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若有一日我喜歡你,只因你……

  秦衍靜靜聽著傅長陵的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肌肉一寸一寸放鬆下來,到最後時刻,竟然有那麼幾分適應了傅長陵的擁抱。

  他感覺這個人的額頭處在自己的額頭之上,感覺對方的溫度從兩人觸碰的地方傳來,甚至依稀覺得,這種觸碰中流淌這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愫,緩緩瀰漫過來,讓他感知著。

  他內心一片平和,也說不出怎麼的,突然就有了幾分安定。

  其實這段關係,他始終處於一種猶疑和不安之中,他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份結局。

  畢竟謊言永遠是謊言,他不知道這個謊言能持續到什麼時候。

  可在傅長陵這麼抱著他,這麼安撫著他,這麼說著他們有漫長的時間去等待時,有那麼一瞬,秦衍竟然覺得,他說的或許是真的。

  只是他內斂慣了,情緒無法訴諸於口,他只能低垂著眉眼,許久後,低低應了一聲:「嗯。」

  傅長陵笑起來,他將人抱緊在懷裡,抿唇道:「師兄,我覺得特別高興,感覺這真的是我兩輩子以來,最幸福的時候了。」

  秦衍沒有出聲,好久後,他溫和道:「你高興就好。」

  片刻後,他抬起手,輕輕搭在傅長陵背上,緩聲道:「以後,還有很多很好、很幸福的事,在等你。」

  「是我們。」

  「嗯。」

  秦衍小聲道:「是我們。」

  兩人靜靜擁抱著對方,沒有一個人敢有進一步動作。秦衍被傅長陵抱著,過了許久後,他抬頭想要說話,就看見傅長陵已經睡過去了。他嘴邊掛著笑,似乎是高興極了的樣子。

  秦衍目光落在他臉上,許久後,他忍不住笑起來,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第二天清晨,兩人還沒睡醒,就聽見外面傳來敲門聲,雲羽站在門口,不斷敲門道:「師兄,你醒了嗎?吃早飯了,我做了早飯,師兄?師兄?」

  傅長陵和秦衍在敲門聲中猛地睜開眼睛,兩人一個對視,幾乎不用秦衍開口,傅長陵下意識就跳下床,在雲羽催命一般的敲門聲中匆匆往牆邊衝去,秦衍叫住他,小聲提醒:「腰帶。」

  傅長陵踉蹌著折回來,抓走腰帶,趕緊從牆裡穿了過去。

  秦衍慢條斯理起身,應道:「稍等。」

  傅長陵衝進自己的房間,心跳得飛快,緩了片刻後,傅長陵有些茫然,他這麼緊張做什麼?

  他和秦衍的關係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他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得到秦衍許可的!

  雖然仙界裡同性道侶不多,但是也並非什麼被人唾棄的事,他和秦衍有一個感情關係,他怕什麼?

  傅長陵想通這一點,頓時有些氣惱起來,覺得自己這麼跑回來有些丟分,這份氣惱左想右想就遷怒到雲羽身上,等雲羽敲門的時候,他氣勢洶洶衝到門口,「唰」的開了門,怒道:「大清早你瞧門瞧得這麼大聲做什麼?!」

  以前他也同雲羽常這麼玩笑,但是在他吼出聲的瞬間,雲羽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豎瞳明顯緊縮,隨後慌忙道:「對不起……我只是……我只是……」

  他明顯慌了,傅長陵愣了愣,隨後他放輕了聲音,忙放緩了聲音:「雲師兄,我和你開玩笑,你不要放心上。」

  雲羽的話聲斷了,他看著傅長陵,勉強笑起來:「這……這樣啊?」

  「雲師兄,」傅長陵小心翼翼提醒他,「以前,我們也經常這樣開玩笑的,你忘了嗎?」

  「對,對,」雲羽點頭,「以前經常玩笑,我一個人在山洞裡待太久,都忘了。去吃飯吧,」雲羽轉身道,「我做了早飯。」

  傅長陵看著雲羽離開的背影,皺起眉頭,他轉過頭,看向旁邊房門,就見秦衍換了衣服走出來,傅長陵高興揚起嘴角:「師兄,早。」

  秦衍抬眼,看向站在門口的傅長陵,見得傅長陵的笑容,他愣了片刻,隨後緩緩笑起來,溫和道:「早。」

  傅長陵見秦衍笑了,趕緊湊過去,他瞧著雲羽已經消失的背影,小聲道:「雲羽有些不對啊。」

  「嗯?」秦衍轉頭看他,傅長陵嘆了口氣,「我覺得他是在越姨手裡被折磨大發了,現在膽子小得不行,和他說話得小心一些,別刺激到了,我再觀察一陣子。」

  秦衍皺眉聽著,眼神里有幾分擔心,應聲道:「好。」

  四個人到了飯桌前,就看見雲羽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上官明彥已經提前候在那裡,見傅長陵和秦衍走出來,上官明彥直起身,恭敬行禮道:「師兄,沈兄。」

