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她有宮中令牌

  「怎麼最近來投奔侯府的人這麼多?」

  聽見青杏的話,姜舒綰露出詫異神色,「怎麼?最近投奔侯府的人很多?」

  「可不是嘛,十天半月便有一次,尤其最近越發多起來了,三五幾天就能見到幾個,就咱們院裡的丫頭都有好些鄉下來的窮親戚過來投奔,小姐的院子他們不敢想,便是其他院子粗活婆子的活計都肯做的,還說也不要月錢,給口飯就行。」

  外面的情形竟到這個地步了?

  姜舒綰眉頭皺的更深。

  一般人家但凡有口吃的,就不會賣身為奴。

  照理說北地之戰打完了,又剛剛收了夏糧,老百姓日子應當過的不錯,怎麼就到賣兒賣女的地步了?

  這還是夏末,到了秋冬還得了?

  姜舒綰皺著眉,她隱隱想起了一些事,便拉過小桃問了幾句。

  小桃家原就是世家好不容易放出去的家生子,種了好些年地,也就是活不下去才又重新賣身為奴,聽姜舒綰問起稅收嘴裡就沒停過。

  「小姐,您不知道,這幾年原就收成不好,又有各種苛捐雜稅,老百姓日子都不好過。」

  「尤其今年北地之戰,花了好些錢財,朝廷又到處都要用錢。」

  「錢從哪裡來,還不是從我們老百姓手裡扣,別的不說,光是今年就多征了兩回錢糧。」

  「如此我們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而且我還聽說今年秋糧也要增稅呢,好些百姓盤算著交完稅,也不夠冬天吃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小孩賣了,畢竟現在他們還能值個十兩八兩,等到了冬天,三五兩都沒人買。」

  聽著這些話,姜舒綰總算想起了上一世的事。

  上一世就是這年的冬天,各地發生了好多暴亂,雖然都是小股流民亂民做亂,到處搶劫糧食,雖沒釀成大禍,但依舊死傷了好些人。

  而這些禍亂的源頭,就是秋糧加稅引起的。

  一瞬間,姜舒綰腦子的算盤噼里啪啦算起來。

  之前孫將軍跟她說過,為了北地之戰犒賞三軍和撫恤金的花用,老皇帝把國庫都掏空了,還拉了好大饑荒。

  當時她沒想太多,現在一結合,可不就老皇帝為了還上饑荒才加的稅嗎?

  而老百姓呢,吃不上飯就賣兒賣女,兒女賣不出去,就去搶。

  上一世,她在京郊的莊子就被搶過,當時饑民直接湧進去搶糧食,還把莊頭的腿打斷了。

  一邊是護衛她財產的莊頭,一邊是餓的吃樹皮草根的饑民,她一時為難的很。

  報官這些饑民定會被抓進大牢,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

  都是生活所迫,她若是報官真是不配當人了。

  但是不報官,對不起護衛她財產的莊頭,而且消息傳出去,肯定還會有更多的饑民涌過來。

  人一多,更容易出亂子。

  上一世,姜舒綰花了不少功夫才解決此事。

  這一世,雖然有她給老皇帝送銀子。

  可說到底,她賺的那點錢看著多,放到國家層面來說,只是杯水車薪。

  怪不得前兩天裴景回來的時候,老侯爺說陛下心情不好,讓裴景不要天天和金嬌娘鬧。

  陛下正愁找不著藉口收拾人呢。

  原來老皇帝不但窮的又想加稅,還想在別的地方撈錢。

  怪不得上一世裴景和金嬌娘那點破事,會被御史拿到朝上說嘴,叫劉國公府丟了好大臉面不說,老皇帝還把先皇賞給劉國公府的五千食邑收回了。

  五千食邑也是一筆錢呢。

  琢磨著,姜舒綰心事重重上了馬車,奶哥在前面駕車。

  沒走多遠,就遇見巡視的城防士兵押著好些乞丐。

  那些乞丐有些還活著,有些口舌流血被拖在地上行走也沒掙扎,手腳無力的垂著已經死了。

  「真是晦氣,巡夜已經很累了,還遇見乞丐偷東西。」

  「宵禁出行本就是死罪,還敢偷東西,就這麼死了也是便宜你們了!」

  一位士兵罵罵咧咧說著,腳下還踢打他們的屍體。

  「別打了,死者為大,我聽說他們以前也是有土地的良民,今年沒錢交稅才把土地賣了,都是可憐人,算了吧……」

  這隊士兵的領頭小將軍說著,抬眼就看見姜舒綰的馬車,一群士兵如狼似虎圍了過來。

  「大膽,宵禁時分竟敢駕車行走,你不知道就算是朝廷大員宵禁被抓也要笞二十?」

  說罷,抽出腰間的刀。

  「將軍莫急。」

  青杏膽戰心驚伸了個頭出去,小丫頭也沒經歷過這種場面,顫顫巍巍亮出袖子裡的牌子,領養的士兵瞬間齊刷刷跪了一地。

  「原是貴人辦事,屬下叨擾了。」

  小將軍連忙收回刀,又指揮屬下放行,然而馬上走出幾步遠又停了下來。

  小將軍疑惑的看過去,只見馬車裡伸出一隻瓷白的手。

  那手輕輕一揮,地上多了一袋銀子。

  「好生安葬吧,都是大景百姓。」

  小將軍愣了一下,才回「是」,等馬車一走,其他士兵追著問。

  「是誰啊,大半夜出來辦差。」

  「御前的牌子莫不是陛下親信?還是個女子,難道是御前女官?」

  「倒是個心善的,竟願意給這麼多銀子安葬這些乞丐。」

  「少打聽,這些事不是我們可以揣測的,若想活命,只當沒看見吧。」

  馬車裡,青杏興奮的小手直抖。

  「小姐,陛下給的牌子就是好用,竟連宵禁的士兵都不敢盤問我們。」

  「您之前叫我們低調,奴婢還想著,要是他們問我們的身份,我該怎麼糊弄過去呢。」

  「沒想到他們一見玉牌就跪下了。」

  奶哥抓著韁繩的手也顫抖不停,顯然這樣的際遇對他來說也很刺激。

  姜舒綰沒作聲,腦子裡全是剛才看見的畫面。

  那些活著的,骨瘦嶙峋,一身破衣,衣不遮體,眼神渾濁沒有生機。

  還有那些死去的,更是瘦的皮包骨一樣,頭髮花白,看年紀大概是五六十歲的老人,也有一些年輕的漢子。

  從嘴裡掉出的黑色糰子來看,他們硬是偷了一些粗面饃饃。

  為著這樣的吃食,竟是把命丟了。

  手心一痛,她已然有了新的決定。

  稅是要加的,但不是加老百姓的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