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我似是見過,恍忽是在夢裡。」

  聽到這個名字,越思華臉色瞬間慘白。

  傅長陵擦乾淨嘴角,慢悠悠道:「傅夫人,我們也不是毫無所求而來。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你想必比我們更清楚。我們拼了命保護夫人,夫人總不至於連一句實話都不給。若是夫人這點信任都不給,那我們也不叨擾夫人和故人敘舊,這事兒總不是衝著我們來的,我們要走,她也留不住,不是麼?」

  「娘,」傅長言聽到這話,趕緊拉了越思華,有些急切道,「有什麼事兒比命還重要啊!前輩問了,你就說吧!」

  「你們,」許久後,越思華稍稍鎮定了一些,「你們問這些,是想做什麼?」

  說著,她思緒一轉,皺起眉頭:「你們在查,還是你師尊在查?」

  兩個在查,都不涉及鴻蒙天宮。一瞬間,兩人便都知道,這事兒必然是鴻蒙天宮內部有人牽連,甚至於牽連之人還不少,所以鴻蒙天宮根本不可能去查越思南的事。

  想到萬骨崖下樂國慘案,秦衍皺起眉頭,傅長陵站起身來,走到秦衍身後,笑眯眯看著越思華:「夫人,你說咱們是屋內說話呢,還是我們這就去打包行李,免得耽擱了您與故人相見?」

  越思華沒說話,傅長言拉著她,焦急道:「娘!」

  傅長陵嘆了口氣,直接提步,一把拉過秦衍,扯著秦衍就往回走去,一面走一面道:「走吧,看來傅夫人修為高深,是不需要我們來幫忙的。」

  「等一下!」傅長言見傅長陵往後走去,趕忙拉住傅長陵,急道,「前輩,您等等。我娘這是受驚了,她現在緩不過神來。很快就緩過神來了,我勸勸,二位再給我點時間,我這就勸勸。」

  「修凡。」

  秦衍開了口,傅長陵頓住步子,秦衍冷漠著臉,有模有樣道:「這麼大的事兒,你得給傅夫人一些時間。」

  「對,時間。」傅長言趕緊道,「給我娘一點時間,我娘會說的!我娘現在腦袋犯渾,二位別和我娘一般見識。」

  「傅公子先帶令堂回去休息吧。」秦衍轉頭看了傅長言一樣,淡道,「她受驚過度,還要休養,等想好了,再給我們決定。」

  「最遲什麼時候?」

  傅長言慌忙詢問,秦衍想了想:「過完年,我們會啟程離開。」

  「好,」傅長言趕緊道,「二位放心,我會趕緊勸好我娘。二位先去休息。」

  「嗯。」秦衍點頭,便跟著傅長陵一起離開,等兩人離開後,傅長言轉過頭,看向旁邊奴僕道,「什麼時候過年?」

  奴僕苦了臉:「過年,過年不就今天嗎?」

  傅長言愣了愣,隨後他痛苦抓起頭髮來:「今天就今天,說什麼過年!哪個修仙的過年?簡直是不可理喻!」

  所有人不敢說話,傅長言發了火,衝到還發著呆的越思華面前,抓著越思華道:「娘,你得說,越思南已經能煉製蟲人偶了,不管是什麼你都得說出來,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裡了!」

  越思華神色茫然,她慢慢抬起頭,看著越長言,顫抖著聲道:「可是,我說了,她就會饒過我嗎?」

  傅長陵拉著秦衍走進院子,到了院子後,他回頭笑起來:「師兄,剛才演技不錯啊。」

  秦衍眼裡帶了幾分柔和:「是你演得好。」

  傅長陵正要說什麼,突然看見自己還拉著他,他身體一瞬間僵住,一時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秦衍注意到他的視線,瞬間也收斂了幾分心情。