  「坐吧。」秦衍點點頭,坐到了桌邊,在場四人聽了秦衍的吩咐坐下,雲羽取走了秦衍的碗,主動打湯道:「師兄,來,我給你盛湯。」

  「怎麼這麼豐盛?」傅長陵笑起來,抬眼看向雲羽,「雲師兄,你手藝真好。」

  雲羽聽到傅長陵誇他,放鬆了幾分,笑著道:「我也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麼,就隨便做了點。都是心意,選喜歡吃的吃就好了。」

  「做這些費不少功夫吧?」秦衍開口出聲,從雲羽手裡接過湯,抬眼看向雲羽,溫和道,「你有心了。」

  「沒有沒有,」雲羽高興起來,「師兄喜歡就好。」

  一行人吃飯,說說笑笑,上官明彥卻一直沒有出聲,他低著頭,吃完之後,他起身來,端著自己的碗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再睡一會兒,師兄,雲師兄,沈兄,」上官明彥掃了眾人一圈,點頭道,「我先告辭。」

  說著,上官明彥便轉過身,自己回了房。

  秦衍和傅長陵面面相覷,旁邊雲羽忙道:「別管他,他累了,我們多吃點。」

  傅長陵和秦衍再怎麼遲鈍,也察覺出兩人之間的不妥。但兩人此刻都不敢問雲羽,他們都知雲羽情緒不對,便照顧著雲羽,同雲羽說說笑笑吃過飯後,兩人一起回去,傅長陵頗有些擔憂道:「雲羽對咱們都好好的,怎麼對明彥態度這麼差?」

  「我去問問吧。」

  秦衍直接開口,傅長陵抬手攔住他:「這種小事怎麼勞師兄操心?我去就是了。」

  兩人商量好,秦衍點了點頭,便自己回了房,傅長陵到了上官明彥門口,敲響了上官明彥的門,喚了一聲:「明彥?」

  上官明彥在裡面似乎是遲疑了片刻,而後便開了門,他有些詫異:「沈兄?」

  「進去坐坐?」傅長陵抬手一指,上官明彥應了一聲,讓傅長陵進了屋中,他關上門,給傅長陵倒茶,傅長陵用小扇敲著手心,笑道:「你自個兒躲著,也不覺得煩悶?」

  「也無妨。」上官明彥坐到傅長陵對面,緩聲道,「我本也不是喜歡熱鬧的。」

  傅長陵端起茶,笑了笑,他低頭抿了一口茶水,抬眼道:「話說,你和雲師兄好似生分了不少?」

  上官明彥聽到這話,動作僵了僵,傅長陵沉吟片刻:「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倒也不算誤會。」上官明彥苦笑起來,「是我對不住他。」

  「哦?」

  「當初在萬骨崖,逃命的時候,我們被厲鬼追趕,雲師兄在後面,我拉著師兄,」上官明彥聲音里滿是愧疚,「厲鬼追上了我們,他們攀咬住師兄,師姐無力拉我們兩個上去,為了救我,師姐讓我放手,扔下了雲師兄。」

  聽到這話,傅長陵頓住動作,他抬眼看向上官明彥,只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但凡有一點辦法,」上官明彥鄭重看著傅長陵,「我都不會做這種事。其實當時要是只有我,我也不會放手,可我上面是師姐,若我不放手,師姐也不會放開我,那麼我們誰都逃不掉。」

  傅長陵沉默不言,上官明彥苦笑:「只是道理是這個道理,要強求雲師兄理解,倒的確也困難。」

  「你做得也沒錯。」

  「是,」上官明彥應聲道,「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選擇的。只是對於雲師兄而言……」

