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母來得十分匆忙,進院子之後都喘著粗氣。
張能的爹娘一見她來,立馬像找到了主心骨,撲過去抱著陸母的腿求救。
「老夫人,老奴一家老小几代人都為將軍府效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老夫人開恩,給那混帳東西一次機會,老奴保證他一定會痛改前非的。」
陸母彎腰扶了張能娘一把:「快別哭了,有我在,誰也別想動我將軍府的根本!」
說著,她怒氣沖沖地對林婉清訓道:「林氏,你這是要做什麼?管家第一天,你就要把將軍府的天給捅了嗎?」
林婉清起身上前,給陸母施了一禮:「兒媳見過母親。」
陸母急斥白臉地道:「少給我整這些面子活!我問你,你這是要做什麼!這院裡的下人,可都是在我陸家辛辛苦苦操勞了半輩子的人,你就是這樣對他們的?」
那些下人看到陸母來給他們撐腰了,都鬧哄了起來。
「老夫人,奴婢冤枉啊!」
「老夫人,求您給老奴作主啊!」
「老夫人,求您收回管家權吧。」
……
陸母抬手道:「大家都把心放在肚子裡,今天有我在,誰也別想亂我將軍府的根基!」
林婉清淡淡一笑:「母親此言差矣,將軍府的根基,是陸家的歷代家主、主母,是在征戰的各位兒郎,而不是這一院子膽大包天的惡奴。」
「他們賣身為奴,乾的就是這份活,不管在哪家做下人,都得這樣。」
「盡心當差是他們的本分,不盡心的奴才,打一頓拉出去賣了,誰又能說主子做得不對?」
「更何況,將軍府也沒讓他們白幹活,他們幾代人能安穩度日,活得體面,可都是仰仗將軍府。說得難聽點,沒有將軍府,他們一家早幾代就窮死絕了!哪還輪得到他們在這裡叫嚷!」
陸母有些茫然。
這些話,以前從來沒有人跟她提過。
她出身低微,嫁進將軍府是高攀,她的婆母一直瞧不上她,處處壓制她。府里的下人也是看菜下碟,明里暗裡的欺負她。
老將軍不在府里,娘家也不得力,她在將軍府無依無靠,只得小心討好著身邊的下人。
時間長了,也就養成了習慣,哪怕自己當家作主後,也沒能改變這一點。
林婉清嘆了口氣:「母親,兒媳向來只知道下人當感念主家仁慈寬厚的,可從沒聽說哪家主人需要感謝下人盡心盡力的。」
「您看看這滿院的奴才,一個個油頭胖耳,您再看看祈安,若是換身尋常百姓家的小兒衣服帶出去,誰敢相信他是將軍府的嫡孫?」
說著,她把半夏叫了過來:「你來跟老夫人說說,這幾天你在三公子的院子裡,都查到了什麼。」
半夏上前對著陸母行了禮才道:「啟稟老夫人,奴婢前兩日便得了夫人的指示,去查三公子院裡的事情,奴婢查了三日,發現三公子院子每日都要消耗二兩燕窩,一根十年參,還有其他補品若干。這些帳,都記在了三公子的名下。」
陸母有點茫然:「這有什麼不對嗎?」
林婉清無奈地嘆了口氣:「母親,人參燕窩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是祈安這個年紀該吃的。即便是能吃,您看看祈安的模樣,像是有被好好滋養過的嗎?」
紫蘇把陸祈安給抱了過來。
瘦巴巴的陸祈安,衝著陸母施了一禮:「孫兒祈安,見過祖母。」
四歲的孩子,瘦瘦小小一隻,看著就跟三歲左右的樣子。
林婉清道:「母親,祈安的親生父親身高七尺,生母也不矮小,正常來說,他的身量應當會比和他同齡的孩子高一些的。可您看看,他這個頭還比不上貧苦百姓家的孩子。」
「祈安搬進我院子之後,他院子裡的人參燕窩也正常在領,東西可沒送到我院子裡來。」
陸母啊了一聲:「那東西呢?」
林婉清冷眼掃向陸祈安院子裡的下人:「是啊,東西呢?到底是進了誰的肚子,誰的腰包?」
陸祈安的奶嬤嬤和丫環們,紛紛嚇得兩腿一軟,撲通撲通跪了一地。
她們剛剛可是見識過林婉清的手段了,在證據面前還敢狡辯,絕對討不到一絲好。
林婉清冷笑一聲:「你們倒是挺自覺。」
陸祈安的奶嬤嬤嚇得伏在地上,抖著聲音道:「夫人饒命,奴婢也是……也是迫不得已。三公子自小胃口不佳,喝奶也不多,長得瘦小,老夫人心疼三公子,便時常敲打奴婢。奴婢害怕受責罰,所以就想著給自己多多進補,這樣奶水養分足,也就能三公子養胖了……」
林婉清笑了:「那你說說看,三公子斷奶多長時間了?他一歲兩個月斷的奶,到如今已經三年整!你這三年養的奶水,餵給誰了?」
奶嬤嬤答不上來,只得趴在地上拼命發抖。
林婉清又指向張能:「母親,您心腸慈善,體恤下人,這本該是這些狗東西的福氣。可這些背主的東西,不但不感念您的好,反倒仗著您的信任和寬厚,肆意妄為,明目張胆地謀劃將軍府的錢財。」
「當是我與將軍大婚,這背主的東西便斂了近千兩!母親可知,如今將軍府的帳面上,總共也就只剩下千兩左右的現銀!堂堂將軍府,還不如府上一個下人有錢,難道兒媳真不該出手治理嗎?」
陸母驚得張大了嘴:「你說什麼?帳面上只剩下千兩現銀?」
林婉清也有些驚訝:「母親難道沒有看過帳本嗎?」
陸母一臉茫然:「帳本我都是交給晉蓉在打理,她從來沒跟我說過……」
林婉清無語至極。
難道陸晉蓉上竄下跳地想讓她接手將軍府的爛攤子呢!
這是自己兜不住了,所以趕緊把這燙手山芋甩她頭上來了。
林婉清讓半夏把帳本拿了過來,翻開攤在陸母面前:「母親請看,這是總帳。」
陸母有些不自在:「我……我不識字……」
林婉清又是一怔。
堂堂將軍府的上一任主母,竟然是個大字不識的人!
難怪這些下人敢如此放肆!