽得輕微掀帘子的動靜,才竭力睜眼,又掙扎著想要起來。
裴雍幾步上前,坐在床邊將她輕輕按住,低聲又道:「你只睡你的。」復又抬頭看了看一旁墨香等人,向著門外比了比,做了個下去的手勢示意。
墨香遲疑片刻,見趙明枝睡眼惺忪,將醒未醒模樣,本來還想說話,卻被一旁另一名老宮人扯了扯,努了努嘴。
她再如何躊躇,想到對面那裴雍此時身份,最後還是帶著人退了出去。
趙明枝原本只想小憩片刻,未曾料到自己勞頓一日,已是十分疲憊,那合卺酒也不知是誰人選的,初入口時候滋味清冽,好似並不怎的厲害,誰曉得後勁綿長,此時酒勁上了頭,實在困頓至極,想要醒來也不能。
她聽得裴雍聲音,先還努力辨認其中意思,後頭醉意越濃,不自覺就再度睡了過去。
等她一覺醒來,只覺被窩裡暖融融的,身側更像是偎了個火爐,不免往外靠了靠,結果剛挪了一下,就察覺到身上攔過來一隻胳膊,又有一道聲音問道:「醒了麼?是不是口渴?」
趙明枝聽到身旁人啞聲問話,一時又有了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卻是奇怪的並不慌亂,人也漸漸清醒過來,只是臉上、耳朵、眼睛仍是發熱,眨了眨眼,又覺口乾舌燥,便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裴雍本就睡在外側,也沒下地,只起身不知從哪裡端了一盞溫茶來。
趙明枝就著他的手喝了大半盞,一時越發清醒,把那茶盞推了推,表示自己夠了,卻是眼睜睜看著裴雍把剩下的茶水一口氣喝乾。
同床同被、同杯同盞,她一瞬間就有了所謂的「夫妻」感覺,又是稀奇,又是茫然,正慢慢想要躺回去,就察覺到裴雍也跟著躺了回來。
帳子裡沒有點蠟燭,只在屋中燃了喜燭,隔著厚厚帳幔,自然一應都不怎麼看不清,樣樣都昏昏暗暗的,就在這昏暗之中,那一隻胳膊也跟著又攔了回來。
趙明枝甚至沒有怎麼反應過來,就被攬了過去。
很快,兩具身體挨到了一處。
她身上酒意未曾全消,本就發軟,也無抵抗之力,更無反抗之意,聽得裴雍在耳邊低聲叫自己名字,心中實在暖洋洋的,又有些發甜,甚至害羞也少有,卻是懶懶地應聲回道:「二哥。」
這一聲叫喚,好像一下子激起了裴雍的火氣,整個人都貼過來得更緊了,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去托她的頭頸,又低頭去尋她的臉,從臉頰一路親吻,直直親到嘴唇上。
趙明枝只仰頭承受,與他氣息相纏,只是越親氣越短,簡直連呼吸都不夠,一雙手先無地方放,後頭索性擋在面前,好容易才分開片刻,還未能多喘兩口氣,耳垂又被輕輕捏住。
「寧寧……」
她聽到他反覆輕聲叫自己小字,思緒漸漸渙散,本來還想著有來有往,到了後來,也不知究竟得了多少來,更不知自己回了多少往,更無從去算什麼來往了。
趙明枝醒醒睡睡,偶爾醒來,好像有夢,又好像無夢,腦子裡也無暇去想其餘東西,很快又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只聽得一陣輕微的嗶啵聲,不多時,不知哪個地方傳來「嘩啦」的一下響,像是不知什麼重物倒地。
趙明枝一下子清醒過來,睜眼一看,身旁空蕩蕩的,被中卻仍是極暖。
她撥開帳幔,就見裴雍一身單衣,正站在榻邊,推開半扇窗朝著外頭看去。
也不知這是什麼時辰,那窗一開,外頭竟是照進來一道暖陽,光影淡淡的,正映在裴雍身上。
像是聽得此處動靜,他轉回頭,見趙明枝從帳中露出一張臉來,面上不自覺就笑了起來,柔聲道:「昨夜下了場大雪,外頭院子裡的樹枝堆雪太厚,壓了幾枝下來,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又問道:「還睡麼?」
趙明枝瞥了眼漏刻,才發現這會已經巳時。
她搖了搖頭,撿了一旁外衫搭在身上,也跟著趿拉著鞋,走到窗邊去看外頭光景。
院中白雪皚皚,三四級石階都被覆蓋,積雪少說有一尺深,幸而此時雖是隆冬臘月,並無大風,難得有極盛太陽當空,曬了這半日,縱然曬不化深雪,到底叫日光透過窗欞灑進來,所照之處,都帶了幾分暖意。
趙明枝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從鼻腔到肺部都冰涼涼的,轉頭正要說話,已是被一張大氅從後邊從頭到腳都嚴嚴密密裹住。
那大氅不知什麼皮毛所制,裹在趙明枝身上,又軟又暖,而身後懷抱雖是頗硬,卻令她身心都放鬆下來。
「二哥,好大的雪。」
她笑著道,將頭從那大氅皮毛中鑽出來。
裴雍自後頭環著她的腰,也跟著看向城外山頂白雪。
瑞雪兆豐年。
(正文完)
正文就到這裡啦,明天開始更番外。
記得的坑都會填,之前大家提的也都會寫,或許因為待寫的番外太多,以至於我一點完結的感覺都沒有……
這本是真的拖得太久太久了,真的無顏面對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