  傅長陵見秦衍收了情緒,他也放開手,輕咳了一聲,轉過頭道:「話說明彥呢?」

  「師兄,沈兄。」

  說曹操曹操到,上官明彥的聲音從長廊盡頭傳來,兩人聞聲回頭,看見上官明彥站在長廊盡頭,傅長陵笑起來:「原來你在這裡,正找著你呢。」

  「早先到了,不好從正門走,怕被他們發現我跟著,就從後門先回來,一直等著你們呢。」

  「先進屋吧。」秦衍先往前走去,提步上了二樓,「進屋再說。」

  三人一起進了房間,傅長陵一進屋就找了個地方坐下,手裡摺扇一轉:「我猜著他們就得被困住又折回來,不過是怎麼困住的?」

  「走不出去。」上官明彥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茶,秦衍坐到他對面,上官明彥給秦衍也倒了茶,隨後詳細描述道:「傅長言想沿著他們來時路撤回去,趕回越家求救兵,但是出了小鎮之後,外面就是一片迷霧,在霧裡看不見前方,只看得清後面的小鎮,繞了許久,最後還是回來了。」

  「這樣,」傅長陵一手放在桌子上,撐著腦袋點頭,「那應該是極為厲害的障眼法了。」

  「是,」上官明彥應聲,「傅長言想了許多辦法,也用了很多法寶,都沒有效果,最後也只能隱約看到前方一點輪廓,但是那輪廓也就看一眼,就不清晰了。」

  「什麼輪廓?」傅長陵好奇起來,上官明彥眼中帶了幾分冷色,「墓地。」

  「墓地?」

  傅長陵奇怪道:「外面是墓地?」

  「對。」

  上官明彥沉聲道:「許多墓碑。不過也就是一晃而逝,那些法寶沒了效果,就看不清了。」

  這話說完,三人沉下聲去。上官明彥喝了口茶,轉頭看向兩人:「傅夫人如今如何?」

  「我們讓她把越思南是誰說出來,她不肯說,我們正威脅她不救她呢。」

  傅長陵從旁邊拿了個橘子,剝著皮道:「先讓她害怕著,熬不住了會來說的。咱們先過過好日子。」

  說著,傅長陵抬頭看向秦衍:「師兄,咱們不能這麼一直等她吧?現在先去找點什麼事兒做?」

  秦衍想了想,認真道:「找人。」

  「對哦,」傅長陵將橘子扔進嘴裡,含糊道,「關掌柜的父母還沒找,得去問問。」

  說著,傅長陵把橘子咽下去道:「我把小二叫過來。」

  傅長陵說著,便探出頭去,朝著大堂大喊:「小二哥,過來一下!」

  店小二聽了傅長陵的聲,趕緊上來,恭敬道:「三位有什麼要幫忙的?」

  「找你打聽個事兒。」

  傅長陵抬手就放了一顆靈石,看著小二道:「你們這兒有個叫關老三和張翠的嗎?」

  傅長陵說完,頓了頓,又加了句:「是外鄉來的。」

  「有呀,」小二立刻道:「就在城東那家棺材鋪,就他家開的。來了好些年了。」

  說著,小二笑起來:「那天你們救那個關小娘,」他說著,眨了眨眼,「就他家女兒啊。」

  聽到這話,上官明彥露出震驚之色來:「他們把孩子都生了?!」

  「都多少年了。」傅長陵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上官明彥,隨後同那小二又問了幾句官家的事兒,便讓小二退了下去,而後看了一眼周邊兩人:「去關家看看?」

  秦衍應了一聲,傅長陵笑了:「師兄倒是應得快得很。」

  說著,傅長陵站起身來:「那就走吧。」

  三人商定下來,便朝著城外走去。如今快要入夜,街上沒什麼人了,但到處都貼著對聯,門口掛著鞭炮,到是十分熱鬧。

  三人行到棺材鋪門口,棺材鋪早已關上大門,三人同旁邊人打聽了關家住宅,就在不遠處,便直接找上了關家。

  才走到門口,三人就聽見院子裡吵嚷的聲音,關小娘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高興道:「爹,往上面再貼一點,再貼高一點……」

  傅長陵給上官明彥使了眼色,上官明彥走上前去,敲響了大門。沒了一會兒,便見一個四十出頭的婦人開了門,那夫人面色不佳,似乎是染了病的模樣,靠在門邊,輕輕咳嗽了幾聲後,才抬眼看過來,見得三人,這婦人有些驚疑道:「三位是……」