  「他終究是被拋棄的那個人。」

  傅長陵嘆息出聲,他放下茶碗,起身道:「我明白了,他也就是一時想不開,我去勸勸他就好了。」

  「拜託沈兄了。」

  上官明彥低下頭,似是極為難受。

  傅長陵應了一聲,拍了拍上官明彥的肩膀,溫和道:「你也別太自責,畢竟不怪你。」

  上官明彥沒有說話,傅長陵一時有些尷尬,收回手來,只是道:「你歇息吧。」

  上官明彥點點頭,傅長陵便走了出來。等回到房間後,他先到了自己門口,站了片刻,他又轉到了秦衍的房門前。

  他沒敲門,小心翼翼探頭探腦從穿門而入,只是人剛探進半個身子,三道劍氣直接飛砸了過來,上左右圍著他的腦袋定了一圈,秦衍坐在前方閉眼打座,淡道:「敲門。」

  傅長陵尷尬笑了笑,又把腦袋收了回來,裝模作樣敲了三下,門轟然打開,傅長陵進門來,頗有幾分委屈道:「師兄,你和我還講這規矩啊?」

  「雲羽明彥都在。」秦衍淡道,「別太過了。」

  傅長陵聽這話就想起早上的狼狽,頓時有些生氣了,坐到秦衍邊上去,裝作漫不經心道:「師兄是不打算和他們說啊?」

  秦衍遲疑了片刻,傅長陵沒想到秦衍竟然真的沉默了,他愣了片刻,震驚回過頭去:「你連個名分都不給我?!」

  「兩個大男人,」秦衍睜開眼,皺起眉頭,「你要什麼名分?」

  「不,不是,」傅長陵急了,「我們的關係你就打算這麼瞞著?」

  秦衍沒說話,緩了片刻後,他慢慢道:「我只是覺得,需得找一個合適的時機。」

  「什麼時機?」傅長陵皺起眉頭,「我覺得隨時都合適。」

  秦衍沉默,傅長陵以為他還要推拒,正打算繼續說他,就聽秦衍道:「那你去說吧。」

  傅長陵:「……」

  秦衍抬眼道:「也不是什麼大事。」

  傅長陵一口血堵在心頭,秦衍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傅長陵這心思上下變動,從旁邊取了經卷,淡道:「雲羽的事兒打聽清楚了?」

  聽到秦衍問正事,傅長陵泄了氣,他坐在旁邊,低聲道:「嗯,清楚了。」

  「說吧。」

  秦衍沒有抬頭,傅長陵悶著聲,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秦衍靜靜聽著,傅長陵感慨道:「其實之前在萬骨崖,雲師兄就問過我,說他是不是很差,他說他看著其他人進步,自己總拖後腿,心裡其實也很難過。」

  「雲羽……」秦衍遲疑了片刻,緩聲道,「他只是還小,沒找到屬於他自己的道。」

  「人嘛,」傅長陵無聊轉著手裡的扇子,漫不經心,「總得打磨一下。這也算是他的歷練吧。」

  秦衍不說話,傅長陵見他似是憂慮,他想了想,湊過去,笑眯眯道:「要不,我幫你勸勸雲師兄?」

  「好。」

  「不過讓我去勸人,我可是要收費的。」

  秦衍有些茫然抬眼,傅長陵指了指自己的臉,笑得有些無賴:「我要是勸好雲師兄,那師兄得親我一下。」

  秦衍皺起眉頭,傅長陵將扇子在手心一敲,起身道:「就這麼說定了,師兄你去打坐,我到處逛逛。」

  傅長陵說完,便走出去,他四處逛了逛,走哪兒都發現雲羽在做事。

  雲羽一會兒擦凳子,一會兒擦桌子,沒有片刻閒下來的時候。

  他的手上布滿鱗片,遠不如以前靈活,他笨拙的一直做這事兒,仿佛藉此發泄什麼。

  傅長陵下午的時候出來,雲羽在做事,晚上他又做了極為豐盛的晚飯,四個人吃完後,傅長陵打算幫著他洗個碗,他趕緊把傅長陵趕走。

  等到了夜裡,所有人都睡下了,傅長陵又偷偷穿過牆來,摸到了秦衍床上。

  秦衍聽到他上床的聲音,皺眉抬眼:「你怎麼又來?」

  「我多來幾次,」傅長陵鑽進被窩,笑著道,「你就習慣了。」

  秦衍不說話,傅長陵打量著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你……你不喜歡啊?」

  說著,他緊張道:「那……那我走了。」

  「也不必。」

  秦衍終於開口,平淡道:「你留下吧。」

  傅長陵得了秦衍的話,頓時高興起來,他躺在秦衍身邊,溫和出聲:「我就知道師兄心裡是願意的。」

  「睡吧。」

  秦衍轉過身,背對著傅長陵。

  傅長陵靜靜看著秦衍的背影,看了許久後,他伸出手,將人攬進了懷裡。

  兩人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傅長陵隱約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傅長陵輕輕起身,同秦衍低語了一聲:「你睡,我去看看。」

