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管家叫陸福,是將軍府的家生子,祖輩幾代人都在將軍府效力,且都是受重用。陸福年輕的時候,更是隨著陸老將軍去過邊疆。
陸老將軍和他是兒時情誼,原是打算帶著他從軍立功的,但奈何他不是那塊料,後來又回到陸家,安心當起了管事,再後來爬到了管家的位置。
以前,陸福對將軍府確實忠心耿耿。
但財帛動人心。
陸家在陸晉蓉的折騰下,四面漏風,銀錢大把大把的往外撒,誰看了不眼熱?
陸福起初是真的阻止過陸晉蓉的,但陸晉蓉卻覺得他多管閒事,礙手礙腳,還因此狠狠打過陸福板子,險些要了他的命。
也就是那頓板子,把陸福的一片忠心給打散了。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那麼執著呢?大家都能撈,我為什麼不能?反正將軍府的銀子最後都要敗光,倒不如流進我手裡,至少到我手裡,那些銀子還姓陸。將來將軍府若真走投無路了,我也不會見死不救。」
陸福說這話的時候,十分坦蕩,好像他還是做了件大好事一般。
林婉清都氣笑了:「照你說來,陸家還應該感謝你才是?」
陸福道:「我知道夫人不會相信我的這些話,但最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起初,他真是這麼想的,而且做得問心無愧。但隨著手裡的銀子越來越多,他的心思就逐漸偏離了。
他開始用撈來的銀子,針對陸家的商鋪,把陸家好些鋪子擠垮之後,再將它們買下,變成自己的囊中之物,然後再把這些商鋪重新開起來,讓錢生錢。
不到三年時間,他已經家財萬貫。
其實他本來打算在陸晉驍回來之前就跟陸家提出贖身的,但陸晉蓉不同意。因為她捅的簍子太大了,陸晉驍是回來成婚的,她怕自己兜不住,所以死活不肯同意他贖身的請求。
所以陸福破罐子破摔,乾脆不再管束那些管事,隨便他們大撈特撈。
於是就有了婚宴上那些離譜到過分的帳目。
他之所以敢這麼做,就是因為這些年,他在陸家撈錢的手段十分高明,光從帳目上查,根本查不出他的問題來。就算爆雷了,哪怕是陸晉驍,也沒辦法怪罪他。
畢竟,是陸晉蓉管家嘛,銀子都是從她手裡流出去的。
可誰知道,他所做的一切,竟然在這個年僅十八歲的新夫人面前,無所遁形。
他想破頭都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但他又莫名其妙的有些欣慰。
將軍府,有救了。
陸福交代完一切之後,朝著林婉清重重磕了個頭:「夫人,老奴愧對老將軍的信任和託付,老奴願意將將軍府的一切財物悉數歸還,還有老奴自己置辦的那些產業,都全部上繳。求夫人開恩,饒老奴的父母妻小一條性命,不要將他們發賣,把他們打發到莊子上,哪怕做最苦最累的活都可以。」
林婉清真想把陸晉蓉拖起來狠狠揍一頓。
什麼樣的蠢貨,能把一個忠心耿耿的人,氣到背主的地步!
將軍府能撐到今天,只能說陸福還算有點良心。但凡他再狠一點,將軍府只怕早就成了禹州城的笑話。
雖然現在其實也沒少被人笑話,但至少,還有個空殼子。
林婉清壓下想打陸晉蓉的想法,對陸福道:「你的要求,我同意了。你放心,你的父母妻小我會替你安置好,他們也為將軍府奉獻了大半輩子,我不會讓人欺負了他們。」
陸福又重重地朝林婉清磕了三個響頭:「謝謝夫人。」
林婉清擺了擺手:「來人,把陸福押去衙門。」
兩個小廝上前來,陸福十分配合的任由他們將自己捆起來。
那年輕女子見他被捆,頓時大哭了起來:「夫君,妾身怎麼辦?咱們的孩兒怎麼辦?」
陸福看了她一眼:「聽夫人的安排。」
說完,陸福便跟著小廝走了,剩下女子抱著孩子在那裡無措大哭。
林婉清對女子道:「給你兩條路,一是把孩子留下,自己哪裡來的回哪裡去。二是帶著孩子,跟著陸福的父母去莊子上。」
女子幾乎都沒做思考,直接說道:「我選第一條。」
她是陸福從青樓裡帶出來的清倌人,她跟著陸福過了兩年多好日子,實在不願意陪著陸家人去莊子上吃苦。
說著,她就把孩子交了出來。
林婉清讓半夏把孩子接了過來,對她道:「你以後不許在外面透露有關陸管家的事情,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悔不當初。」
只要陸管家的事情不被外人知曉,那麼將軍府就還有遮羞布。
女子嚇得渾身一抖,連忙道:「妾身保證不亂說一個字。」
她可一點不敢小看這個年紀比她不小的將軍夫人。陸福那樣的人精,都栽在她手裡了,自己這樣的人,哪裡是人家的對手。
她從小在青樓長大,最擅長權衡利弊,當然知道如何保全自己的小命。
林婉清見她識相,便讓人送她離開。
而那八個伺候這對母子的下人,則直接被提腳給賣了。
等這些人處理乾淨,已經過了晌午了。
林婉清都餓了,於是她對半夏說道:「讓人把飯送來吧,我吃完飯再接著處理。」
很快,下人們就搬了桌子過來擺好,又提了食盒過來,把飯菜擺上。
林婉清的飯菜很簡單,四菜一湯,份量都不大,夠她一個人吃。
「你們也先吃飯,吃完還有得忙呢。」
於是主僕一群人各自用起了飯。
飯菜的香味飄了滿院,地上跪著的那幾個管事,拼命咽口水。
他們已經跪了一上午了,本來就又餓又渴又累,還怕得要命,現在被這飯菜味一熏,情緒更是被拉扯到了極點。
終於,有人受不了了。
「夫人,我招,我全招,求夫人給小人一條活路。」
那是前院的管事,也是個油水很足的差事。
林婉清停下筷子道:「等我吃完飯再說。」
那人又忐忑不安地繼續跪著。
等林婉清吃完飯,淨了手之後,其他幾人也終於繃不住,哭著喊著求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