  「請問此處可是關老三關老爺家?」

  「是。」婦人應聲道,「仙師有事?」

  「那夫人可為張氏?」

  「你怎知我姓氏?」婦人更加詫異了。

  「我等曾經過不遠處的清平鎮,偶遇一位名為關瑩瑩的夫人,她聽聞我等往太平鎮而來,拜託我等尋找父母,請問關瑩瑩可是……」

  「是我女兒。」一個男聲從裡面傳來,他開了門,紅著眼看著三人,沙啞著聲道,「她過得可還好?」

  說完之後,關老三也察覺這麼站在門口說話不妥,趕忙道:「三位請進。」

  「叨擾。」秦衍行了禮,領著傅長陵跟著進去。

  關老三領著三人進了屋中,關小娘一看見秦衍,便紅了臉,忙去了廚房。

  關家不算富裕,過年準備了些飯菜,三個人坐下來,關家人便除了關老三以外沒有地方坐了。

  上官明彥一見這模樣,忙起身,朝著關夫人道:「夫人,您坐吧。」

  「你們都是仙師,」關夫人笑著道,「我們站在就行了,家中簡陋,還望大家不要嫌棄。」

  「怎麼會嫌棄?」

  傅長陵看了一圈:「我們都沒被人這麼招待過。」

  說著,傅長陵轉頭瞧了瞧站著的關夫人和關小娘,乾脆站起來道:「這凳子也不短,我和師兄擠這張長的,關夫人和關老爺擠一擠,明彥和關小姐各自一張短凳,這不就夠坐了嗎?」

  傅長陵說完,也不等人同意,便走到了秦衍邊上,笑著道:「師兄,讓讓唄?」

  「要不我和沈兄擠……」

  上官明彥忙開口,秦衍也沒反駁,挪了挪位置,淡道:「坐吧,別拘著。」

  秦衍不在意,所有人便都放鬆下來,大家各自落座,關老三給三人倒了酒,慢慢道:「沒想到這麼多年了,還有人會來的。」

  「關老爺來太平鎮多久了?」

  「十五年了吧,」關老三想了想,點頭道,「快了,馬上就十五年了。」

  「當年怎麼來的?」

  「一個女人,」關老三嘆了口氣,「和我訂一千四百三十八口棺材,我不給就殺了我全家。只能給了,賣了棺材,幫她送到太平鎮來,來了就出不去了。」

  「她要這麼多棺材做什麼?」上官明彥好奇開口,關老三搖頭,「不知道,棺材一到太平鎮,那女人和棺材就沒了,然後周邊起了大霧,就再也出不去了。」

  「太平鎮的人都出不去嗎?」

  傅長陵敲打著扇子,關老三喝了口酒:「誰知道呢,我問他們,他們都說能出去,偶爾還有外來的人來,來了又走,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家被施了咒,走不出去了。」