  說完,他替秦衍拉好被子,便站起身來,穿過門,直接跟了出去。

  他尋著聲音走出去,便來到了廚房。他看見雲羽點了燈,在廚房裡開始忙活,此時才是半夜,雲羽卻已經準備好了許多材料,開始做事。

  傅長陵站在門口,靜靜看著,他看著雲羽認真放水,和面,仿佛把這些當成生命里最重要的事,他也不知道怎麼的,油然生出幾分說不出的難受。

  他忍不住叫了一聲:「雲師兄。」

  雲羽手微微一顫,他慌忙抬頭:「你……你怎麼在這裡?」

  「雲師兄,」傅長陵苦笑起來,「我睡不著,要不我請你喝酒吧。」

  雲羽呆呆看著傅長陵,好久後,他才慢慢反應過來。

  傅長陵哪裡是要請他喝酒,傅長陵分明是想找他說話。

  雲羽低下頭,他旁邊鍋里的水沸騰起來,傅長陵走上前去,抬手揮滅了灶台下的火,溫和道:「雲羽,走吧。」

  雲羽似乎是覺得有些害怕,但他還是跟著傅長陵一起去了甲板。

  傅長陵手一揮,甲板上便出現了一張小桌,小桌上放著酒,傅長陵讓雲羽坐下,雲羽一直低著頭,傅長陵給雲羽倒了酒,緩聲道:「雲師兄,回來一直沒聽你說過你不在這段時間的事兒,我也不敢問,要是你願意說,你不妨說說。」

  「沒什麼好說的,」雲羽低聲道,「反正結果你也看到了。」

  「什麼結果呀?」傅長陵笑起來,似乎不知道雲羽語氣里的意思。

  雲羽沒說話,傅長陵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好久後,雲羽啞聲道:「你覺得我很奇怪是不是?」

  傅長陵動作頓了頓,雲羽抬起頭來,眼睛裡帶了水汽,他盯著傅長陵:「你是不是覺得我脾氣很奇怪?覺得我長得很奇怪?覺得我性格不好,覺得我什麼都不好。」

  傅長陵喝著酒,一句話沒說。

  雲羽大吼出聲來:「你說話啊!」

  「雲師兄,」傅長陵抬眼看他,「你為什麼,不肯多相信自己一點呢?」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傅長陵笑起來,「雲師兄,你其實很好,不需要做什麼,大家都會喜歡你的。」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無論你是什麼人,只要你還是那個一心為著別人著想的雲師兄,」傅長陵聲音溫和,「大家就很喜歡你。」

  雲羽沒說話,他看著傅長陵,眼淚不自覺就流了出來。

  傅長陵趕緊給他倒酒,忙道:「別哭啊,來,喝酒,多喝點兒。」

  雲羽吸了吸鼻子,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喝完,傅長陵就給他倒酒,再喝再倒,喝了許久之後,雲羽突然開口:「其實你說的我都知道。」

  「我不怨師姐,我知道當時是該放棄我,可是我就是覺得難受。我怨我自己。」

  說著,雲羽抬起手,捂住自己的額頭,遮住自己的臉,沙啞出聲:「我怨我為什麼看不開,為什麼要去計較誰多一點,誰少一點,怨我自己為什麼不努力,沒天賦,脾氣差,小心眼。」

  「其實不需要這件事,我也知道,我離大家越來越遠了。」說著,雲羽抬起頭,看向傅長陵,「我無能,我很討厭。我不像明彥這麼懂道理、脾氣好,我也沒有你這樣的能力,你們雖然是我的師弟,可是你們卻比我好太多了。」

  「一切是我活該。」

  雲羽說著,眼淚緩慢落下來:「就是我這個人,不討人喜歡。我知道你們會來救我,所以我一日一日等。」

  「我在萬骨崖被啃乾淨血肉的時候在等,被越夫人用這些噁心的東西粘到身上的時候也在等,痛苦的時候在等,清醒的時候在等,我終於把你們等來了,但我突然發現,我又不想你們來了。」

  「你們來了,我就會不斷的想,你們看見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討厭我,很噁心我?我本來就不是一個讓人喜歡的人」雲羽低頭苦笑,「如今更讓人噁心。」

