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動情

  懶得理他,裴宴之接過士兵遞過來的韁繩直接翻身上馬。

  他騎的是匹野馬,野性難馴,他倒好雙腿一夾,又拍了拍馬兒的脖子,馬兒就順溜的往前走,叫周邊的騎兵都瞪大了眼睛。

  「不愧是世子,左手傷還沒好全,就這麼厲害。」

  敬佩著,騎兵又送了一個披風給他,裴宴之往身後一披,一行人騎馬往京里跑去。

  引泉駕著馬車,跟在他們身後。

  「大名頂項的飛鴻將軍也喜歡八卦別人的家事。」一邊騎馬,裴宴之一邊神色淡然的說道。

  「什麼別人?你能是別人?當年我被你弟弟頂了試卷,丟了功名,還被你母親派人打的半死不活,若不是你救我,我早死了,更別說安排我進城防營,現如今城防營都是我說了算,連宵禁都全全歸我管,你給姚志傑說一聲,以後宵禁他隨便犯,我給他兜著。」

  「你不說,他也一直這麼做。」

  飛鴻咧嘴一笑,「也是,他向來不是客氣的,倒是你,有我的令牌也一次宵禁沒犯過,我這令牌真是白給你了,怎麼樣,這個時辰不能進城了,要不要我給你開個後門?讓咱們克己復禮的小裴大人也犯一次禁?」

  「收著點吧,禁不是這麼犯的,五年前陛下京郊圍獵,差點被猛虎抓傷,是你護駕有功,才能短短几年升到統領位置,好好珍惜吧。」

  「知道了,我也就說說,畢竟上京城多的是人盯著你,又是關城門前出來的,現在讓你回去,那我們的關係不就暴露了。」

  說話間,已經走到城門下,旁邊早有人候著,領著他們去了一家茶肆。

  兩杯熱茶下肚,又點了幾碗面,都是很簡陋的吃食,見裴宴之吃的香,而且一點不浪費,連一根麵條都不剩,飛鴻驚詫的道,

  「你真是侯府嫡子?我遇見那些世家子弟,出身沒你好,個個養尊處優,食不厭精,就這粗食,他們家的狗都不吃,偏你吃的下。」

  「我如今欠著債,得省著花。」

  裴宴之說著放下筷子,從荷包里數了幾個銅板拍在桌上當飯錢,他只給自己的錢,多的一分不給。

  「不是,我大半夜來接你,你連碗面都不請我?你還是人嗎?還說欠債,虧不虧心啊,你吃喝都在侯府,有月錢還有俸祿,你能欠著誰?」

  飛鴻氣呼呼抱怨。

  「人呢,解決沒有?」

  裴宴之這話,又叫飛鴻一口面差點噴出來,少年嫌棄和他拉開了距離。

  「不是,你怎麼知道有人跟著你?」飛鴻只覺得他都神了。

  「我一出城就感覺有人跟著,廢話少說,人呢?」

  「死了,前腳抓住,後腳直接咬舌自盡,全他喵是死士,小的們正在那邊埋呢,你要看看嗎?」

  裴宴之立刻站了起來,飛鴻連忙喝下最後一口麵湯跟上。

  兩人走到西南邊的密林處,果然看見幾個士兵在挖坑,旁邊擺著幾具屍體,黑衣蒙面,都沒了氣息。

  還有兩個士兵在他們屍體上翻找,都沒找到證明身份的信物。

  凝視著地上的屍體,寒風中裴宴之神情平靜,不喜不怒。

  像尊神像一樣,安靜的可怕。

  「這麼淡定?這些可都是來殺你的。」飛鴻站在他旁邊,對他平靜的態度,除了敬佩也就只有敬佩了。

  他也見過不少世家子,有底蘊有聰慧,但都沒有裴宴之這樣淡定自若的。

  大概只有天塌下來,這位才會微微變色。

  天寒風雪大,飛鴻吸了吸鼻子,「你說這些人是誰派的?」

  「老大。」

  「大皇子?他不是在派人查商稅的始作俑者,還能騰出手殺你?」

  「雙管齊下,老大智慧不足,狠毒足夠。」

  「怎麼就確定不是太子?」

  「太子個性軟弱,我如今和大皇子黨對上,他正拍著手看熱鬧,不會派人來殺我。」裴宴之說著轉身往回走。

  飛鴻連忙追上他,「厲害啊,還是你料事如神。」

  說完,又斜了他一眼,慶幸無比的說,「幸好我現在是武將,不然當文官不得一輩子被你壓死。」

  姜舒綰靜靜矗立在侯府大門前的台階上,寒風吹起少女繁複的裙擺,整個像要飛起來一樣,臉也被風颳的生疼。

  感覺到這股寒風,她下意識舉起手擋了一下。

  天亮前的至暗時刻,天地間一片昏暗,天上僅有一彎淺淺的月。

  世間靜的就像寒冰地獄。

  青杏蹲在柱子背後,小丫頭最開始還精神飽滿,現下抱著燈睡著了,鼻子還發出小小的鼾聲。

  「下雪了。」

  抬頭,姜舒綰輕嘆了一聲,只見鋪天蓋地的冬雪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世間茫茫一片。

  突然,前面傳來人走在雪地上的聲音。

  黑暗中,一抹身影提著一盞宮燈緩緩走來,少年一身天青色官服,身長玉立,肩膀削瘦,玉帶勒出勁瘦的腰。

  他的面容清雋,狹長的鳳眼在宮燈的映照下,越發顯得溫潤。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

  他大約就是這般舉世無雙的世家公子。

  皮相美好的只存在畫本中。

  望著他,仿佛時間都停止了。

  天上的月也格外關照他,就那麼幾縷月華都照在他身上。

  踏月而來,風光霽月。

  而月光,不管願意與否,很容易就照進人心裡。

  立在台階上,姜舒綰神情恍惚,她想起那天她和裴宴之對帳,裴宴之突然被柳雲煙叫走了,姚志傑撲在她面前,睜著一雙眼睛問她,「羨不羨慕?嫉不嫉妒?」

  羨慕嫉妒是不可能的。

  只是有股不出所料的情緒在她胸間竄動,讓她有些許的難受罷了。

  很快,她便止住了這份難受。

  「大約,我也是心很硬的那種人。」姜舒綰抱著手爐恍恍惚惚的想。

  「你怎麼在?」

  少年清冷的聲音打斷了姜舒綰的思緒,他顯然沒想到姜舒綰會在這裡等他。

  輕眨了一下眼睛,姜舒綰思緒回籠,眼神也恢復平靜。

  她淡淡開口,「昨夜你說要回來,老太太等了大半夜也沒見你,我怕老太太擔心,就在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