  說著,關老三抬起頭,看向秦衍:「不知小女一個人在外面,活得如何?」

  秦衍沉默了片刻,傅長陵正要開口,就聽秦衍道:「很好。」

  「她嫁了個不錯的人,開了個店,兒女雙全,過得很不錯。」

  聽到這話,關老三嘆了口氣,低頭道:「好就行,好就可以了。我們在這裡過得也不錯,就是掛念著她。如今聽她過得好,老朽也沒什麼遺憾了。」

  關老三說著,催促秦衍道:「來,喝酒吧,也不多說了。」

  秦衍說著,一行人舉了杯子,喝了幾口小酒後,傅長陵就具體問起那運送棺材的女人的模樣來。

  關老三其他不知道,但這女人的樣子卻是知道的,他描繪的無關和越思南差不多,但是裝扮頗有些不一樣。

  「看上去就十六七歲一小姑娘,誰知道這麼凶?」

  關老三嘆了口氣,三人見也再問不出什麼,看了看天色,也不想叨擾這一家人過年,便起身告辭。

  他們一家多次挽留,但秦衍還是執意離開,離開之前,他又暗自留放了些銀錢在屋中,傅長陵淡淡瞟了一眼,沒有說話。

  一家人送著三人出了門外,等走出門口後,傅長陵才悠悠道:「師兄又給人家留錢了啊。」

  秦衍毫不遮掩,應了一聲:「嗯。」

  傅長陵:「……」

  他所期待的內疚秦衍竟然一點都沒有。

  傅長陵正要說幾句,就聽後面傳來關小娘的聲音:「仙師,仙師留步!」

  三人停下步子,看見關小娘手裡拿了三把雨傘,抱著趕了過來,喘著粗氣來到秦衍面前,紅著臉將傘遞給秦衍道:「仙師,夜裡有雨,這傘還是拿著吧。」

  秦衍沉默片刻,應了一聲,伸手去接傘。

  傅長陵一見秦衍要接,趕忙幫著秦衍接了過去,笑著道:「給我就好,師兄不幹這種粗活。」

  秦衍淡淡看了一眼傅長陵,傅長陵抱著傘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關小娘被搶了傘,倒也沒走,和秦衍定在原地,兩人一個低著頭,一個不說話,氣氛倒是有些奇怪起來。

  傅長陵輕咳了兩聲,催促道:「關小姐,你要沒事兒就回去吧,餃子快煮好了。」

  「這個,」關小娘將秦衍的錢袋拿了出來,遞給了秦衍,低聲道,「家裡用不著,上次仙師給的已經夠用了,仙師帶回去吧。」

  「你母親還要看病。」

  秦衍平靜道:「拿回去吧。」

  「還是不了,錢夠用就好,拿多了就直不起腰了。仙師之前給的,日後家裡也會如數還給仙師的。」關小娘笑起來,將錢袋遞給秦衍。

  傅長陵一見關小娘又給秦衍遞東西,怕秦衍去接,更怕關小娘硬塞碰到秦衍,忙又伸手去接。這次上官明彥看不下去了,似是覺得傅長陵總搶東西不太好,趕忙伸手去把錢袋接了過來,乾笑道,「夠用就行,關小姐,要是有什麼難處,去福來客棧找我們就好。」

  關小娘羞澀笑了笑,看了一眼秦衍,似是不好意思道:「若是無事,能給諸位恩公去彈幾首琵琶嗎?」

  「不用了,」傅長陵趕緊道,「我們都是俗人,聽不懂的。」

  「你若願意,」秦衍開了口,平淡道,「可以來。」

  傅長陵:「……」

  當真是一點顏面都不留給他了。

  關小娘抿了抿唇,笑著道:「那改日再見。」

  說著,她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走了幾步之後,關小娘停住腳步,又轉過頭來,看向秦衍,有些好奇道:「有一句話,我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傅長陵正要開口表示不當問,上官明彥便手疾眼快抬手捂住了傅長陵的嘴,傅長陵瞪著上官明彥,上官明彥用哀求的眼神看著傅長陵,秦衍看著關小娘,只道:「姑娘請講。」

  「你我只是初見。」關小娘小心翼翼道,「仙師對我,為何如此關照?」

  秦衍沒說話,他靜靜看著她,關小娘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聲道:「若是不方便……」

  「你我似是見過,恍忽是在夢裡。」

  他肯定出聲,關小娘愣了愣,隨後紅了臉,也不追問下去,行禮便小跑回去了。

  關小娘跑了,傅長陵盯著上官明彥,眼神里全是威脅,上官明彥乾笑著退了下去,艱難道:「我……我也是為了你的顏面著想。」

  傅長陵看了看秦衍,又看了看上官明彥,嘲諷一笑,也不搭理他們,轉身就走了。

  走了幾步,傅長陵抱著手裡的傘,似乎是想起什麼來,又折了回去,把傘遞給上官明彥,怒道:「拿著,人家送的傘,可不能辜負了。畢竟是夢裡都見過的人,就算是送的傘,也得好好關照!」

