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嬤嬤是柳雲煙的奶嬤嬤,也是柳雲煙為數不多從洛陽帶過來的下人。
「夏嬤嬤怎麼來了,給夏嬤嬤上茶。」
「奴婢多謝少奶奶,奴婢是來求少奶奶的。」
「?」
「不瞞少奶奶,我家姑娘上京來的匆忙,又剛剛出孝期,箱籠里的衣衫委實素的厲害,老太太好心給姑娘辦了接風宴,等會子開席府里太太都在,倒不好著孝衣,但姑娘這邊又沒有合適的衣衫,少奶奶與我們姑娘身量相仿,老奴便想著求一求少奶奶,借件衣衫給姑娘應應急。」
「……」
借衣服?
竟然是借衣服?
府里新來的表姑娘,一進府就穿了少奶奶的衣服,還和青梅竹馬的世子相談甚歡,舉上親昵……
姜舒綰稍微這麼一動腦子,就知道這衣服不能借。
關鍵時刻青杏也沒掉鏈子,借著給姜舒綰倒茶的機會,小聲提醒,「小姐,您可不能借啊,表小姐一個未婚姑娘穿著您的衣服和世子坐一塊,這不得叫人想入非非……」
是了。
青杏都知道不能借,柳雲煙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
這是一個局?
只是不借也不行,畢竟柳雲煙是客,人家小姑娘孤苦無依的,她前腳說要好生照顧她,後腳衣衫都不願意借一件。
讓人家穿著孝衣出席宴會。
如此,倒顯得她刻薄虛偽了,於她名聲有礙,老太太只怕也要對她重新審視一番。
可若是借了……
讓柳雲煙穿著她的衣服泡男人,這不顯得她很傻缺?
之後再傳出些風言風語,妥妥為人做嫁衣。
尼瑪~
怪不得姜瑤為了過來看熱鬧,連裴泠玉讀書的事都放在一邊。
原來是在這等她呢。
好一個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的借衣局。
眸子微微一垂,少女纖細如青蔥的手指在青瓷杯沿上打著轉,她沉思著沒說話,夏嬤嬤也沒催促。
這位洛陽來的老嬤嬤彎著身子,低著頭,表面上對姜舒綰姿態恭敬的很,私底下嘴角已經咧到耳根。
這一局,是她家姑娘贏了。
……
另一邊,姜瑤也興致勃勃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上一世,她絲毫不知這是柳雲煙的手段,不只犯蠢借了衣衫,還送了好些首飾。
沒想到第二天,府里就謠言四起,讓她本來就沒有的地位更加雪上加霜。
而今嫁到侯府的是姜舒綰。
夏嬤嬤也如同上一世,可憐兮兮的過來借衣服,姜舒綰沒有一口答應,莫不是看出柳雲煙的心計了?
阿西吧~
難道姜舒綰真的比她聰明?
姜瑤頓時心裡抓心撓肝一樣的難受。
憑什麼啊憑什麼!
攥緊了拳頭,看著眼前僵持的畫面姜瑤心裡也沒那麼痛快了,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姜舒綰馬上要栽個跟頭,她才好過一些。
屋子裡靜悄悄的,姜舒綰還在思量。
除了她,其實也可以找其他人借衣服給柳雲煙,只是一來一回不免耽擱時間。
時辰已經不早了,在晚過去就失禮了。
而且就身量上來說,府里這些姑娘,還真就只有她和柳雲煙身高差不多。
所以。
她是不借也得借了?
穿我的衣服,泡我的男人……
艾莉,是你嗎?……
上京,還是那處高門大宅,宋毅幾步就走了進去。
一路抄手遊廊過了好幾道門,才走到最後那處深院之中。
庭院深深,正是盛夏,花木長的越加茂盛,遮天蔽日一般,一絲陽光都照不進去。
明明是大熱天,整座院子卻給人一股陰沉恐怖的感覺,連空氣也是涼颼颼的。
信步走來,宋毅看的直皺眉頭。
不過幾日功夫,這座造價不菲的院子竟都不能看了。
尤其那些野生的不知名花草,許是生命力格外頑強,竟把幾株罕見的蘭草給逼死了。
還有橫貫整個庭院的清池,春日裡還是流水清清,偶爾還能看見幾尾小魚穿梭其中。
如今野草泛濫,那魚也不知道躲哪去了,又或者已經死了。
宋毅隨手招了一個宮女過來。
「花園如此凌亂,怎不見叫人收拾一番。」
「回大人,是殿下的意思。天生萬物,殿下說能不能活全看它們的命。」
「……」
宋毅微微皺眉,這話聽著委實殘酷了些,不過這也是那位一貫的風格了。
「殿下人呢?我有事回稟。」
「在京郊大營,殿下說了,大人有事盡可去尋他。」
宋毅又連忙出門騎馬,一路到了京郊大營,天色漸漸暗下來,營地亮起一堆堆篝火,將士們興奮的吼聲震的人耳膜發顫。
「加油,打他!打他!」
「用力啊,贏了殿下有賞,打頭打頭……啊,他下盤不穩,攻他下盤……」
宋毅一進去,就看見兩個身形壯碩,肌肉緊繃的士兵抱在一起摔跤。
他們或用手臂緊緊鎖住對方,或用巧力拉扯對方的重心,幾番扭打,都沒分個勝負,圍觀的將士叫的越發興奮,加油聲震天響,只叫這場篝火角鬥氣氛炒的越加熱烈。
坐在上位的那個人,依舊冷著一張臉。
他一身黑衣長袍寬袖,頭髮半披半散用金冠束著,懶散的歪坐在椅子上,雙腿分開,左手撐著額頭。
眼睛閉著,像是睡了。
「殿下。」
宋毅輕喚,他「唰」一下睜開眼,眼中寒光如冰錐般寒冷刺人,讓人心驚不已。
宋毅彎腰,在他耳邊輕聲。
「殿下,柳姑娘送過去了。」
「……」
聽了他的話,男人沒有任何反應,他依舊歪坐在椅子上,目光也落在摔跤的士兵上。
他像是在看比賽,宋毅等了很久都沒見他說話。
正要退下去。
「表哥。」
「……」
「你說他們誰會贏?」
「……」
哪個他們?
還是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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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舒綰院子。
「小姐,您要的衣衫,奴婢搬進來了。」
青杏聽姜舒綰吩咐搬了一箱子衣衫進來,都是極好的布料,做工也非常講究。
現在卻要被逼著借給柳雲煙,小丫頭一邊恨的咬牙切齒,一邊為姜舒綰委屈不已。
什麼表姑娘啊,小姐也沒惹她,一來就找小姐的事……
早知道就不給她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