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一沉，姜舒綰手指無意識的攥緊。
她之前看那旦角就覺得奇怪，「她」雖生得漂亮，身量卻比對戲的武生還高。
身段也太過板正，少了一些女子的柔軟。
原來「她」竟然是個男人。
還是綁架她的人。
這一發現，讓姜舒綰震驚不已。
她一直以為綁架她的人沒出現，沒想到他一直在戲台上唱戲。
上一世她聽過一個傳聞。
說的是大景第一瘋皇李承雲喜歡穿著戲服唱戲，眾多角色中，他最喜歡旦角，因為旦角長的最好看。
他覺得只有旦角才配得上他的容貌。
還有宋毅的真名，宋懷章……
那是昔日鎮南王府餘孽，鎮南王世子的名諱……
而，鎮南王府是四皇子李承雲的外家……
姜舒綰：「……」
一時間，姜舒綰呼吸都放緩了。
她現在已經上了皇家玉蝶，她不是沒想過有一天會和李承雲陌路相逢。
只是沒想到，竟是在這種情況下……
緊緊盯著屏風對面李承雲的背影，姜舒綰精神全提了起來，一點不敢放鬆，手裡的茶蓋捏的更緊。
李承雲登基三天，屁股都沒坐穩皇位，就敢殺的李氏皇族十室九空，還將世家大族圈禁起來殺的血流成河。
這個人不能以常理判之……
「殿下，請更衣。」
卸完妝後，老嬤嬤又領著幾個宮女從外邊進來，她們手裡捧著各種衣裳配飾。
屏風上印著李承雲的影子，他雙手展開。
一個宮女跪在地上，雙手捧著一塊精美的玉佩，小心翼翼地為他系在腰間。
另一個宮女則站在他身後，為他整理頭髮，將頭髮梳理得一絲不亂，又將一隻頭冠並一支簪子，輕輕地插入發間。
宮女們梳頭的、穿衣的、戴玉佩的，各司其職，速度又快又好，其間除了穿衣服發出的細小聲音，幾乎沒有任何雜聲。
甚至她都懷疑她們根本沒有呼吸。
不然一屋子十多個人，不至於這麼安靜。
心不由得提了起來，姜舒綰緊緊盯著屏風後的身影。
最先動的不是李承雲，而是老嬤嬤，她揮了揮蒼老的手，立刻有幾個宮女將隔在姜舒綰和李承雲之間的屏風移開。
之後又有宮女抬了矮几，點了香爐。
裊裊青煙升起，好聞的曇香在空氣里打著轉，李承雲兩步走到矮几後面坐下。
而這時，才有宮女捧了燈火進來，還有宮女去開窗。
隨著光線打入，姜舒綰才看見矮几後面的人。
他穿一身暗繡紅紋的黑色寬袖及地長袍，長袍上的紅色繡文非常古怪，粗看像一條蛟龍，走近了才發現是一叢叢妖艷至極的花。
那花仿佛有生命，蜿蜒曲折地走向，看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腰間的龍紋玉佩也相當古怪，竟是黑色的，不知道是什麼材質，仿佛能吸納周圍一切的光。
男人懶散的坐在矮几後面，手指修長，有一搭沒一搭的毃著節奏，順著他手指看上去，是一張極為艷麗的臉，漂亮妖冶。
姜舒綰很少用漂亮形容一個男人。
但他眉眼長的確實很精緻，肌膚也如白雪一般，細膩的光澤仿佛精美的瓷器。
他身上有股雌雄莫辨的美。
怪不得能演旦角。
就是這陰沉沉的氣質，整個人就像一條陰暗又鮮艷的毒蛇，叫人無端的生了幾分懼意。
另一邊，姜舒綰打量李承雲的時候，對方也在打量她。
他不是第一次見姜舒綰了。
這麼近卻是第一次。
男人冷厲又懶散的目光，從姜舒綰姣好潔白的臉上刮過，不知他想到什麼，嘴角一勾，笑了。
「坐吧。」
說著，手指還朝他對面的位置點了點。
他叫姜舒綰坐他對面。
吞咽著口水，姜舒綰慢騰騰移過去。
李承雲的笑是有點壞的那種笑容，流里流氣，一看就不像好人。
偏她也拒絕不了。
屋子裡，離李承雲十步遠的地方，姜舒綰赤腳走在地上，地龍暖和，即便開著窗子也不冷。
很快，她就走到李承雲對面坐下來。
這一近身，她才發現他遠比戲台上看的時候身量更高。
想來是因為他們現在離的更近的緣故。
她還能看到他交領外袍裡面的中衣裡衣，具都是紅色的，被外袍壓著，只露了衣領的一點點邊角出來。
他皮膚本來就白，被黑紅衣裳一襯，皮膚更加白了三分。
他點在桌上的手指也修長白皙，指甲也修整的十分乾淨整齊。
這樣的人……
她想像不到他在戰場上是什麼樣子……
又如何在北地立下頭功……
之前他還四處戍邊，老皇帝不信任他，他在一個地方還沒熟悉，就被調到其他地方。
邊塞的風雪沒少淋，竟能長成這般傾國傾城的模樣……
郭雅琴也是有點東西的，面對這樣一張臉，竟也能打死不嫁……
嘖嘖嘖……
在心裡咂了咂嘴，姜舒綰又朝後面看了一眼，宋懷章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坐下了，跪坐的模樣很是恭順。
老嬤嬤也重新進來，奉上新的茶水點心，再默默退下去。
轉回頭，姜舒綰乖乖跪坐著。
她上一次這麼乖，還是在裴宴之面前。
少女清凌凌的目光先是落在，黑漆描金山水紋的矮几上，沒看幾眼，目光又遊歷到紫色狻猊鎏金三角香爐上。
香爐是宮內的器物，皇家督造，非皇子龍孫不可用。
她如今的身份勉強用得，不過太貴，她沒捨得買，老皇帝倒是給了她幾個。
說來，老皇帝也是個坑爹貨，花錢大手大腳，前陣子收了六百餘萬兩的商稅，錢還沒捂熱，就被各處衙門瓜分了一小半。
剩下一半，一半拿去做了軍餉。
軍餉他欠了許久，各地又月月遞奏摺要錢，現下有錢了，也不好再欠了，他便大手一揮把積年欠的全給補上了。
如此，便剩的不多。
過日子倒是夠了，就是不知道裴宴之是怎麼忽悠的，手裡有錢，老皇帝不但自己花錢沒個數，開始修起宮殿來，還給宮裡各宮娘娘們添加了用度。
娘娘們是滿繡的衣服也能穿了，衣裳珠寶也多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