  上官明彥抱著傘,頗有幾分欲哭無淚,他看向旁邊秦衍,秦衍不動聲色,傅長陵一時氣上心頭,轉頭就走。

  他一個人走了好久,也不見身後人叫他。秦衍不叫住他,他便覺得自己不能停,若是又停了回去,豈不失了顏面?他又氣又惱,在太平鎮裡橫衝直撞,就是不回客棧。

  上官明彥見他走遠了,遲疑著看向秦衍:「師兄……」

  「不用管,」秦衍淡道,「一會兒就回來了。」

  說著,秦衍便領著上官明彥一起回了客棧,而傅長陵自己在外面晃了許久,也沒見秦衍用玉佩傳音叫他回去,頓時更加委屈了。

  他打定主意了,秦衍要是不來請他,他絕對不回去。

  因著是過年,各處飯店酒館都已經停業,街上家家戶戶關著門,偶爾聽見些房門裡傳來些喧鬧聲,整個城鎮似乎都在偷著熱鬧,就把他一個人孤零零甩下來。

  他一個人像孤魂野鬼,在小鎮裡穿梭了許久。

  小鎮裡下起雨來,他也顧不上,就一個人走在雨里,雨水濕了滿身,他走得累了,也疲憊了,乾脆就隨便找了一個台階,自個兒坐了下來,看著細雨紛飛。

  他覺得自己也是給自己找罪受,其實人家秦衍也說得清楚,這輩子和他沒什麼關係,他是喝了哪門子的海水,能管得這麼寬?

  秦衍這輩子大概率或許是喜歡一個女人,他也想要一個孩子,想要一個穩定的家。他本想要的,就是他給不了的。秦衍做錯什麼了麼?只是遇到了一個看著順眼的姑娘,和人家多說了幾句話,又礙著他什麼事?

  可他還是覺得難受,心裡撲騰撲騰冒著酸水。

  他是秦衍師弟,秦衍也說了會把他當兄弟,有這麼不在意兄弟的麼?

  為了一個見了沒幾次面的女人,這麼啪啪打他臉,連上官明彥都看不下去了。

  他生氣了,出來了這麼久,外面下著雨,秦衍就沒想過他會不會難受,會不會冷著,會不會不高興?

  傅長陵越想越難受,越想越覺著,重活這輩子當真沒半點意思,再遇著秦衍,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他閉上眼,靠在旁邊冰冷的石獅子上,抱著自己,打算就這麼睡一晚上。

  睡一晚上,把心睡冷了,或許就清醒幾分了。

  然而靠了沒有多久,迷迷糊糊中,他隱約就聽見了腳步聲。

  他睜開眼睛,遠遠看到一簇光。

  那光在濛濛細雨里,呈現出一種難言的暖色來。傅長陵靜靜看著遠處那個人,他一手撐傘,一手提燈,白衣在細雨里似乎染了濕意,風吹過也不見半分搖動。

  他一步一步,好像是走在他的夢裡,最後來到他的身前,而後定住腳步。

  他的身形遮住了飄來的雨絲,讓這夜裡有了幾分難得的溫暖。

  秦衍靜靜注視著面前人,語調里難得帶了幾分又好氣又好笑的情緒,開口道:「怎麼,還不回去麼?」

  「不回去。」

  傅長陵扭過頭,低聲道:「你下我面子,我回去。」

  秦衍不說話,他靜靜站著,這樣的沉默讓傅長陵有一些慌張,他怕秦衍就這麼轉身走了,他當真就沒台階下了。於是他趕忙又道:「不過看在你親自接我的份上,我就原諒你了。」

  秦衍得了這話,忍不住笑了。

  清蓮一般的面容,在夜裡輕輕展開,傅長陵看得愣在原地,隨後就聽秦衍道:「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大人大量,願意屈尊降貴,隨我回去了?」

  傅長陵有些聽不清。

  他呆呆看著秦衍帶著笑意的神情,好久後,才反應過來。

  他被自己這呆傻的舉動羞到,輕咳了一聲,扭過頭去,低聲道:「倒也不必。行了,走吧走吧,冷死了。」

  秦衍點頭,舉傘轉身,衣擺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輕輕划過弧度,每一個細節在傅長陵眼裡,都美不勝收。

  細雨輕輕飄灑而來,一時之間,傅長陵竟仿佛是忘了自己是仙人之軀,能驅雨避寒,反而是問了秦衍一句:「師兄,我能和你擠擠傘嗎?」

  「嗯?」

  秦衍抬眼,見傅長陵濕潤的衣衫,點了點頭,應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