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忙把趙嬤嬤扶到了榻上坐下來，安撫道：「嬤嬤，我知道你今日受了天大的委屈，晉蓉那個混帳也著實可惡，我這心裡也是萬分過意不去。只是請嬤嬤大度一回，不要跟她那個沒腦子的計較，就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好？」
趙嬤嬤面有猶豫：「這……」
林婉清拉住她的手拍了拍：「嬤嬤，我知道你的顧慮，擔心她之後再對你撒潑。我跟你保證，不會有下次了。嬤嬤，你眼下日子也艱難，若是離了這裡，只怕短時間內也難找到新主家，對你來說也是個影響。不如這樣，你先留下來，若是有別的人家請你，我隨時可以放你離開，你看成嗎？」
「若是嬤嬤不嫌棄願意長期留下來，以後教好兩個姑娘的規矩後，就到我身邊來做事。你兒子讀書的事情，我也可以幫忙安排。」
趙嬤嬤驚得都呆了，好半晌才不敢置信地問道：「夫人，您說的是真的嗎？您當真願意留下我？可我以前那樣對您……」
林婉清笑著道：「當然是真的。再說了，你以前對我嚴厲，那不過是聽主家的安排。更何況，你也確實教會了我不少東西。而且你身上也是我看重的地方，你留在我身邊，對我來說可是有很大用處的。」
趙嬤嬤感動得眼睛都紅了。
來將軍府前，她心裡萬分忐忑，生怕林婉清會仗勢欺人。畢竟當初她教林婉清的時候，嚴厲到變態，林婉清學得再好，她都能雞蛋裡面挑骨頭，藉機罰她。若不是家裡實在有難處，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來的。
可沒想到，林婉清不但沒有任何刁難她的地方，如今還願意這樣待她。她這張老臉都沒地方擱。
要知道，她們這些教養嬤嬤到老之後，能得善終的可沒幾個。她們都很希望自己能遇到一個好主家，能以良民的身份，留在主家身邊。
可大戶人家最是在意下人的忠心，不簽賣身契的下人，哪裡有什麼臉面。更別提能得到主家信任重用了。
如果林婉清不計前嫌在願意留她在身邊，這樣難得的機會，她如何捨得推拒。
於是趙嬤嬤立刻跪在地上，給林婉清磕了三個頭：「夫人，以後老奴這條命都是您的。」
林婉清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嬤嬤言重了，快些起來。」
她之所以要把趙嬤嬤留在身邊，自然是有目的的。趙嬤嬤當年雖然在秦氏的授意下沒少為難她，但拋開這點舊事，單看趙嬤嬤這個人，卻是十分有些本事的。
更重要的一點，是趙嬤嬤的兒子，三年後，會是蘇錦程科考路上最大的競爭對手。
前世蘇錦程完全是靠著她的鋪路，才能脫穎而出。而趙嬤嬤的兒子鄭春生卻是真正的實力派。
可惜，鄭春生考運有些不佳，在考場上生了場病，險些半途被送出考場。即便是這樣，鄭春生依舊憑著強悍的實力，中了同進士。
若是沒有那場病，當年的三甲，根本輪不到蘇錦程。
她留下趙嬤嬤，幫助鄭春生，並不是為了對付蘇錦程。畢竟蘇錦程那點水平，根本不足為懼。
她是想提前和鄭春生攀上交情，將來對自己也是個不小的助力。
趙嬤嬤哪知道她心中的成算，感動得無以復加，努力平復了心情之後，她便問道：「夫人，那大姑娘和慧心姑娘並不領您的情的，您又何必為了她們如此操心？按老奴愚見，倒不如面子上過得去就成，好歹您還能落個仁慈的名聲。」
趙嬤嬤說這話的時候，態度已經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之前是帶著防備和敬意。現在則是全然為林婉清著想。
她和陸家的兩個姑娘接觸了一段時日，以過兩個姑娘的印象很不好。
她就沒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
她家夫人掏心挖肺的為她們考慮，結果她們背後又是何等嘴臉？
夫人不過是她二人的嫂子和養母罷了，做點面子功夫，養到她們嫁人，搏個好名聲，不比現在這樣強？
林婉清也知道趙嬤嬤是真心替她抱不平，便笑著道：「嬤嬤，我如今進了這將軍府，這滿府的榮譽就和我綁在了一起了，背後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呢。我也不想攬這個麻煩，只是眼下她們沒犯大錯，我便沒有理由不管她們。」
趙嬤嬤嘆了一聲：「夫人考慮得是，是老奴想得簡單了。」
林婉清朝她笑笑：「嬤嬤也是為我考慮，我都明白。時候不早了，嬤嬤今日又受了委屈，我讓半夏送你回去休息。有什麼話，咱們以後慢慢說。」
趙嬤嬤起身朝林婉清行了禮道：「不必勞煩半夏姑娘，就讓她在夫人身邊伺候著吧，老奴自己回去便是。」
林婉清道：「無妨，讓半夏陪著嬤嬤回去，便道也敲打敲打那邊的人，省得他們沒了規矩。」
不把半夏支走，她怎麼看那信的後半部分？
趙嬤嬤卻以為林婉清是怕她自己一個人回去尷尬，被大姑娘院子的人嘲笑，所以才讓半夏走這一趟，替她撐腰。
於是趙嬤嬤心裡更感動了，出門之後，甚至還忍不住抹了把眼淚。
她嚴苛半生，凡是她教養過的姑娘，都對她恨得咬牙。本以為自己最後也會和她那些老姐妹一般落魄，沒想到最後卻是被她曾經最嚴厲對待的姑娘給善待了。
她是個有福的人！
要不然咋會遇到這麼好的夫人呢？
她一定要全力為夫人效力，給夫人排憂解難！
林婉清哪裡知道自己就這麼多了一位死心塌地的忠僕，她這會兒只惦記著那後半封信。
等人都走了，她才重新回到書桌邊，把信紙拿起來繼續看。
本以為後面寫的會是更讓人臉紅的話，卻沒想到，後面卻是一張畫。
一張北疆落日的畫。
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駐紮著一頂頂軍帳，一輪火紅的落日懸掛於西天之際，軍營里的炊煙直衝雲宵。
十分簡單的畫面，卻讓林婉清看得出神。
這就是他所在的北疆嗎？
北疆就長這樣嗎？
她真想親眼去看一看這樣壯闊的景色啊！
這一世，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