  「我知道你覺得我瘋了,」雲羽握著酒杯,緩聲道,「我每天都在做這些無聊的事,但是除了這些事,我不知道要做什麼。我得為你們做點什麼,不然我心裡害怕。」

  「怕什麼?」

  雲羽說不出來,傅長陵苦笑起來:「怕你不做什麼,別人就不喜歡你。」

  雲羽端著酒杯,沒有出聲,傅長陵低頭輕笑:「雲師兄,是誰告訴你,一個人得為別人做什麼,才會得到喜歡?」

  雲羽愣了愣,傅長陵轉過頭去,他靠在椅子靠背上,曲起一隻腿,手輕輕搭在膝頭,端著酒杯,看向遠處明月,含笑道:「不是的,喜歡一個人,和他為你做過什麼,沒關係。」

  「就像我喜歡師兄,以前我也想,是因為師兄對我好。但後來我就慢慢發現,無論師兄對我好,或者不好,我都喜歡他這個人。」

  說著,傅長陵含笑回頭:「雲師兄,大家來這裡,並非因為責任,只是因為雲師兄,你不需要做什麼,其實大家都很喜歡你。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什麼人,我們都是你的師兄弟。就像大師兄如果入了魔,你就會討厭他嗎?」

  「不會。」

  雲羽脫口而出,傅長陵笑起來:「那不就是了。對於眾位師兄弟而言,」傅長陵認真道,「雲師兄無論有天賦、沒天賦,是修為出眾,還是長袖善舞,其實我打從第一天見到師兄,就是這番模樣,過去我覺得師兄很好,如今,也覺得很好。」

  雲羽沒說話,他靜靜看著傅長陵。

  傅長陵見他神色有所動搖,他輕笑起來:「現下晚了,師兄回去好好休息吧。不用強求做什麼,師兄只要做好自己,就夠了。」

  說著,傅長陵舉杯:「或者再喝一杯?」

  「不了。」雲羽深吸一口氣,「我先回去吧。」

  說著,雲羽站起身來,低頭離開。

  等雲羽走後,傅長陵坐在原地沒動,秦衍從暗處走出來,靜靜看著不遠處的人。

  傅長陵沒有穿他平時的衣衫,出來的急,套的是秦衍的衣服,一襲白衣如雪,髮帶將他頭髮半挽,他隨意靠著椅背,手握酒杯,憑欄望月。明月就在不遠處,同這一桌、一人相映,構成了一副精美的畫面。

  傅長陵聽到秦衍的聲音,他緩緩喝完最後一杯酒,轉頭看了過去。

  「師兄來了。」傅長陵笑起來,他放下酒杯,站起身來,雙手背到身後,朝著秦衍走去,低頭道:「談完了,走吧。」

  秦衍不言,他靜靜注視著傅長陵,傅長陵覺得有些奇怪,回頭瞧他:「師兄怎麼不走?」

  「你怎麼,會想到他是為了討好我們做這麼多?」

  秦衍凝視著傅長陵,傅長陵沉默著,他比秦衍略高一些,低頭的時候,兩個人便距離極近。傅長陵輕輕一笑,似乎有幾分不好意思:「因為,我也會這麼想啊。」

  說著,傅長陵抬眼看向秦衍:「我有時候也想,我該做些什麼,才能讓師兄更喜歡我一點。」

  「我知道師兄是不喜歡我的,答應我,也不過是因為當時見我太過可憐,師兄心善。」傅長陵苦笑起來,「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我明白。」

  秦衍沒說話,傅長陵雙手負在身後,扭過頭去,緩聲道:「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雲羽還小,而我……」

  話沒說完,傅長陵便感覺柔軟又略帶冰涼的唇輕輕划過自己臉龐。

  傅長陵愣在原地,秦衍回過身,淡道:「走吧。」

  傅長陵緩緩回頭,看見獨身走在長廊上的背影,那身形修長清瘦,但和記憶里不同的是。

  這一次,他終於覺得,那個聲音,帶了幾分隱約的溫柔,和歡喜。

  雖然是一個人走著,但是卻仿佛有一個人在他身邊,或是身後。

  傅長陵笑起來,他抿唇低頭,跟到秦衍身後。

  「你今夜同雲羽說的話,」秦衍緩聲開口,「你自個兒也記得。」

  「嗯。」

  「若有一日,我當真喜歡了你,」秦衍平和道,「那絕不因你對我好。」

  「只因你這個人,是傅長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